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宇宙
比賽重新開始，李帆顯然沒打算悠著點。
畢竟是正當年的選手，李帆到了場上，跑動迅速，球路多變，防守能力強，再加上還有範林在場邊指導，幾球過後，兩隊拉開三分的差距，李帆和惠英寧領先。
周羽少有地在場上產生了焦躁情緒，她今天就想打敗李帆，而不是被這個人打敗。
各自回到位置，等待對方發球的空檔，一隻大手在周羽頭上輕輕拍了一下。
周羽轉頭時，蕭子鋒已經站好，神色淡定地目視著對手。
接下來一球，蕭子鋒接發，迅速將球回推到李帆反手底線，李帆有點被動，被迫過渡到網前，蕭子鋒又將球推到另外一個底角，如此往複，不斷調動對手，直到李帆一個轉身，接球失誤。
連續丟球之後，這一分來之不易，周羽覺得憋在心裏的火，終於有了出口。
局勢發生了變化，比分開始交替上升，雙方打到19:19。
這個回合，惠英寧用平抽將球頂到周羽後場，李帆壓低重心，以平行站位防守，不料周羽卻往惠英寧後場壓平高球，惠英寧很別扭地回了個網前，周羽直接上去封網，又得一分。
舉了舉拳頭，周羽和走過來的蕭子鋒一擊掌，彼此明白意思，終於到最後一球了。
“沉住氣！”範林吼了一嗓子，可從神情上看，他倒有點沉不住氣了。
此時的李帆，早沒了剛上場時的輕鬆，死死盯住後場發球的蕭子鋒。
周羽擺好了迎戰的姿勢，目光和惠英寧無意中碰觸了一下。
今天的惠英寧表現得不算好，尤其是在搭檔換成李帆之後，感覺她節奏都亂了。兩人像是各自在單打。
同周羽對視不過一秒，惠英寧挪開視線，臉上依舊看不出情緒。
這邊蕭子鋒發了個網前小球，雙方隨之開始拉鋸，到了一球定勝負的關頭，誰都不敢輕敵。
蕭子鋒拍弦斷開的時候，周羽剛打出一個平抽回擋，正要讓出位置給蕭子鋒，忽然發現不對。
工欲成其事，必先利其器。拍子壞了，在賽場上可是要命的事。
場外也有人發現狀況，這時“哎呀”了一聲。
對手的球已經回了過來，打到蕭子鋒的後場。
顧不上多想，周羽衝上前，將自己拍子扔給蕭子鋒。
蕭子鋒立刻接過球拍，驚險萬分地將差點落地的球挑了回去。
與此同時，周羽轉身下場，衝到蕭子鋒的球袋跟前，隨手取出一隻拍子，飛奔回場上。
又完成一記漂亮的扣殺後，蕭子鋒迅速和周羽重新交換了球拍。
一係列的換拍動作，竟是在比賽進行當中順暢完成，而這份默契，發生在兩個從沒有配合過的人身上，雖然這一球是李帆和惠英寧得分，卻不妨礙觀眾為蕭子鋒和周羽鼓掌喝彩。
20:20，到了爭奪賽點的時候。
從沒有一次，周羽這麽渴望勝利。
此時訓練館裏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望向一隻升到半空的羽毛球。
然而一聲哨響，主裁判定周羽揮拍不連續，換發球。
周羽回到接球位置，眉心稍稍擰起，倒是蕭子鋒神色淡定，隻是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
李帆發球，蕭子鋒接發球推了一個直線空檔，惠英挑回，周羽迅速扣殺，直直打向李帆反手。
場上幾個回合之後，誰都看出來了，火力漸漸集中在了周羽和李帆之間。
周羽連續打了李帆幾個反手，並且速度越來越快。
對，周羽是故意的，她就等這個機會……跟李帆單挑的機會。
李帆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回過來的球，一個比一個凶狠，試圖用力量壓製住周羽。
女選手要和男選手單獨對抗，到底存在力量和速度上的差距，在堅持了一會之後，周羽後勁有點跟不上了。
即便如此，周羽依舊在和李帆周旋。
兩人又相持了許久，直到李帆在網前打出了一個半高球。
周羽感覺什麽東西迎麵甩過來，幾乎本能地捂住了眼睛。
手背上一疼，隨即一隻球在周羽身前應聲落地。
主裁立刻吹哨暫停，蕭子鋒忙上來看情況。
周羽手背被李帆打過來的球擊中，很顯眼地紅了一片。
“看到球過去，也不知道躲，這什麽腦子啊！”球網另一邊傳來李帆的聲音，帶著幸災樂禍。
周羽抬頭看去，李帆拿著水在喝，眼睛卻瞧到她這邊，嘴角還勾著，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瞧了對方片刻，周羽從地上爬起，對主裁說了一句：“繼續吧！”
周羽發球的時候，持拍的右手還在疼著。李帆本來揮拍力量就不小，再加上用了勁……雖然沒有證據，證明這人是故意的，不過說他純屬無意，也不能讓人相信。
當初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周羽曾聽李帆吹噓過，在賽場上，他要是看哪個對手不順眼，有無數辦法修理對方。
“後場。”蕭子鋒走過來，在周羽耳邊輕輕說了兩個字。
周羽略一點頭，先甩了甩手，隨後揮拍發出了一個高遠球。
李帆後場回防，反手擊球。
周羽上前正手展搓，惠英寧急忙救球，往後場挑。
而此時蕭子鋒已經站到網前，顯然是將後場機會讓給周羽。
周羽疾速移到後場，猛地躍起，就是一記跳殺！
混雙比賽中，通常是由男運動員負責這種高強度的跳殺。周羽之前打女雙，習慣了網前，而此刻迸發出小宇宙，也是被剛才下黑手的李帆給逼出來了。
李帆立刻回擋，球打到後場，角度合適，周羽索性又一記跳殺。
別說，打起來真爽！
觀看的人都在叫好，為周羽此刻出人意料的精彩表現。
而與周羽相比，李帆就像是被困住了一般，隻能被動防守，幾次試圖扭轉局麵，快要得手，蕭子鋒總會切準時機揮拍上前，又把他打回原形。
就在周羽以一個漂亮的動作，完成第五次跳殺之後，李帆和惠英寧配合失誤，撞到了一塊，眼看著球從兩人拍子中間落了地。
“贏了！”蕭子鋒大叫一聲，舉起了右臂。這是他取得勝利時，最習慣的動作。
周羽幹脆扔了球拍，躺到地上，喘了幾口氣後，望著訓練館高高的天花板，放聲大笑起來。
雖然隻是一場內部比賽，雖然拿不到獎牌，可是能打到李帆臉色鐵青，周羽就是覺得痛快極了！
“贏了很開心？”蕭子鋒走過來，低頭看著周羽，似乎被她的情緒感染到，也笑了笑，隨後朝周羽伸出了手。
周羽這才發覺自己有點傻，趕緊拉住蕭子鋒的手，從地上爬起，隨後由衷地道：“謝謝師兄！”
剛才在球場上，尤其到最後，蕭子鋒由著周羽主導了節奏，並且頻繁給她創造機會。周羽知道，搭檔換了任何一個人，她都打不出今天的酣暢淋漓。
蕭子鋒隨口說了一句：“今天表現不錯，不過，遠遠達不到完美，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給你講講問題。”
周羽眨了眨眼，人家還沒忘了這個茬呢！
抓了抓頭發，周羽隻得很不好意思地又拒絕一回：“蕭師兄，今天有點事兒，不能跟您一塊吃飯了，能不能改到明天，我和我師父請您。”
“放我鴿子？”蕭子鋒一臉好笑。
周羽實在躊躇，雖然經此一戰，她已經把蕭子鋒當成自己人，不過有些事情，到底不好同人家說，尤其還是在商港的訓練館裏。
“蕭總，真不跟我們一起餐聚？”李總走了過來，笑著問蕭子鋒，隨後轉頭，誇獎了周羽一句：“周羽啊，今天讓我們大開眼界，那幾記跳殺實在漂亮，小姑娘真厲害！”
“謝李總。”周羽還有點不好意思。
“小蕭，寶刀不老啊，”範林跛著腳過來，笑嗬嗬地道：“晚上有什麽重要的事啊，咱們兄弟多年沒在一塊，跟我們喝酒去，也好說說心裏話！”
“周羽和她師父請我吃飯，早就約好了。”蕭子鋒再次回絕。
周羽眼睛直眨，沒想到人家還認準了自己，這可有點麻煩，難道她真要把蕭子鋒帶去喜臨門？
“這樣啊，那就改日！”範林沒有繼續勸，不過瞟了瞟蕭子鋒和周羽，神色裏帶了一絲琢磨。
蕭子鋒過去同馬理事長和賀董道別，周羽就在原地想了半天。蕭子鋒把領導撇了，就為請她和師父吃飯，再把人拒之門外，真是她不厚道了。
沒一會，蕭子鋒轉回來，對著周羽道：“一起走吧，我正好借了朋友的車，你換好衣服，到俱樂部門口等我。”
看著蕭子鋒提起球袋，往男更衣室那邊走，周羽到底下了決心，衝著人家後腦勺道：“不用了，我自己有車，那個……師兄一會見！”
“知道了。”蕭子鋒也沒轉頭，直接回了句。
又愣了幾秒，周羽轉身往更衣室跑去。
喜臨門樓下，周羽將小粉放到停車場，便小跑著進了大堂。
電梯前，周羽拿手機看了看時間，她緊趕慢趕，還是晚了半個多小時。
此時周羽的心情，隻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忐忑。
剛才從俱樂部出來，走到半道，周羽猛地刹住車。她那時才想起，蕭子鋒沒問她在哪間飯店，她居然也忘了提。
為此周羽又調頭回俱樂部，結果負責打掃男更衣室的保潔叔叔說，裏麵早就沒人了。
周羽也沒想到要跟蕭子鋒要手機號碼，也聯係不上人家。這事不上不下的，周羽一路過來，心裏真是懊惱。
想到自己放了蕭子鋒鴿子，周羽忍不住抓抓頭發。要是被別的鋒蜜知道，非得被罵死！
“怎麽現在才到？”有人站到了周羽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