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肖子寧用肩膀撞了傅昭邑一下, 說:“關鍵時刻別慫啊哥,點開吧。”
傅昭邑還是沒動。
肖子寧非常有眼力見的離開房間, 把第一時間看到郵件的機會留給傅昭邑自己。
這件事情曾轟動一時,全城的留學生都或多或少聽說過。而事情究竟如何、傅昭邑又經受過什麽,大概隻有當事人才能明白。
其實事到如今,傅昭邑已經不太記得起劉知娜的模樣了。
隻隱約記得是個中國女生,即便在外國人中也玩得很開,性格外向且熱烈,還太過執著,不然喜歡他的事情也不能傳得人盡皆知。
他和劉知娜的交集並不多,與課程無關的交談次數更是一隻手就數得過來。
劉知娜自殺當天的下午,她確實來實驗室找過傅昭邑。
但那天傅昭邑的實驗正好出了很嚴重的問題,全組上上下下都在排查原因,見劉知娜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些什麽東西,傅昭邑轉身就回了實驗室。
他當然不會想到,轉身的那一瞬間, 他成為了世界上最後一個見到劉知娜的人。
也沒有想到, 從那一刻開始, 他教科書般的人生中, 從此出現了一個無法解釋清楚的汙點。
為此他放棄了很多, 失去了很多, 一切都是為了尋找能解釋這個汙點的原因。
而現在,這個謎底就這樣靜靜的躺在他麵前,躺在他總共用了不超過一周的工作郵箱的底部。
它是那樣不引人注目,傅昭邑絲毫不懷疑,倘若不是他在刻意尋找以Zhina或者Liu開頭的郵件,即便他匆匆掃過郵箱底部, 也決計不會注意到這封郵件。
它就像一張安靜的信紙,還未開口訴說,已然承載了厚重。
傅昭邑歎了一口氣,終於點開了郵件。
他花很快的時間讀完了第一遍,近乎一目十行。
在打開郵件之前,傅昭邑沒有想過內容會是這樣的。
他以為郵件裏會是第無數次給他的表白,或是愛而不得的怨恨與咒罵,還可能藏著誣蔑他的證詞。
這封郵件也許能幫助他徹底擺脫汙名,但也有可能令他再度墮入深淵。
但他唯獨沒有想過,這封郵件,是一封自白。
最開始是一段聲明,表明她的自殺與傅昭邑沒有任何關係,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問題。
中間寫到,她在東南亞旅遊的時候,因為不夠謹慎,中了圈套,被想要報複社會的HIV攜帶者惡意傳染了。盡管有及時服用阻斷,但還是不幸染上了HIV,隻剩下幾個月的性命。
她說,非常抱歉,她跟傅昭邑不過萍水相逢,她卻任性地給傅昭邑帶來了這麽多麻煩。
她說,采取如此極端的手段並不是她的本意,但她家教甚嚴,這種事情若是被家裏人知道……還不如就這樣被她帶進墳墓裏。
還說,如果傅昭邑看到了這封郵件,希望他可以保守一秘密,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
她已經不再奢求傅昭邑的原諒,是她的無理和任性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
看完郵件後,傅昭邑如釋重負,但仍然靜默不語。
肖子寧敲了敲門,走到他身邊坐下。
傅昭邑不想說話,但還是伸手將電腦屏幕往肖子寧那邊推了推,意思就是允許他看了。
肖子寧看得更快,看完之後隻說了一個字:“靠。”
他摸了摸他的小寸頭,似乎在組織語言:“這經曆也太魔幻了,跟TVB裏演得似的。”
是的,傅昭邑的心情也是如此,隻是他比肖子寧含蓄一點,沒有表露出來。
一開始他對劉知娜沒有任何感覺,然後是厭煩,厭煩在她大張旗鼓宣揚她幼稚的喜歡;其次是震驚,震驚她就這樣一了百了一躍而下;最後是困惑,困惑她為什麽死了還要拖自己下水。
但他現在好像終於可以釋然。
肖子寧問他:“這郵件裏說‘不要告訴任何人’,但你又跟劉知祁說‘收到郵件會立刻通知你’,那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這倒是個難題,叫傅昭邑想起《人生刪除事務所》。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人生刪除事務所,專門幫人處理死後不想公之於眾的東西,劉知娜應該會把這封自白托付給它。
沉默良久,傅昭邑說:“決定權不在我手裏。”
他發了封郵件給劉知祁,約著下午在小區外的咖啡廳見麵,看不看這封郵件的決定權在劉知祁手上。
說到底,他和劉知娜隻是陌生人,連朋友都算不上,就更不用談是否有處理對方遺物的資格了。
約的四點,三點四十五分,傅昭邑其實就已經到了。
時針剛好跳到四點的時候,一位麵容姣好的年輕女性坐到了傅昭邑的對麵。
不等傅昭邑開口,對方說:“我知道,您是傅昭邑。不用驚訝,我是劉知祁的未婚妻。他要晚幾分鍾到,路上堵車。”
傅昭邑本來想說,我約的是你丈夫,但想了想,他在郵件裏也沒說隻讓劉知祁一個人來,算起來是自己理虧,於是作罷。
跟他的未婚妻不同,劉知祁一點都不冷靜,坐下了還有些氣喘籲籲,開門見山道:“郵件呢?”
傅昭邑把麵前的筆記本電腦轉了個方向。
他淡淡道:“令妹囑咐過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但我跟她關係淺薄,私以為還是交由家人處理更為妥當。”
劉知祁二話不說,點開了郵件。未婚妻大概還想勸勸他,這時也隻好作罷。
郵件並不長,劉知祁大概是反複讀了幾遍,視線離開屏幕的時候,他的眼圈顯而易見地紅了。
又過了片刻,他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未婚妻似乎有些無奈,拿出紙巾給他,又準備好了濕紙巾,期間還順便點了咖啡和蛋糕投喂劉知祁。
傅昭邑:“……”
他似乎知道未婚妻為什麽要來了。
等劉知祁終於平複好心情,他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對傅昭邑說:“其實我大概能猜到這件事情跟你沒什麽關係。”
傅昭邑挑了挑眉,絲毫不留情麵:“酒吧那天,你隻差沒把‘殺人凶手’貼我腦門上了。”
劉知祁:“……”
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想到他之前對傅昭邑做過的事情、說出口的威脅,劉知祁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傅昭邑也不想再掰扯這些東西,臨走前,劉知祁去了趟洗手間洗臉,桌上便隻剩下他的未婚妻,和傅昭邑。
好巧不巧,溫別這時剛下課回家,正好從咖啡廳正對麵的便利店買完東西。
一出來,就看見不算寬的馬路對麵,隔著一麵玻璃,傅昭邑和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相對而坐。
溫別心中登時警鈴大作。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會早點更!感謝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