第三百五十章 此間少年
嚴地藏“嗬嗬”幹笑了幾聲,卻實在不敢有任何異議:“在……在紫嬰島。”
“時間呢?”
“三日之後。”
“好。”唐千阡起身緩步離開了幽冥聖殿之外,雖然並未明言,但看樣子卻是已經坐實三日之後也會在紫嬰島上現身了。
殿門之外,獨留下嚴地藏與蔣長夜麵色陰沉不已地相互對視著。
嚴地藏此時早已收斂起了平素那副虛偽的和善笑臉,死死盯著蔣長夜一字一頓道:“你我爭鬥了大半輩子也沒能分出個勝敗輸贏,最後無非都是將賭注壓在了這件事上罷了。事已至此若是再不想象對策,怕是都隻能再度成為他人的階下之奴了!”
“你以為我看不清現在的形式?!”蔣長夜愈加暴躁地冷哼了一聲:“可正如你所說的那般,事已至此還是你我能夠控製得了的嗎?單是一個幽笛聖女的現身便足矣將所有計劃盡皆掃平了!”
“那可未必,此一時彼一時。”嚴地藏冷笑幾聲後壓低音調道:“別忘了幽笛聖女已是千年之前的人物了,近些年來我們也沒少打探她可能再度複生的軀體。看她方才的情形說不定根本就沒能恢複到傳言當中的恐怖程度,既如此又何必現在便自己嚇自己?”
蔣長夜對此卻是頗為不以為然道:“你這才叫自欺欺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跟何況是幽冥王朝的第一任聖女?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跟她翻臉與送死何異?!”
“別忘了我們還有最後的底牌。”嚴地藏目光陰沉之極地再度與蔣長夜對視著:“無論如何我都要試上一試,你若是害怕的話盡可以現在撤出此事,我以黃泉門主的身份像你保證絕對不會將你牽扯進來也就是了。”
“嗬!嗬嗬嗬嗬嗬……”蔣長夜接連冷笑道:“你怕是真拿我當三歲孩子來騙了吧?你我明爭暗鬥了這麽多年,誰是什麽為人心裏難道不如明鏡一般嗎?似你這般無事尚要生非的小人,有可能在這種生死攸關的緊要關節處自己頂上去?”
嚴地藏對此也不辯駁,如同默認一般出言反問道:“之後如何做那就是我的事了,我現在隻問你一句:究竟敢不敢賭上這一把?”
蔣長夜雙眉緊鎖地沉思了片刻:“此事僅憑苦海門與黃泉門的力量,是很難辦成的。”
嚴地藏聞言一怔,隨之卻是很快便會意了:“你是想將白家也拉下水嗎?白謙君那家夥何等的口蜜腹劍,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我隻知道白家很可能成為此時當中決定性的力量,即便不能將其拉攏過來,也決計不能讓他站到幽笛聖女那一方!否則你我怕是此生都難有翻身之日了。”
兩個俱都過了百歲的老者相互間再度對視了一眼,沒再多說任何話,很快便自顧自地離開了。這麽多年的明爭暗鬥,比之任何一對知己都要了解對方的意圖,甚至都不用刻意去商量細節便已經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些什麽了。
七月末尾,幽冥王朝在格外燥熱的一天當中迎來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日子:新一任的幽冥聖女繼任儀式。
自從數十年前上一任的聖女突然卸任過後,幽冥王朝的聖女之位便始終處於空缺的狀態。不隻是具有陰龍血脈聖體的少女太過稀少,更重要的是聖女之位的繼任本身便極為苛刻,甚至已經到了有些極端的程度。
但真正知道這一內幕的不過是寥寥數人而已,以兩位門主為首如果不將此事說出來,其他人自然就更不敢再去多嘴了。
所以即便已經猶如趕鴨子上架一般被推到了這個位置上,呂卿音依舊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要麵對什麽。回望了一眼時,那個唯一還能帶給自己些許安全感的家夥依舊一成不變地靜坐在島嶼的中央,雙目緊閉猶如一尊沒有半點生命氣息的雕塑一般。
“真的不用去喊一下嗎?”荊琪這幾日裏一直都陪在呂卿音的身邊照顧著她,自然明白她此刻的模樣意味著什麽。
然而呂卿音對此卻隻是微微搖了搖頭:“不用了,該到他醒來的時候自然也就醒了。”
“也未必吧?”荊琪的麵色間隱隱多了幾絲難掩的無奈之意:“我可是親眼見過他拚命之時的模樣的,那種場景……根本就沒辦法用常人的視線去形容。雖說現在並未有什麽戰鬥等著他,可誰能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管他呢,我早就知道他不是正常人了。”呂卿音露出了一抹頗為古怪的笑意:“好在我本來也不是什麽正常人,倒是真的已經逐漸適應了。”
荊琪對此卻是輕歎了一聲道:“有些話現在說怕是不太合適,不過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說。你若是不甚在意的話,不妨聽聽。”
呂卿音對此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應該算是默許了。
“古淩活得比你我想象中還要壓抑得多,我作為一個旁觀者能夠很清晰地感覺到這一點,甚至會驚異於一個少年為何會為此而瘋狂至此。然而當我一不小心將自己代入其間過後,我似乎終於隱隱懂得了一些其中的緣由。”
“在此我隻說結論吧:他可能會為了生命中出現的很多人去做很多的事,然而這一切隻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該去這麽做而已,甚至都不需要得到被其付出之人的應允。”
“這種行徑很像是一個善惡極為分明但並不在意黑白是否顛倒的亡命徒所做之事,對與錯的概念在他的世界中並不會那麽清晰,但做與不做的決定卻會因此而變得愈加分明。”
呂卿音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但卻依舊在沉默過後選擇了再度反問:“為什麽你會覺得他隻能獨自前行?是我不夠好,還是我們不夠好?”
荊琪麵露一抹柔和笑意地轉頭看向了不遠處靜坐的古淩:“都很好,但你覺得他真的會願意去承受你們的這些好嗎?”
“不是我們,是咱們。”呂卿音的話讓荊琪的身軀微然輕顫了一下:“等這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辦完了,我跟你親自去問他這個問題吧。”
荊琪對此隻是無聲地苦笑著,似要將這些年來所承受的所有委屈都融化於這抹笑意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