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非分之想
此時圍棋館裏，正在等著蕭教授的周羽，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旁邊正對弈的兩位看了看她。周羽頓覺不好意思，衝人家抱歉地笑笑，起身走到了窗邊。
圍棋館外的一條小路上，一對正往這邊走的父子，落在了周羽眼中。
白發蒼蒼的老父親拉著個子比他高出不少的兒子，兩個人一路低聲說著什麽。那種親密，竟有幾分動人。
周羽出了棋室，徑直走到圍棋館外。
棋盤雕塑那兒，蕭教授拍拍鵬鵬的頭，囑咐道：“在這兒等一會，爸爸忙完就出來，不許再亂跑了。”
“蕭教授，”周羽到了跟前，仔細看了看鵬鵬，隨後道：“他還好吧？”
“挺好的啊，”蕭教授略有些詫異，“為什麽這麽問？”
周羽有些訕訕。在網球場裏，開始她也覺得鵬鵬挺好的。可蕭子鋒那麽不高興，周羽禁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無意中做了傷害到鵬鵬的事。但是無論如何，她也沒有要欺負人啊！
“鵬鵬，你不生氣吧？”周羽拉了拉鵬鵬的袖子。
“你這孩子，說的話讓人聽不明白。”蕭教授在旁邊哭笑不得。
周羽正想著，要不要同蕭教授解釋，眼前突然出現一隻羽毛球。
愣了一下，周羽瞧向手裏舉著球的鵬鵬。
“在哪兒揀的？”蕭教授笑著問道。
能感覺出鵬鵬情緒不錯，周羽索性打趣道：“你真厲害呀，給我看看，口袋裏還裝了幾隻球。”
鵬鵬一下背過身去，像是提防周羽真要搜他口袋。
“鵬鵬，肯定有，對不對？”周羽還在逗鵬鵬，幹脆轉到他麵前。
沒想到，鵬鵬一扭身，竟跑到雕塑後麵，跟人捉起迷藏。
在旁邊看了許久的的蕭教授，眼裏現出了一絲光彩。
周羽剛要走過去，驀地想到蕭子鋒的話，趕緊收住腳步，回過頭又跟蕭教授道：“我跟他鬧著玩兒的，沒別的意思！”
“他很久沒這樣和人互動了，”蕭教授卻由衷地笑了起來，“周羽，鵬鵬很喜歡你。”
周羽立刻點頭：“我也喜歡鵬鵬。”
“鵬鵬是自閉症，你知道嗎？”蕭教授問道。
“聽說了一點。”周羽說著，看向了雕塑那邊。
“自從知道孩子生了這個病，他媽媽一直帶鵬鵬四處求醫，我太太活著的時候，就堅信，鵬鵬有一天會像正常人一樣，敞開心胸，擁抱這個世界，其實，她差點就成功了。”走回圍棋館的路上，蕭教授對著跟在後麵的周羽道。
“我聽說了，鵬鵬是鋼琴天才，還拿過大獎。”周羽接過話。
站到圍棋館門口，蕭教授又回頭，往雕塑那邊看過去。
鵬鵬已經轉出來，正將手裏的一隻羽毛球，朝著雕塑那邊扔過去，然後揀起來，又繼續扔。
蕭教授歎了口氣，道：“我的意思是，曾有一度，鵬鵬恢複得很好，雖然對先天性自閉症的孩子來說……這個過程非常艱難，我和他媽媽對於孩子的每一個進步，都非常珍惜，隻是我太太突然過世，後麵我疏於照顧……”
周羽定定地看著一臉惆悵的蕭教授，想了半天，道：“我覺得吧，鵬鵬會好的。”
“小丫頭，感謝你啊，”蕭教授對周羽道：“已經很久沒看到這麽活潑的鵬鵬，如果不嫌他是個小麻煩，有時間來家裏玩，我和鵬鵬都歡迎你！”
“他一點都不麻煩，我下次帶我同學，還找鵬鵬玩！”蕭教授的邀請，終於將周羽心裏那點疑惑，掃得幹幹淨淨。
輕舞飛揚一間掛著VIP標識牌的羽毛球館裏，周羽正帶著新來的小學員做架拍訓練。
“右腳在前，拍子放到正前方。記住拍麵是這樣的。然後不握拍的左手打開，千萬不要握拳。肩部用力，舉起拍子，整個人要放鬆，”周羽耐心地一邊說，一邊示範著動作：“揮拍的時候，左腳後退，記住拍子要比你的腳出得快。”
這個叫貝貝的小學員，不到十歲的年紀，據說從小就喜歡羽毛球，誌向是要當職業運動員。不過參加了幾次業餘體校選拔，都是頭一輪被刷下來。這孩子不甘心，家長就給她報了私教班。
周羽頭一回看到貝貝，就知道他為什麽會被淘汰。這孩子胳膊和腿都有些短，肢體和關節的柔韌度稱不上好，對他的出手速度和啟動步伐會造成影響。專業上對羽毛球選手的身材比例要求很高，他這樣先天不足的，想出成績很難。
雖然不太看好這孩子的前景，不過人家過來上私教課，一招一式，周羽都要認真地教，總要對得起他爸媽付的貴到嚇死人的學費。
“這是基礎動作，必須要高質量的完成，”周羽糾正過孩子動作，囑咐道：“姿勢一定要正確，我們現在五分鍾做一組，回家的時候也要練，一天練兩到三組，等到熟練之後，我在給你右臂上加點重量。”
“要練那麽久啊？”貝貝嘟著嘴問道。
“我進體校，就這個架拍，練了一個月，不騙你哦，專業訓練都是這麽枯燥，然後讓你媽媽把你每天練的視頻發給我，我看你的進展，”周羽說到這裏，壓低了聲音，道：“不另外收錢的。”
球館門口，尚可已經在那兒瞧了半天，這時嘖嘖兩聲，轉過頭，對站在旁邊的蕭子鋒：“這小丫頭吃裏扒外，還搞起課外輔導了！”
蕭子鋒淡淡地一笑，道：“她隻是在督促那孩子，真想學打球，就必須自己不間斷地練習，光是私教班這點時間，出不了效果。”
“我怎麽有種引狼入室的感覺，”尚可卻不樂意,“不行，我要跟周羽談談了，她要課外輔導，我也攔不住，不過錢得收，交到會所這邊。”
“你就欠這一點錢？”蕭子鋒搖了搖頭。
沒一會，完成了三組架拍練習後，周羽又帶著那孩子開始扔球：“就是剛才的架拍姿勢，看著我，雙腳和肩同寬，用腰部的力量，將你手裏的球，扔到網的另一邊，注意腰轉動的速度，也要比手快一點。”
蕭子鋒目光落在周羽身上，看得有點入神，好一會沒動。
“走吧，今天蕭老師賞臉過來，我來盡地主之誼。”尚可一拍蕭子鋒肩膀。
蕭子鋒猛地一回頭，看向尚可。
“怎麽搞得像做賊心虛，”尚可眉心一挑，“別告訴我，你今天不是為我過來，是特意看她的？”
尚可說著，拿手指了指球館裏的周羽。
“我是來看周羽的，不可以？”蕭子鋒回得坦然。
尚可瞧著蕭子鋒，撲哧笑了出來：“要不是你跟小徒弟差著輩份，我還以為你打算追她，不過，你什麽意思啊？”
蕭子鋒斜了尚可一眼，轉身朝著不遠處的電梯走去。
“還不高興了，”尚可跟過來，繼續調侃蕭子鋒，“我瞧著你對小徒弟真是體貼周到、無微不至，但凡換個女的，憑你這一手，絕對能讓人死心塌地，何愁到現在還打著光棍。”
“你倒是交過不少女朋友，被人甩了不下十次，”蕭子鋒拿眼瞅了瞅尚可，“你確定有資格嘲笑我？”
“你可別激我，我這氣性一上來，明天就找個女的結婚，”尚可牛皮哄哄地道，隨後親熱地攬住蕭子鋒脖頸：“上樓，跟你聊聊下一個相親對象。”
等站到電梯外了，蕭子鋒看了看腕表：“周羽什麽時候結束？”
“不會吧，你真打算老牛吃嫩草？”尚可直接咋呼起來。
旁邊正好有工作人員經過，聽到老板大呼小叫，不免望了幾眼。
蕭子鋒用力甩開尚可胳膊，望著電梯門上跳動的數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開玩笑的，”數秒之後，尚可自己給自己打起了圓場，“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不要在女孩子麵前信口開河。”蕭子鋒語氣平淡，卻絕對是警告。
“我跟你鬧著玩，你還當真了！”尚可連連點頭，還真有點怕蕭子鋒突然冷臉的樣子，趕緊又添了一句：“我知道，你是關心晚輩，絕對沒有什麽非分之想。”
輕舞飛揚頂樓餐廳，蕭子鋒和尚可麵對麵坐著，等著菜品上桌。
“怎麽樣？人家女孩今天回國，我把相親訂在後天，”尚可端起早已經醒好的紅酒，看著蕭子鋒，“你這人也別口是心非，想娶老婆，就得豁得出去，看順眼了直接領回家，你要再猶豫，我真不管了。”
蕭子鋒：“……”
尚可探過頭道：“話說這次是按你口味挑的，長相不用說，見了就知道，我查過資料，絕對純天然、無公害，然後性格也溫柔，對了，她一個小眼神拋過來，能讓你靈魂出竅。”
尚可說到這裏，仰頭笑得停不下來。
任尚可說得天花亂墜，蕭子鋒完全不為所動：“你自己怎麽不去？”
“我喜歡那種爽直潑辣的，高興的時候跟我一起瘋，不開心敢同我動手，我總覺得，這世上肯定有這樣一個人，我願意為她，等到天荒地老。”尚可說到這裏，貌似把自己感動了，“我對愛情，始終沒有絕望。”
蕭子鋒頭也不抬地道：“不用等，精神病院裏，肯定能找到你喜歡的那個。”
“你這就沒意思了，說正經的，那女孩在銀行工作，家裏是知識分子，算門當戶對吧，”尚可這時也笑夠了，開始語重心長，“說實話，你這條件已經不太好了，趁著還有幾分姿色，人家也沒嫌你老，就抓緊點……”
話說到這裏，尚可卻突然停了下來，望向蕭子鋒的身後，臉上表情竟有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