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朝末年朝廷腐敗,天災人禍連年不斷,聖上心懷天下揭竿而起,天命所歸,十餘年終統一南北,建立大燕朝,如今正是建元十年.……”


  “聖上與孝慈皇後情深義重,育下兩兒兩女,大公子便是如今的太子殿下,二公子前些年已被封為秦王,大小姐被封安國大長公主,二小姐便是您娘親定國長公主。”


  “公主少時便愛舞刀弄槍,極喜武藝兵法,曾組建巾幗軍隨聖上出征,幾戰幾勝,連軍師大人都感歎,若公主是個男兒,必是聖上麾下一員猛將,”說到這兒,李嬤嬤忍不住笑了,“您猜怎麽著,公主揪著他的胡子問,難不成女兒身她便算不得猛將哈哈。”


  “哈哈”這個娘親挺好玩啊,郗瑤也樂了。


  “可惜後來渡江一戰中,軍情危急,聽聞聖上身陷險境,公主率軍前去營救,身受重傷,又聽說護送您的衛隊失蹤了,心神大震,身體便一直不見好,沒幾年舊傷複發,就……”李嬤嬤語氣沉重,聲帶哽咽。


  “不說這些了,老奴再給您說說郗家。大人是郗家嫡枝嫡脈的二少爺,上頭還有個嫡親的兄長,娶妻江寧裴家二小姐,這兩位.……您不必多加在意。”


  嫡親的伯父伯母也不用在意?郗瑤吃著果子,不知怎麽腦海蹦出“家族傾軋,豪門爭鬥”八個字。


  “至於太夫人,”李嬤嬤想到那位偏心偏到咯吱窩,致力於讓二兒子過繼大房孫子,恨不能連公主府也一並繼承的老夫人,不禁牙疼,“您是公主的孩子,聖上的外孫女,身份尊貴,若有什麽事聖上太子大長公主小王爺,哪個都是您的依靠。太夫人的要求若是過分了,您大可不必聽.……”


  “哦~”郗瑤意味深長的點點頭,看來便宜老爹在家的日子也不是那麽好過啊。


  古達交通可遠遠不比現代便利,飛機高鐵,從海南到北京也要不了多久,可如今就不同了。連趕了三四天路,也沒見要到的跡象。


  郗瑤窩在馬車裏,李嬤嬤每天給她八卦各種豪門官宦家族曆史、隱私趣事。


  比如就有說一戶徐姓將軍,家中連生五子,好不容易盼來一閨女。小閨女鬧人,一放下就哭,這徐將軍樂顛顛地捧著小閨女站了一宿,結果第二天半邊身子都僵了,錯過了當天早朝,徹底名揚朝堂。


  又有一老大人極愛他那一把美髯,長及胸口,天天打理得妥妥當當,隨身攜帶一把小木梳子,便是為了隨時隨地整理,這可不就和現代有留海的小姑娘一個樣兒?

  雖然京裏這些事情聽起來還挺有趣,可是天天窩在馬車裏,還是有些待不住了。


  郗瑤挑起簾子,看著顧霄坐在馬上,不得不說這哥是真厲害,跟著護衛隨便學了學就騎得溜溜的,比她騎自行車還厲害。


  “小小姐車口危險……”


  “我坐在車上都危險,那他們騎馬不是更危險?好了,嬤嬤您歇歇,我就是悶得慌,讓我透透氣唄。”郗瑤搖搖她胳膊,李嬤嬤繳械投降,隻好讓夏芷多盯著。


  許是郗瑤盯著久了,顧霄回頭看了看,勒著韁繩放慢腳步,駕著馬行到她跟前,側身問道,“怎麽了?”


  郗瑤看他一眼,盯著這匹漂亮的赤棕色馬不說話,又看了他一眼,神情幽怨。


  顧霄心下明了,看她可憐巴巴的眼神,勾了勾唇,“想騎馬?”他禦馬踏了兩步,愈發勾得郗瑤眼亮心癢。


  天可憐見,郗瑤活了二十年還真騎過馬,大學時宿舍一室友從內蒙來,頭一回見麵,她就沒忍住問人家騎馬嗎,室友也很無奈,有氣無力回答了第五次“不騎馬不射箭不住帳篷謝謝!”。


  顧霄逗夠她,伸出手,郗瑤手正要放上去,又有“噠噠”馬蹄聲傳來。


  “別胡鬧,”沒等女兒垮下臉,郗父又道,“顧小友才學騎馬不久,怎麽好帶你,若是想騎馬,爹爹帶你,來!”


  郗父的馬通體烏黑,隻四蹄雪白,如踏白雪,神駿非凡,而且這馬眼神濕漉漉的,看人的時候特招人喜歡,郗瑤猶豫了一秒,果斷拋棄了顧霄。


  郗父將女兒抱至身前,“駕”兩人溜溜達達,一馬當先。


  總覺得郗大人剛才的眼神有些不善……估計是自己看錯了,顧霄收回手,韁繩一甩,駕著馬回到車隊前麵。


  郗父有女萬事足,來時匆匆忙忙,差點沒跑死馬,回去時則是慢慢悠悠,恨不能路途再遠些,正好與女兒培養感情,從騎馬到打獵,每日興致高昂,頗為自在。


  不過他樂意跟秋遊似的晃回去,京城裏收到消息的聖上卻等不及了,聽聞車隊竟又準備在城池修整兩日,當下派人快馬加鞭送信,字透紙背,隻四個字,“快滾回來!”


  九月二十,郗家車隊終於回到了京城。


  京城有句不成言的話,叫“東貴西賤,南富北貧”,說的便是京中大致的格局。南城多是些外八路的富商豪戶,北城則多是貧苦百姓所住,原是世居京城的百姓,後來外地來的普通人家也多定居於此,西邊則是龍蛇混雜,各種手藝人並些所謂江湖豪傑,最是紛雜熱鬧。


  至於東城,便是真正的高門大族之地,像什麽皇子王孫、四公八侯的深深宅院均是在此處。高官顯貴普通人家招惹不起,故而東城門秩序一向最好,再急性子的人也不敢在此吵擾鬧事,出入城的人群自然分成兩隊,秩序井然。


  當然也並非所有人都要排隊,有些人家自然有城門信物,那守衛也是火眼金睛,瞥了一眼便知是哪家的貴人,郗家車隊便是如此,當前的侍衛簡單亮了一下信物,與守衛打趣幾句,便一路暢通,越過排隊的人群。


  這便是特權階級了,郗瑤巴著窗戶心道。


  早在徽州府被城牆震懾住的時候,便聽顧霄說起京城,如今見了,才知所言非虛。京城作為大燕的政治中心,其奢華厚重便從這城門開始。東門城牆巍峨高大,城門門洞極寬,約有三十米長,進了門才算是外城,車道已是八馬並行也不曾有失。


  東城是片安靜的地界,來往皆是車馬,商鋪似乎也有,隻是不像現代的商業街,人流攢動,熱熱鬧鬧,郗瑤眼不錯地打量,覺得這些店就像商場裏的奢侈品專賣店,瞧著幹淨典雅,走的估計是高端路線。


  沿著寬闊的車道行了一刻鍾才入內城,又一刻鍾車隊才停下,看這位置,郗家果然是顯赫,郗瑤默默道,就見郗父駕著馬過來。


  “乖寶,爹爹有事需得進宮一趟,你跟著嬤嬤先行回府可好?好好梳洗休息,明日爹爹帶你進宮見聖上。”


  郗瑤點點頭,看著不遠處站著一陌生仆從,神色焦急,看來高官也不是那麽好做的,這不剛回來就有事找上門。


  “玉案,保護好小姐。”想到宮中的事情,郗父吩咐幾句,領著寒秋快馬離開。


  車隊慢慢拐進左邊街道,郗家便在這條街往前。


  郗父一路快馬加鞭,待到宮城下馬,早有個麵目清秀的小太監等候,那求救的仆從一見這在天乾宮伺候的公公,便嚇得麵如死灰。


  小太監瞥他一眼,不甚在意,沒有聖上的默許,當真以為能從宮裏出去求救,他隻笑著迎上去,“侯爺您可算回來了!”


  郗父一見他這樣便知沒什麽大事,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袍,問道,“小周子,怎麽回事?”


  小周子哎一聲笑起,“您請您請,天乾宮正等著您去救火呢!”


  郗父抬腳進了宮道,小周子隨後跟著。他心裏門兒清,師傅讓他來接侯爺就是先透消息的,一路上便悄聲將事情說了一遍。


  這事說起來還跟郗瑤有關。當年聖上任性,建國初分封文武功臣,非要封定國長公主為武安王,哪有女子封王的,自然遭到一幫子老臣活勸死諫,最終是沒成,沒兩年定國長公主過世,聖上更是心中鬱結痛恨。


  聖上是誰,那可是大燕開國皇帝,馬背上真刀真槍拚出來的江山,他不高興就可勁兒折騰別人,尤其是當年拿聖人禮教壓他的老臣,尋了錯處,沒少抄家問斬,朝堂換了不少血。


  這兩年許是皇帝做久了,莽夫氣收了不少,聖上已是寬容隨和許多,前□□上提了一嘴說要封定國公主之女為公主,朝堂便炸了。


  禮部禦史台的一幫人好似忘了聖上可不是仁慈君主,非說於理不合於理不合,勸諫聖上勿以個人喜惡肆意分封,言辭鑿鑿,就差指著聖上鼻子罵“肆意妄為乃昏君行事”。


  這幫子迂腐人哪知道聖上一怒,可就不是一兩個人的事情了。


  郗父到天乾宮的時候,正聽小周子說到詔獄裏已拿了不少大人,他看了眼階下,愣頭青不用在意,幾位老大人卻是年紀已大,顫顫巍巍,“去請了太醫備著。”別回頭真出了事,又開始罵聖上。


  小周子看一眼階下,躬身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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