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什麽想要的賞賜
渾渾噩噩地跟著眾人來到景蘭苑，所有宮人被強行摁在雪地之上，沉悶的軍棍不斷落在那些或豆蔻花季或少年靈動的宮女太監的身體上，十幾棍下去之後就開始見血，哭嚎的聲音，慘叫的聲音，連成了一片，皚皚白雪很快變成了一片真正的血地。
這一切發生地太快，狄夢璐看著眼前一個在自己麵前一個清秀的小太監由哭嚎到棍棒再落在他身上，本來瘦小的身體隻能聳動一下的過程，隻覺得恍然如夢，這是一個充滿了血腥味的夢，這是一個凍得連骨頭都發冷的夢。
“慕容茹雪。”一個冰涼而尊貴的聲音傳來，眼前的人間地獄都隻因為這個聲音簡單的幾句話：“剛剛你保護皇額娘護駕有功，可有什麽想要的賞賜？”
狄夢璐聽到這個聲音就像脖子裏被塞進了一把雪的感覺差不多，眼前有八九十個的生命在被剝奪，眼前這個男人可以用這樣輕鬆的口氣問自己想要什麽賞賜，真當自己是在看電影嗎？
狄夢璐突然想起了那個在一起看槍戰片的時候一定要給自己講笑話，不笑還不行的逗比同學。現在想起來無比的懷念，那個世界與眼前的比起來，美好了太多。
直到裘晟睿拽了一把，狄夢璐才顫顫微微地跪下，她跪在皇帝明皇色繡著五爪金龍團紋的朝靴之下，在以前看穿越小說YY的時候，狄夢璐幻想過不少次如果遇到古代皇帝如何敲詐一筆，但現在狄夢璐跪在纖白的雪地上，大腦裏卻一片空白。
“啟稟皇上，太後鳳體安健是環玦之福，是環玦每一個子民的希冀，能夠以一已之力與太後擋去災厄是茹雪的榮幸，茹雪，什麽也不敢要。”狄夢璐低著頭盯著膝下的白雪。
“你這女子倒是……”皇上一直低低涼涼的聲音倒像是來了一點興致，但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一個老太監顫顫微微地跑過來，懷中抱著一個繈褓。
裏麵的孩子似乎感知到了外麵世界的天翻地覆，在繈褓裏不安地扭動，卻隻能間或著發出幾聲微弱的哭泣：“皇上，這四皇子……這孩子如何如置。”
皇上看了一眼繈褓中的嬰孩，隻是兩月的孩子有一隻小手伸出了繈褓，被風一吹更加紅得厲害，皇上的袍角一動，像是看了呂盈盈一眼，呂盈盈曾經那麽美豔不可方物，剛剛還集萬千寵愛於一生的女人，現在被侍衛七手八腳的摁著。
狄夢璐以為她會求饒她會申辨，可是呂盈盈隻是冷冷地笑著，決絕的神色仿佛有一種終有到了這一天的釋然，世界靜得可怕，狄夢璐聽到皇帝說：“既然呂氏無話可說，就讓這孩子自生自滅吧。”
自生自滅，像是歎息一樣的四個字，那個老太監領旨一刻也不敢耽擱把哭聲都微弱的皇子要抱下去。在眼前要經過狄夢璐的時候，狄夢璐神使鬼差地伸出手，她那麽怕冷的一個人，在零下的寒風中隻知道抓住老太監的衣袖：“敢問，公公會怎麽處置小皇子？”
“主子即說了自生自滅，就棄於太液湖，現在都結冰了，不到半個時辰，這孩子就回去了。”德公公有些尷尬地回答，本來想不理狄夢璐的，但這個三王妃剛剛一舞到天下，還護駕有功，老太監才回了她的話。
狄夢璐似乎是愣了下，卻忘了放手，德公公把衣角一拽才鬆開，剛要離開，卻聽到一個清麗的聲音：“皇上，剛剛說茹雪可有想要的賞賜，現在茹雪有了。”
“幼子無辜，請皇上……”狄夢璐想說網開一麵，但想一想人家是父子關係，自己用上這樣一詞，搞得人家有多冷酷無情一般，沒準一不高興，也下令把自己丟去自生自滅，在零下十幾度的湖麵，自己真沒有把握比小皇子堅持的時間更長啊。
但孩子一聲聲微弱的哭泣聲傳來，狄夢璐腦袋一熱：“賜給民女撫養，因為夫君獨好龍陽，此生恐無子嗣之福。”
身後的群臣又是覺得心理滾過一陣小地震，夫君喜好龍陽的事，對女子來言是比每一天都往府裏接小妾更加屈辱的事，可是狄夢璐倒是給直愣愣地捅出來了，還順便把自己的“後路”給鋪好了。
久久地安靜，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完全沒有把握，狄夢璐的心情就像是拽了空白作業本對武當劍耍得一絕的語文老師說：“因為昨晚多吃了一顆花生需要消消食所以沒寫。”然後等待老師的反應的心情是一樣一樣的。
皇帝還是沒有說話，狄夢璐覺得跪得時間太長，雪水都化了滲進了裙衫裏，狄夢璐凍得雙膝都要斷掉了一樣，皇帝越是不說話，狄夢璐那種踩在萬丈深淵旁邊的感覺就越強烈，狄夢璐簡直想暈過去算了。
突然一個身影在狄夢璐的身邊跪下，一個微涼低沉的聲音響起：“父皇，兒子與王妃同願。”
狄夢璐不敢置信地望著穩穩跪在自己的身邊的玄衣身影，裘晟睿劍眉星眸容顏俊美如謫仙，狄夢璐明明告訴過自己不要對這個男人報有太多的期待，可是這一刻思緒仍然如潮汐澎湃！
“慕容家倒是養出個奇女子。”這次皇帝倒是很快作出回應，隻見人影一動，就見到剛剛的德公公把小皇子放到了狄夢璐的雙臂之間。
熱熱的，軟軟的，狄夢璐手指笨拙地想要把孩子暴露在空氣中的手放為繈褓之內，可是那隻小手一下子抓住了狄夢璐的手指，那種感覺真是太奇妙了，今天一下子經曆了太多的死亡與殺戮，一下子被生命攫住的感覺簡直讓狄夢璐激動的想哭。
“謝父皇恩典。”狄夢璐已經跪了太久，還好裘晟睿把她穩穩扶著才讓她可以抱著孩子順利的站起來，裘晟睿的長臂穩穩地扶著狄夢璐的，一瞬間有一種狄夢璐與孩子都被牢牢守護的錯覺。
狄夢璐抬起頭，鼻子不知道是凍得還是想哭，鼻子紅紅的，琥珀色的眸子都是疼惜，隻會衝著裘晟睿傻笑，卻讓人覺得無限單純美好。
狄夢璐小心地伸手去撥小皇子蓋住了小臉的巾子，想看看小皇子長什麽樣，撥開小皇子的巾子的一刹，狄夢璐傻笑的表情卻一下子愣住。
這個孩子，跟自己穿越之前挖的古墳裏的小孩一模一樣！雖然那個時候那個嬰兒古屍的身體已經幹癟凹陷，但肌肉毛發完整程度讓人咋舌，自己的禿頭導師認真地檢查了小古屍的身體，發現屍體自頭骨到尾椎的脊柱上被插入了四根鋼針。
導師還跟大家分析，就是因為四根鋼針一定讓嬰兒經曆一段痛苦不堪的時間，生命被透支到極限，內髒衰竭與皮下脂肪都被耗盡，這也是屍身能夠保持完全程度的一個重大原因。
狄夢璐捏了捏發涼的手心，幾乎不敢下手去碰，生生吞了幾大口冷空氣才把手探到了繈褓之中，往小皇子的枕骨一探，狄夢璐整個身體就不受控得跪下去。
“皇皇上，有鋼針！”
太醫很快會宣照進來，把小皇子抱入習暖室，皇帝與狄夢璐等人等在殿外，太醫院的老禦醫們進進出出，過好大一會裏麵傳來哇的一聲，小皇子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有哭得那麽大聲過，狄夢璐指尖一震，那是很奇妙的感覺，仿佛就是剛剛小皇子被抓住指尖的那一下，把狄夢璐與小皇子連接在一起了。他那麽疼，所以她也疼。
突然冰亮的手指被一雙大手包住了，帶著微繭的掌心把狄夢璐冰冷的手指握在中間，裘晟睿的體溫好像一直不怎麽高，以前的時候冷不丁地被碰到一下，也覺得冰涼，但這個時候狄夢璐卻溫暖起來。
“皇上，鋼針已經全部取出來了。”小皇子那一聲厲叫之後，很快有太醫魚貫而出，雙手舉著一條白色紗巾，上麵寸長的剛針還帶著血跡斑斑與不明粘連物，可能入肉太久與血肉長在了一起。
可見鋼針被撥出來之後，小皇子該有多疼！狄夢璐不忍心地轉過頭去，同時思緒飛轉，四根，不多不少整整四根，狄夢璐回想自己找到小嬰屍時的場景。
當大多數人都去看屍身剖檢，狄夢璐這樣被導師直帶的學生被留下來清理殘片碎渣這些邊角餘料，看看有沒有什麽新的發展。狄夢璐當時清楚的記得自己在小屍身的頭枕裏找到一小團黃紙。
當時自己沒有想太多，像是一般紙質文物一樣處理，小心地展開竟然是一幅字跡鮮明的小團：應天改命，星軌逆行。
那張字簽保存太過完好，就仿佛字都是剛剛寫上去一樣鮮活，狄夢璐想著如此保存完好的紙質文物，這發現不可多得，就用專門的保存袋封好，就在狄夢璐去找記號筆的功夫，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剛剛還完好無損被放到保存袋的紙竟然變成了一團灰燼，像是完全沒有出現過一樣。
大驚失色之餘，自己成了見到字簽上的文字的唯一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印像太過深刻，那兩行字就像印進了腦子裏一樣。狄夢璐試圖找到這一突然變化的原因，可是來沒來得及找到答案，意外就發生了，原本溫馨完滿的小家一下子變得醜陋不堪，青澀美好的初戀變成了索命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