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本想叫住許樂的,奈何她跑的極快,隻好搖搖頭,將自己小徒弟放在地上的碗筷仔細收拾了,慢悠悠的拿去井台那裏清洗去了。
按說這些活計是輪不到王老的,但此刻院子裏的人都一心撲在地裏,剛才還鬧哄哄的小院,此刻已經空無一人。
不過,王老碗筷還未洗完的時候,芸娘就抹著眼淚回來了,看王老抬頭望向自己,突然間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又見王老卷著袖子在那裏刷碗洗筷子。
遂快步走過去將王老手裏的活計接了過來,囑托王老去休息,並讓他不要擔心,自己是因為高興才哭的。
剛才佃戶回來喊的那一嗓子,把她嚇的魂兒都快飛了,又見許樂飛奔出去,於是也急忙跟了上去。
她真的怕是詩韻郡主再派的人,自己的女兒出去萬一受到傷害怎麽辦?
後來她聽到女兒和煉影的話,才知道事情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於是喜極而泣的她就這樣一邊哭著一邊笑著走了回來。
王老看著芸娘激動不已的樣子,暗暗的搖了搖頭,唉,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許樂此時還不知道母親的心情,她正在和煉影一起忙活著給葡萄樹澆水,煉影帶了五六十個三皇子府的護院,這些人都是身手矯健的練家子,走起路來腳步如飛,因此速度很快。
當最後一棵葡萄樹苗都被滿滿的澆上一大桶水的時候,月亮還沒有上到中天,煉影抬頭看了看月色,就領著人和許樂告別了。
許樂目送一行人離去,也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就著蛙鳴蟲吟,踏著輕快的腳步朝家中走去了。
想到明天所有的葡萄樹苗都會種植完,她臉上的笑意就無法掩飾,回去給自己腫的老高的手腕上抹了點藥,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受傷的雲豐和佃戶們還是準時到了,這讓許樂很是感動,就簡要的和母親商量,晚上給佃戶們結工錢的時候,一律都加倍。
芸娘本就良善,聽了女兒的提議,哪有不同意的,許樂見她同意了,就囑咐她一會兒沒事的時候抽時間去準備下工錢,隨後就和佃戶們一起扛著葡萄樹苗去地裏了。
誰知剛去地裏沒多久,雲豐的娘子柳氏就慌裏慌張的跑到了地頭,正在挖樹坑的雲豐見了,急忙扔掉手中的鐵鍬,急步跑過去扶住了氣喘籲籲的她。
“樂……樂丫頭,你快回去吧,你爹來了……”
柳氏臉孔漲的通紅,汗水順著臉頰大顆大顆的流了下來,勉強將話說完,就抓住雲豐的手大口喘息起來。
雲豐取下肩上搭著的毛巾,一邊幫她擦汗,一邊帶著心疼的小聲嗔怪她不愛惜自己,跑那麽快做什麽?
“我……什麽……我爹……”
許樂語無倫次起來,有點不敢相信柳氏的話,但看她的樣子,應該不會是說謊。
看到周圍的佃戶都停下手中的活計朝自己望過來,許樂連忙裝作沒事的樣子一樣對雲豐使了個眼色。
她怕周圍的人胡亂打聽,以後會對自己的母親造成困擾。
雲豐會意,於是立刻簡單的對正在幹活的佃戶們交代了幾句,就攙扶著柳氏陪許樂一起回去了。
“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吧,這樣的事情你也做的出來……”
還未走到門口,就聽到王老喝罵的聲音,在許樂的記憶中,王老一向都是沉穩厚重的,從未聽他大聲的說過話,今天竟然都罵人了。
於是三人急忙加快腳步推門進院,就見王老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許久峰在破口大罵,而芸娘正站在許久峰身邊不斷的抹眼淚。
“娘、師父,我回來了,你們這是怎麽了?”
許樂見狀連忙緊走幾步攬住母親的肩頭,她今年雖然才十四歲,但個頭已經和母親差不多,見母親哭泣,心裏也十分難受。
她不知道許久峰今天來這裏做什麽,但看到流淚的母親和氣憤的師父,猜想這便宜父親來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事兒。
“樂樂……你……你爹他要接你們姐弟……姐弟去郡主府……嗚嗚嗚嗚”
芸娘話還未說完,就用手帕捂著嘴唇嗚咽起來,內心痛苦的她轉頭趴在大女兒稚嫩的肩頭哭了起來。
“唉,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維護這個負心漢作甚,你就實話對許樂說了吧。”
王老滿臉怒火的一拍大腿,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芸娘說道。
唉,這個女人就是太柔順了,才會被許久峰這樣的人渣欺負的不成人樣啊。
他又記起了第一次見到芸娘時候的情景,那時候的她,在寒風刺骨的臘月裏,竟然隻穿著薄薄的單衣,臉頰更是瘦的直接凹進去,蓬亂的頭發上還沾著幾根枯草,怎麽看怎麽像個要飯的。
就算是現在,經過了將近半年的將養,她的頭發雖然不再蓬亂,可也夾雜著許多白發,為了做飯幹淨,她將頭發統統梳到腦後,挽成一個圓形的發髻,又用一塊青布包了,上麵用黑色的發繩纏緊。
這老氣的發型讓她滿是疤痕和皺紋的臉龐顯得更加蒼老,衣服是不再襤褸了,但也隻是穿了一件普通農婦幹活時常穿的青灰色色棉布長裙。
芸娘的容貌和這一身打扮,如果不知道年齡的,一定會以為她至少五十歲了,但她其實才剛三旬出頭啊。
再看她身邊的許久峰,滿頭青絲被一根琥珀簪子高高挽起,更顯的他長身玉立,一身做工精細的寶藍色錦緞長衫襯托的他麵龐白皙俊朗,若是不清楚底細的,肯定會道一聲誰家的郎君這樣俊俏?
若不知道他就是許久峰,就算是兩人站在一起手挽著手,王老也會隻當成是母子而不會認為是夫妻。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許久峰拿出休書與和離書讓芸娘自己選的時候,他才會怒氣衝衝的大發雷霆。
“娘,你還有事瞞著我?難道是父親要你做小妾?”
許樂聽了師父的話,心中驚疑不定,卻不露聲色的問自己的母親。
這是她穿越以後第一次見自己的這個便宜父親,對於他的容貌,她也頗為震驚。
眼前的人與記憶深處的人影交錯而過,發現現在的他長相不僅沒變,甚至在錦衣華服的映襯之下更顯風華,顯然,在離開家的這九年時間裏,他的日子順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