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郗家女郗瑤,定國長公主之女,性姿敏慧,率禮不越,淑德含章……特封為昭寧郡主,賜以金冊金寶……榮膺顯命,永荷嘉祥,欽此!”
原來他爹前些天拿了幾個名字火急火燎地問她喜歡哪個,是為了這事啊!
郗瑤心道,像她這樣兩輩子都叫一個名字的人,大概也是獨一無二,別無分號了。
“哎呦郡主,您快起來吧!”梁懷玉笑著上前。
郗父整整衣袍,將女兒扶起,梁懷玉這才將聖旨雙手遞上,又朝郗父道,“後頭還有不少賞賜呢,侯爺快著人隨咱家去收拾吧!”
“真是勞煩公公了。”郗父招手讓玉案去和梁懷玉邊上一小太監盤點,又留梁懷玉喝茶,梁懷玉無奈,“今個可真不行,聖上那邊還有差事讓老奴去辦呢!”
“那……就不耽誤您了。”郗父送梁懷玉出去。
郗瑤捧著個明黃色的聖旨,還挺想打開來仔細看看,可她一動,郗老夫人郗大伯裴氏等人的目光就跟著轉,弄得她放也不是拿也不是,頗不自在,好在夏芷及時捧了檀木托盤來。
裴氏看著聖旨被捧進去,才不舍地收回目光,她笑了笑,“咱們家三丫頭果然是深受聖寵,才回來不過幾日便是郡主娘娘了,這可是咱們郗家的大喜事!”
郗老夫人雖不喜這丫頭,可聽了這話也不免露出幾分笑意,滿京城數過去,侯府中又出了郡主的可就他們郗家了。
“家中有喜事,也不必吝嗇,合府上下賞兩個月月錢吧。”
“是,都按您的吩咐辦。”裴氏點頭應下,又拉了郗瑤的手道,“你從南邊來,不知道京城的習慣,咱們京裏貴女們聚在一起少不了說些詩詞文字。”
“大家族裏女兒家也請了夫子,芠兒便是跟著府上的夫子學習,那夫子最是寬和不過,你與芠兒一起學可好,姊妹作個伴兒!”
裴氏雖有些看不過這丫頭,可也不得不承認,有了郡主的身份,又有皇家的寵愛,這丫頭日後的交際圈必是些高官顯貴,自家老爺靠不住,可還得為女兒著想,若是芠兒和她一起學習,日久天長總能培養些感情,以後……
“不必了!阿爹已經為我另請了夫子,我和芠妹妹基礎不一樣,怎麽好因為我耽誤妹妹的學習呢!”
“一家子姐妹,哪說得上耽誤,你們一起學,若有不懂的地方,芠兒還能教你.……”
“大伯母真不用,阿爹已去了信,夫子的院子都收拾好了!”
裴氏頓了頓,不死心道,“既然如此,你們便各自學吧。不過京中規矩多禮儀繁複,平日裏也可同芠兒來和香院坐坐,這些原該公主教導你,隻是……伯母也是打小學的……”
“不勞大嫂操心了!”郗父大步走來,摸摸郗瑤的頭,道,“聖上特讓李嬤嬤出宮伺候幺兒,嬤嬤在宮中十年,規矩禮儀想來還是懂的。”
裴氏被噎了一下,不好再開口,生怕小叔再給撅回來,可就真失了臉麵。
郗瑤這才知道原來李嬤嬤是宮裏的老人,怪不得對皇宮京城的八卦傳聞知道得那麽清楚。
隨著李嬤嬤的一起,梧桐院又多了兩個丫鬟。
大的十七,名海棠,人如海棠花似的嬌豔,行事極周到妥帖。
郗父嫌夏芷性子太軟,雖伺候還算得當,可還是怕女兒受欺負,遂專門挑了這個精明人來管著梧桐院。
另一個不過十五,名逢春,是前院寒秋侍衛的妹妹,圓臉杏眼,活潑好動,武藝卻好,天生的力氣大,又自小跟著哥哥習武。
一提氣一縱身便躍至幾米高的屋頂上,抱著郗瑤也半點不費力。
“逢春,你可真厲害!”郗瑤剛從屋頂上下來,臉蛋紅撲撲的。
“這算什麽!郡主若是喜歡,我還能帶郡主去那顆樹上!”逢春笑嘻嘻道。
“真的啊?”樹可不比屋頂,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她看著也不大,都能帶著人上下了?
海棠夏芷生怕郡主起了心思,忙道,“逢春!不許胡鬧。郡主不知道,這家夥自個上去都差點沒摔著,可不能再帶郡主去,郡主若真好奇,哪天讓寒秋大人帶您,他的功夫好,人也穩重。”
逢春撅著嘴,心道,我哥穩重,我也不差啊。
一轉眼便是祭祖的日子,郗大伯原還想著借著吉日不好選拖上一段時間,郗父卻不慣著他這做法,直接拿了欽天監算的日子送過去,不管你是樂不樂意,日子就定在那天。
郗家祖籍清平,嫡枝嫡脈也就郗大伯郗父這兩房。
關係較近的在京城也沒幾房,都不大成事,起先不明白嫡枝這邊怎麽弄個女兒家祭祖,後來聽說這可是聖上的外孫女,已封了郡主,便沒什麽意見了。
畢竟是皇家,自古以來不按規矩常理辦事的多了去了,更何況她爹是他們郗家最位高權重的一位,連族長都同意了,他們還能有什麽想法?
是以這一不合規矩的祭祖就這麽順順利利地進行,想象中的挑事壓根沒有。
郗瑤磕了無數的頭,念了無數拗口難懂的文。
大意也就是告訴祖宗們,我是某代某房某某,現在被找回來了,感謝祖宗保佑,以後逢年過節給你們拜祭送禮,希望你們日後繼續保佑。
“郡主怎麽這麽實誠,瞧這額頭,都青了!”夏芷心疼道,趕緊拿了煮雞蛋給郗瑤敷額頭。
海棠去庫房取了冰回來,道,“何止呢,連膝蓋也傷了,不冷敷怕是不行,夏芷來。”她遞了冰袋過去,自己又拿了個給郗瑤敷腿,“早知道咱們就該墊上東西,青石板上這麽跪著能不傷嗎?”
“嘶,”真涼啊,郗瑤忍著不往後退,“大伯不是說祭祖最該誠心誠意,不好偷偷墊東西吧?”
“哼,大爺也好意思說這話,大房訓少爺可是在祭祖時睡著的人,當時老夫人可是說祭祖不拘泥於俗禮,心意到了就好,大爺可沒見有什麽意見.……”夏芷不忿道。
“好了,”海棠推推她,“說這些做什麽,訓少爺那個人……”
“哎海棠姐姐你們也知道訓少爺的事了?我正打算和郡主說呢?”逢春蹦蹦跳跳進來。
“訓少爺又有什麽事?”
逢春湊近郗瑤神神秘秘道,“郡主,訓少爺被抬回來了,據說是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頓,鼻青臉腫,大房那邊鬼哭狼嚎呢!”
“莫不是是碰上歹人了?京城治安這麽好,還有人敢如此?”夏芷追問。
“不像,老夫人說讓拿了咱們大人的帖子去報官,訓少爺死活不讓。”
“哼,估摸著又是自個先招惹的別人,活該被打!”
訓少爺是大房的小兒子,也是郗老夫人最寵愛的小孫子,皮相尚好,偏偏愛拈花惹草,不過十五,屋內好幾個通房丫頭不夠,還和些狐朋狗友流連煙花之地。
若隻是如此,二房的人倒也沒這麽不喜他,可他偏愛作出一副二房小主子的作態,好似他們大人真要過繼了他似的,也不看看自己那個樣兒!
連海棠都對這話頗為讚同,可見這人有多不招人喜歡了!郗瑤杵著下巴感歎。
額頭上的傷沒兩日便消了,膝蓋上還留有烏青,看著幾個丫鬟一天三頓地念叨,郗瑤索性和她爹說想要些草藥自己配藥,隔天郗父就命人拉了一車的各色草藥過來,梧桐院都能開藥房了。
郗父是知道郗瑤的醫術的,女兒既然喜歡,他也沒什麽醫術低賤的想法,隻一點要求,不可胡亂吃藥,若真開了藥方,需得找可靠的太醫或大夫看看,沒問題才許服。
郗瑤看著半院子的藥材已是樂得找不著北了,說什麽也都乖乖應下。
“郡主,這藥真能吃嗎?味道這麽奇怪.……”聞著就又苦又澀,逢春蹲在藥爐邊,小臉皺成一團。
“那是敷的,最是活血化瘀,你個不識貨的,阿爹都找人瞧過,你怕什麽?”
敷的就好敷的就好,這要是服用的,她寧願不治也不想喝,逢春默默道。
郗瑤可不知她這心思,藥材齊全,她正沉迷於試驗各種藥方,直到夏芷來找,也想起來好幾天沒見顧霄了。
“顧霄哥就在院外?我馬上過去!”
“哎郡主您慢點,好歹換身衣裳……”
“顧霄哥!”
人未至聲先到。
顧霄回頭,就見小姑娘一身鵝黃襖水綠裙,兩袖寬大,用臂縛綁起,露出嫩生生的兩隻胳膊,小姑娘原就膚白,他們逃難時怕惹麻煩,總是將臉塗黑,如今不必偽裝,愈發如藕節一樣。
顧霄看她這打扮,便知她是急匆匆地趕來,嘴上說著“急什麽?”心裏卻有些高興。待郗瑤到近前,看她袖子上還粘了藥草,嘴角不由勾了勾。
“又在配藥?”
郗瑤伸著胳膊任由他整理,夏芷端著水匆忙追過來,拿了帕子給她擦洗,郗瑤邊洗手邊問,“哥,你這幾日去幹什麽了?怎麽天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唔……左不過在京城轉轉,了解了解情況.……”他隻簡單說了幾句,倒是避開了自己做的一些事,怕她追問,等郗她擦幹手,又從懷裏摸出個紅布小包。
“給我的?”郗瑤接過來,巴掌大的布包打開,是兩隻瑩潤透亮的玉幣,薄薄的兩片,用一根紅繩係著,小巧可愛。
郗瑤拎起來在耳邊搖了搖,兩隻玉幣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哥,你從哪弄來的?”
“幫別人辦了點事,碰巧看見的,你不是喜歡錢嗎?”
“我什麽時候說我喜歡錢了?”
“徽州府外,借宿時。”顧霄點了幾個字,一副別狡辯的表情。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可她當時隻是想看看能不能從銅錢上知道點蛛絲馬跡,大概也有在州府掙錢太難,以至於她第一回 見到顧霄拿銀子回來太過激動的原因。
郗瑤無力反駁,再說這玉幣還真挺漂亮的,“夏芷,給我戴上吧。”
“好看嗎?”
顧霄看她喜歡,心裏高興,“好看!我拿去寺廟供過,大和尚念過經,希望以後保佑你平平安安,順心如意。”
小姑娘是他重生以來最大的變化,看著她從上輩子的命運走出來,仿佛證明了命運並非一成不變,今生雖然重來時阿姐已不在,可自己總算為她報了仇,日後也會越來越好。
顧霄的眼神愈發柔和,“聽說前幾日郗大人讓你祭祖了,可見是真心疼愛你,你有了爹爹疼愛,又有夏芷他們照顧,我便放心了.……”
他的話還沒說話,郗瑤便覺得不對了。
“你還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