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我可以說髒話嗎
“很疼嗎?”裘晟睿皺著眉頭問。
“我可以說髒話嗎?”狄夢璐癟了癟嘴。
“不行。”裘晟睿很正直。
“那就不疼了。”狄夢璐把頭別了過去。
“這麽乖?”裘晟睿訝異:“以前跟本王做對的時候,總是精神百倍。”
“呃……”對啊,狄夢璐蒼白的臉色頓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很奇怪的感覺,好像經過半山崖下被取下來,自然身體裏突然有一種不希望被裘晟睿看到自己屌絲本質的屬性,狄夢璐微揚著腦袋:“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說了?”
“你想說什麽?”裘晟睿問。
“娘的,疼死爹了,殷月閑你這個王八蛋,我咒你八輩祖宗,最好是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則,姐把你綁起來彈三天三夜的小丁丁……”
“好了,別說了。”裘晟睿很黑線。
要說,這個時候裘瑾瑜應該很歡快才對,因為現在能夠成他歡樂的兩大因素都有了,第一是狄夢璐受傷,第二是狄夢璐抓狂,要是平時這小子應該各種嗨皮得瑟甚至跳一段踢踏舞助興,完美貫徹“說點不開心的事讓哥們開心一下”人生宗旨,現在的裘瑾瑜簡直的詭異。
狄夢璐轉過頭去看裘瑾瑜,做好如果看到他咬著牙暗樂的表情就糊他一臉血的準備。
可是狄夢璐一轉頭,卻看到裘瑾瑜艱難地支著身子,臉上的神色比狄夢璐還要蒼白,那種蒼白到帶著不祥的灰敗的顏色!他一手扶著身邊的石頭,一邊捂著胸口,連呼吸都異常艱難的樣子。
“小瑜!”狄夢璐連忙探過身子查看,裘瑾瑜睜開眼睛看著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裘瑾瑜,不要玩了,這一點都不好玩。”狄夢璐拍了拍裘瑾瑜的臉,裘瑾瑜似乎很想給狄夢璐一個微笑,可是剛剛帶開一點微笑就不可遏製地露出難受的表情。
“裘瑾瑜,你再開玩笑,我就要生氣了。”狄夢璐焦急道。
“他並非是玩笑,他的心跳很快。”裘晟睿執起裘瑾瑜的手腕,皺眉說道。
“怎麽會這樣?”狄夢璐把裘瑾瑜的手放在耳邊,果然心跳聲如同鼓點一般密集,如果按照現代醫學量化的數據,裘瑾瑜現在的心跳起碼達到180每分鍾。
“現在怎麽辦?”狄夢璐望著裘晟睿。
“這跟皇兄初染怪疾的症狀很相像,現在我們身困穀底也沒有辦法,隻有等援軍找到我們。”裘晟睿冷靜道。
“怪疾,怪疾?什麽怪疾啊,偏偏這個時候發作?”狄夢璐滿頭是汗,突然靈光一現,嬤嬤說過,裘瑾瑜都是以世上最名貴的藥材壓製。
狄夢璐幾乎沒有想,就把帶著傷口的手腕湊到了裘瑾瑜的唇邊:“裘瑾瑜,快喝一點。”
裘晟睿一把把狄夢璐拽開:“你做什麽,你本來失血已經很嚴重了,不要命嗎?”
“可是我更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在我麵前死去。”狄夢璐覺得這句話十分狗血,很像是狗血言情劇中聖母白蓮花女主台詞。自己一直是走猥瑣範的啊?但越是狗血的台詞才顯得真實,情勢所迫到狄夢璐已經顧不上自己的風格了!
或許血腥味讓裘瑾瑜有著潛意識的反應,下意識轉過頭尋找,可是下一秒就歪過頭去,狄夢璐那個火大:“老娘都自我奉獻了,你還傲嬌個什麽勁?像你這樣死了投胎去當姨媽巾都不合格!”
真的很沒用!然後粗暴地往裘瑾瑜唇邊湊,裘晟睿一把把狄夢璐拽住:“他的情況惡化地很快,應該是對你的血過敏。”
過敏?狄夢璐又急又雷,我說南親王大人,你不會還要挑血型的吧?可是裘晟睿說得沒錯,因為裘瑾瑜很快出現了瞳孔渙散,呼吸間歇停頓的症狀,似乎隨時都會睡過去。
可是他卻用力地看著狄夢璐,目光深遂而溫柔,用有出氣沒有進氣的聲音:“我生命中的大半日子,都在以血以引,但是璐璐的……不行!”
狄夢璐眼淚嘩得下來了,哽咽地難受:“你別說話了,我們等援軍,一定不會有事的。”
裘瑾瑜喉結上下滾動一下,卻發不出聲音。
“小瑜,我們來玩一個遊戲,你不要睡去好不好?”狄夢璐拍了拍裘瑾瑜的臉,千萬不要睡過去,我求你不要睡過去。
裘瑾瑜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但他眨了眨眼。
“玩什麽遊戲呢?我們來玩五子棋?不行,你現沒有體力,不然我們來玩海草海草?好像也不行……可是,我們玩什麽好呢?”狄夢璐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自己為什麽不那麽驕奢淫逸,到現在連一個可以繼續遊戲都想不出來。
“不如我們來玩快問快答,如是要是前麵一個答案,你就眨一下眼,如果是後麵一個答案,你就眨兩下眼。”突然一個冷靜的聲音插了進來。
“什麽?”狄夢璐看向裘晟睿,有些反應不過來。
“饅頭與包子?”裘晟睿已經在提問。裘瑾瑜眨了兩下眼睛。
“柚子與桔子?”裘晟睿繼續問,裘瑾瑜眨了一下眼睛。
“金子與銀子?”狄夢璐也加入了提問,裘瑾瑜眨了一下眼睛。
狄夢璐眼淚巴巴地搜腸刮肚的把所有能想到的事物都拿來提問,以至於連狗屎與嗯嗯,腳指甲與手指甲這樣冷僻的事物都拿來提問,後裘晟睿就慢慢不提問了,因為狄夢璐的問題越來越沒有下限,連紅肚兜與黃內內這樣的選擇題前,他能做的也隻有沉默了。
可是裘瑾瑜的情況還是不斷地惡化,他的瞳孔越來越渙散,已經完全不能聚焦,睜開眼的時候空蒙蒙地不知道在看什麽,隻有一張一合的眼瞼在說明這個安靜地異樣的男人還在延續著生命。
盡管如此,裘瑾瑜眨眼需要的時間越來越長。隨著等待裘瑾瑜眨眼的時間,狄夢璐心中的不安越堆積越多,她恍然發現比起促不及防地離別,這樣被放慢的一點一點流逝的生命要殘忍許多。
為什麽援軍還不來啊!狄夢璐糊了一把眼淚,哽咽地問不出問題,裘瑾瑜徒勞地睜著空洞地眼,看不到生命地痕跡,真的沒有希望了嗎?狄夢璐的淚一大顆砸在裘瑾瑜血跡斑斑的俊顏上。
裘瑾瑜的劍眉似乎跳了一下,輕微地像是不曾發生過,突然一個長久沉默的聲音傳了進來:“慕容茹雪與宇文倩倩,你選誰?”
裘瑾瑜的瞳孔似乎又放大了一點,抖了一下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眨了一下,然後再也沒有睜開。他,眨了一下?裘瑾瑜現在終於知道慕容茹雪是誰了嗎?
狄夢璐顫抖地拿手往裘瑾瑜的鼻尖一試,已經了無氣息,狄夢璐拚命地忍住淚,把耳朵貼到他的胸口,本來心跳快到不祥的胸口現在一邊寂靜。
狄夢璐整個人像是釘住了,她不停地深呼吸,拉扯著自己的頭發,可是還是忍不住,身體裏的悲痛像是要把她逼死……終於,狄夢璐一頭紮進了裘晟睿的懷裏,胸口地悲痛才仿佛找到安全的出口,她哭得天地旋轉,要把整個靈魂都浸透。
“看,信王與南王在那邊!”山穀的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然後更多地士兵湧了進來。裘晟睿拉來哭得缺氧地狄夢璐,抱起裘瑾瑜,本來打算快步迎上來的士兵全部頓住,看著裘晟睿抱著裘瑾瑜,身後跟著狄夢璐一步一步向他們走去。
兵士們似乎總算看清了裘瑾瑜的情況,由殷月閑開始,一個接一個脫下軍帽,在漫天的花海裏,所有人臉上一片肅穆站地筆直在把軍帽抱在懷中。
眼前成片的鳶蘿花在清晨的陽光下依然開得很好,可是眼前經過沐血而戰的將士卻在迎接生命中最沉重的時刻。
裘瑾瑜閉上眼晴與援軍出現幾乎就差了一秒,可是,可是……就差了那麽一秒,永遠差了那麽一秒。
裘瑾瑜回朝之時,將士們都要從裏衣內撕出一條白布包在手臂上,歸朝隊伍肅穆哀涼,百姓分立官道兩側,看到簡易抬架上那修長的身影,紛紛掩目自動避讓。
再行了一段距離,竟遠遠看到皇帝抱著新兒四皇子立於宮門,皇帝在曆史上宮門出迎的情況絕少,裘家的男人都很出色,修長修健長身玉立,但現在皇帝的身影襯在身後的繁華錦仗之下,隻覺得蕭索悲涼。
狄夢璐一直覺得皇帝是一個薄情的人,他寵呂盈盈時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處死呂盈盈時連神情都沒有變,對於他當時隨口一句自生自滅處置的四皇子,最後他也是寵到建造摘星樓的程度,總之,他是對一個人的寵愛與放棄都到了讓人覺得可怕的程度。
裘瑾瑜早年甚得聖心直指廢長立幼之勢,一朝獲疾也是棄之深宮不顧,可能這就是一個身為帝王的男人,他身邊的一切都能做到人間極致,所以在月積日累中造成了這種心理。現下皇帝淡淡地看了一眼信字旗覆蓋下的裘瑾瑜,就把目光移開了,看向裘晟睿。裘晟睿立即躬身下跪:“兒臣有罪,不料皇兄會突然出現在落霞山。”
“是下人們沒看好,本不是信王之過。”皇帝把裘晟睿扶起來:“事情都辦完了?”
“敵寇殷月閑已然伏誅。”裘晟睿不敢起身。
“什麽誅不誅的,殷太子為阜風老汗最器重的王子,隻管拿他兒子要錢要地。這件事就交由信王處置。”皇帝的聲音依然淡淡的。
“兒臣領命。”裘晟睿依然保持跪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