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開始在沙龍上看見溫別的時候,傅昭邑隻以為她是跟徐姿一塊兒來湊熱鬧的。
直到在江老的手寫記錄上看見了溫別的名字,他才意識到溫別是來做心理谘詢的。
雖然他在國外做的是科研而不是臨床方向,但不隨意看谘詢記錄是共同的職業操守,因此他並沒有翻開這份記錄。
不過,得知溫別來做過心理谘詢,傅昭邑居然絲毫沒有覺得驚訝。
仔細想想,也許他們第一天見麵的晚上就有跡可循。
例如大晴天,為什麽她會在水管沒有爆炸的情況下,穿著外出的衣服在家裏渾身濕透。
單獨看起來似乎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但如果將反常行為與心理谘詢聯係起來,也許會得出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傅昭邑若有所思地盯著“溫別”兩個字看了看,隨後將這張薄薄的紙收進文件夾,打算有時間的時候拿去錄入係統。
這下他倒是對他的新鄰居有點興趣了。
——
第二天一早,溫別就收拾好準備出門了。
倒不是趕著去上課,是她昨晚收到了圖書館發來的郵件,讓她按時參加圖書館誌願者的上崗前培訓。
她本來以為她都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了,這將會是很順利的一天。
沒想到出師不利,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傅昭邑。
他們一前一後進了電梯,傅昭邑還伸手替溫別擋了下電梯門。
溫別悄悄看他一眼,主動說:“傅老師好。”
傅昭邑“嗯”了聲,問:“早上有課?”
溫別沒有看傅昭邑,但還是乖乖回答:“沒有。”
電梯裏就他們兩個人,沉默了片刻,傅昭邑又問:“怕我?”
溫別站得稍稍靠前,此時勉強算得上是背對著傅昭邑,嘴上卻還是說:“沒有。”
但沒一會兒又忍不住轉過來問:“您是怎麽看出來的啊?”
傅昭邑看她一眼,淡淡道:“鎖上手機又解鎖不下五次、緊張、抖腿,還偷瞄我。”
溫別:“……不是,我這正常的緊張行為,怎麽從你嘴裏說出來就變味了呢?”
電梯“叮”的一聲抵達一樓,傅昭邑隻最後看了她一眼,沒再回答。
從家裏到學校的路上,溫別都在琢磨傅昭邑剛剛說的話,甚至還忘了買早餐,隻好餓著肚子去參加所謂的崗前培訓。
培訓內容很簡單,老師演示了一遍怎麽操作借閱係統,又講明了要想拿到實踐學分,每周得來滿兩個半天,連續來八周。
說完這些,老師就讓大家自己選值班的借閱室。
溫別對這些沒什麽所謂,等大家都選完後,發現剩下一個學術期刊借閱室。
一開始溫別還挺開心,學術期刊嘛,來借閱的人自然不如看小說的多,人少就意味著事兒少。
再加上這一間明顯是新裝修過的,冷氣也很足,因此溫別還是挺滿意的。
直到她在工作台前坐下,仔細閱讀完“本借閱室守則”之後,她終於明白這一間借閱室為什麽會被剩下了。
因為這個學術期刊借閱室,是個教職工專用的借閱室。
是的,教職工專用。
事兒少歸事兒少,這誰也不想值班的時候跟滿屋子老師呆一塊兒啊。
但這時候反悔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沒辦法,溫別隻好坐下來,祈禱今天不要發生什麽她解決不了的事情。
剛開始溫別還挺緊張,也不太敢玩手機,隨便抽了本書放在麵前發呆。
大概是因為工作日的原因,溫別發現其實並沒有太多老師來借書。
兩個小時過去了,總共就來了三位老師,且都是用的自助借書機器,溫別就漸漸鬆懈了,甚至開始用手機看視頻。
她點進一個Y團舞台合集,開始對著滿屏的帥哥偷偷癡笑。
直到有人屈起食指,在她麵前的桌上敲了敲。
溫別立刻摘了耳機,還沒來得及將癡笑轉化成微笑,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怎麽又是傅昭邑?
傅昭邑卻好像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公事公辦地把要借的期刊放到桌上。
溫別結結巴巴道:“那個……如果您帶了職工卡,直接到自助機器那邊借會方便一點。”
傅昭邑答:“沒帶。”
“那、那您稍等。”溫別手忙腳亂地喚醒正在休眠的電腦,一邊把期刊放到消磁機上消磁。
她迅速操作好流程,隨後把書遞給傅昭邑。
傅昭邑說了句謝謝,就拿著書往外走。
結果他正要走出借閱室的時候,檢測器居然“滴滴滴”響了起來,把溫別也嚇了一跳。
一般人碰見這種事情大概會覺得很尷尬,但傅昭邑麵色如常,隻是退回來,又把書遞回給溫別。
通常這種情況就說明是書沒有完全消磁,於是溫別又把書在消磁機上過了一遍,發現還是不行。
溫別偷偷看了看傅昭邑,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麽溫別還是有點怕他。
她又搗鼓了一會兒,臉都紅了,大概覺得第一次值班就出問題,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好在傅昭邑也不強求,隻說:“我下次再來吧。”
溫別猶豫片刻,還是叫住了傅昭邑:“傅老師,您要是不介意的話,書我晚點給您帶回去?反正您信息已經登記好了,我晚點找圖書館老師把書消過磁之後就能拿走了。”
傅昭邑顯然考慮了這個提議的可行性,隨後俯下身來,在桌前的便箋上寫下了一串數字。
他俯下身的時候離溫別極近,溫別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某種冷冽的男香,一時竟有些晃神。
片刻後他直起身來,把便箋撕下來遞給溫別:“有事打我電話。”
值班結束後,溫別把傅昭邑要借的那幾本期刊都扛回了家。
她點了份外賣,隨後給傅昭邑打電話,準備把他要借的書給他。
結果傅昭邑沒接電話。
溫別實在是很怕接電話打電話,打這個電話前她都在心裏練習了好幾遍怎麽措辭。
但她也沒有傅昭邑其他的聯係方式,思來想去,她隻好通過搜索手機號試試試看能不能找到傅昭邑的微信。
搜出來的賬號,頭像是個不規則圖形,昵稱是串英文,溫別不敢貿然將這個賬號和傅昭邑聯係起來,隻好作罷。
上午的值班令她心力交瘁,她原本打算下午翹課在家休息,沒想到剛吃飯就收到輔導員周萌的消息,提醒她下午是峰會英語類誌願者的培訓,讓她務必到場。
沒辦法,人不能言而無信,何況這關係到她能不能畢業,溫別隻好又頂著下午兩點的太陽到了學校。
禮堂裏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甚至還有其他學校的人,大家都按學校和院係坐在一塊兒。
但溫別一不太認識係裏的同學,二不太認識學院的老師,看了一圈也沒看明白哪裏才是自己該坐的地方,隻好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坐下沒兩分鍾,就有位男生來清點人數,還問她是哪個班的。
溫別:“六班。”
男生:“六班?我們法學隻有三個班。”
溫別正想解釋,身邊的男生先移開了視線,朝溫別身後道:“徐老師好。”
她跟著轉過頭,發現正是徐姿。
溫別露出一個乖巧的微笑:“姿姐,我找不到我自己學院的位置了,能在你這兒坐會嗎?”
徐姿敲了敲她的腦袋瓜:“跟我來,我帶你去。”
溫別小聲問:“姿姐,你怎麽在這兒啊?”
“我這種沒地位沒職稱的小年輕,還不是被分來當學院誌願者的帶隊老師。”徐姿帶她到管理學院的位置,又問她還有沒有其他事情。
她正要搖頭,又突然想起來:“姿姐,你有傅老師其他的聯係方式嗎?我找他有點事情,但是他不接電話。”
徐姿笑答:“他這個科研狂魔,經常在實驗室一呆就是十幾個小時,有時候確實找不到人。你加他微信了嗎?”
溫別搖搖頭。
徐姿又說:“我把他微信推給你,郵箱一會兒也發你,你都找他一遍,看他哪個先回你吧。”
所謂峰會的崗前培訓,其實也很離譜,在溫別看來二十分鍾就能完事兒,硬是占滿了一整個下午。
回家之後,天都黑了,傅昭邑還是沒通過溫別的微信,也沒有回電話過來。
溫別正準備給他發個郵件,手機卻先振動了起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猶豫很久,在自動掛斷的前一秒接了起來。
她張嘴叫了句“媽”。
母女倆上次通電話至少要追溯到三個月前,柳女士開口的時候卻仿佛她們三小時前才打過電話。
柳女士說:“後天你弟弟周歲宴,中午在市中心頂樓那個旋轉餐廳吃飯。”
溫別沉默片刻,明知故問:“我哪來的弟弟?”
柳女士卻不甚在意:“你都這麽大了,總糾結過去的事情可就沒意思了。我沒想叫你,其實是你賀叔叔堅持讓我叫你來,話我是帶到了,也給你留了位置,來不來隨你吧。”
溫別沒說話。
柳女士顯然也沒有要跟她寒暄的意思,隨便找了個借口掛斷了電話。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以柳女士的性格,要麽不找她,找她的時候絕對沒有好事情。
盡管已經吃過好幾次虧、盡管已經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每次跟柳女士交流過後,溫別都會低落很長一陣子。
為什麽她可以如此迅速地從過往的回憶中抽離、假裝過去的一切都不存在,繼而投身於新的懷抱和新的生活呢?
溫別今天也依然沒有找到答案。
她把傅昭邑的書忘到了腦後,躺在沙發上陷入了淺眠。
被她隨意放在地毯上的手機在半夜終於亮起,上麵是傅昭邑終於通過了她的微信添加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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