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握不住的沙

  何止坐上了去威尼斯的飛機。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就想起了他和顧芷媛一起去民政局離婚的那天。


  那天下午，顧芷媛突然到了他的辦公室，嬌笑著對他說：「止哥哥，陪我去逛街吧。」


  彼時，何止正在跟幾個主管商議view最近的新工作，這其中也包括蕭沫。


  顧芷媛總喜歡這樣大大咧咧闖進他的辦公室，有時候是給他帶一盒他喜歡的小金樓酥餅，有時候是給他的辦公室換鮮花，有時候，則是拉上辦公室的窗帘，一定要摟著他的脖子，跟他膩歪一陣。


  何止出身貧寒，出生時父親就沒了，是母親將他含辛茹苦養大。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就是一名標準的鳳凰男。但母親從小就對他極為嚴格，倒將他活生生地養成了一個性子寡淡的古板男人，「克己復禮」成了刻入他生命的四個字。


  在他的觀念里，如果有人要見他，一定得敲門，最好提前預約，但顧芷媛一條都沒有遵守過。他也曾認真地跟顧芷媛說過要守規矩，但顧芷媛這個女人，似乎天生就是為了打破規矩而存在的。


  何止一開始非常抵抗，不是沒用過無視或者冷處理的方法去對待，但顧芷媛根本不怕他這樣，依然經常大咧咧地闖進來，到後來，何止驚異地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已經習慣了她這樣，如果她有時候突然一本正經對他客氣起來，他反而不習慣。


  「怎麼樣，止哥哥？」顧芷媛笑眯眯地問道，打斷了他的恍惚。


  周圍的高管都不著痕迹地皺了皺眉，蕭沫依然保持著端莊的模樣看好戲。


  但何止溫柔一笑后，說道：「好。」


  他跟其他高管簡單交代了兩句，便拿著外套，拉著顧芷媛出了門。


  他陪著顧芷媛在商場里逛了一會兒，刷了卡，為她買了許多她提過的喜歡的東西。


  顧芷媛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說道：「我家鐵公雞居然拔毛了，真不容易。」


  他笑了笑，說道：「你想要的，我都買給你。」


  顧芷媛似乎愣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復了沒心沒肺的笑容，繼續拉著他逛商場。今天的顧芷媛逛街結束得比平時更早，她挽著他走出了商場門，他忍不住問道：「不逛了嗎？」


  「嗯，不逛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顧芷媛笑眯眯地說道。


  可何止怎樣也想不到，顧芷媛會把她拉到民政局門口。


  她轉頭，笑著對完全愣住的他說道：「何止，我認真想了想，我覺得我們還是不合適，就這樣散了吧。我想，你的心裡應該最在意的還是蕭沫，是我太天真了，總覺得只要陪在你身邊，你一定就會發現我的好，然後喜歡上我。」


  顧芷媛說著，吸了吸鼻子，他以為她哭了，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做了反應，想要幫她擦眼淚，但她卻撥開了他的手，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安靜地笑著，說道：「可是，事實卻是，我花了兩年的時間，來證明一句老話，強扭的瓜不甜。」


  他張了張嘴，還沒有說話，顧芷媛便搶先說道：「就當是給我一條瀟洒的退路吧，止哥哥。」


  因著她這句話，他最終，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安靜地跟著她進了民政局，從裡面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顧芷媛轉頭，看著他，明媚的眼睛里似乎有了眼淚，可她只是吸了吸鼻子，像以前每次跑通告前跟他告別一樣，說道：「何止，我走了哦。」


  可他知道，這一次，她真的是跟他說再見了。


  他看著她上了車，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也不記得他在那裡站了多久，只記得周圍的人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古怪的瘋子。


  直到有一個捏著氣球的小女孩走到他面前，問道：「叔叔，你在等人嗎？」


  他終於驚醒了過來，叫了一輛計程車，直接向機場趕去。


  他想，他終於想明白自己真正愛的是誰了。


  誠然，當年蕭沫幫了他，他忍不住喜歡上了蕭沫，後來娶了顧芷媛，甚至去做傷害胡一一的事情，也都是為了蕭沫，可顧芷媛就像是空氣，無形中慢慢滲入了他的生活。當她第一次提出離婚時，他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害怕她跟他分開，所以，他想，他應該好好和她在一起。


  可是，在顧芷媛帶著胡一一去質問蕭楠的時候，他順手扶了一把站在一旁的蕭沫，可他沒想到顧芷媛竟然會因此而誤會，甚至會跟他離婚。


  他不想變成這樣。


  從小他便沒有強行爭取過什麼東西，因為他知道，強行爭取的都是得不到的，可這一次，他想為自己試試，他想，他得爭取那個他已經愛上的女孩子。


  即使顧芷媛於他而言，也許只是握不住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