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溫別再回想起來頭天晚上的情況,隻覺得又神奇又尷尬。
神奇的是她乖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想一個人在家做一件離經叛道的事情,居然被一個陌生人的無心之舉打斷了,還收到了一份禮物。
尷尬的當然是她騙傅昭邑說點了份冰淇淋,其實是點了麻辣燙還被拆穿的事情。
現在想起來溫別還是覺得尷尬到沒邊了,忍不住又把臉埋進枕頭裏。
尤其傅昭邑最後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簡直太犯規了,更讓溫別覺得她昨晚實在是在犯傻。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溫別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輔導員周萌發來的消息:【不是說今天要來找我?早上十點之後我都在辦公室。】
完了,溫別把手機一扔,開始後悔昨天為什麽把話說得這麽絕對。
按照她的設想,她原本以為,運氣好的話,起碼也要過個兩三天,才能被人發現她幹了什麽。
隨後消息從小區逐漸傳到學校,原本完全不熟悉的同學們在警察麵前唯唯諾諾,卻又在媒體麵前誇誇其談,講些不負責任又不合實際的廢話。
她買下的這套房大概會成為凶宅,連帶著整棟樓都沒了市場,而傅昭邑這位新鄰居更是格外倒黴。
上述事情沒有發生、她能現在還完好無損地躺在床上勻速呼吸,很大一部分都要歸功於傅昭邑在昨晚那個吊詭的時間點拎著水果按響了門鈴。
傅昭邑。
溫別在心裏又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想起她無意中觸碰到他手指的那一瞬。
英俊帥氣的高知殺傷力實在太強,溫別也說不好自己是否會成為他無數名俘虜中的一個。
幻想歸幻想,尷尬歸尷尬,溫別歎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去學校應付輔導員。
——
溫別到的時候,周萌正在跟鄰座的女老師聊育兒經。
看見溫別來了,周萌止住話頭,示意溫別站到她旁邊來,一邊在電腦上點開了一份Excel表。
標題赫然寫著:學業預警學生名單。
溫別:“……”
溫別這幾年經常往周萌辦公室跑,跑多了當然也就跑出情感來了,偶爾批假也能手鬆一點。
周萌晃了晃鼠標:“說吧,昨天早上幹什麽去了,又沒來上課?”
大腦飛速旋轉的溫別從她的諸多理由中隨意挑了一個:“昨天啊?前天晚上吃太多冰激淩,胃疼得要命,實在爬不起來。”
周萌大概也知道她在鬼扯,懶得跟她多說,換了個話題:“隻要你學分夠了,能順利畢業,偶爾缺幾節課少交幾次作業我都可以不管。”
“這當然沒問題。”溫別笑的乖巧。
“但是”,周輔導員話頭一轉,指了指那份學業預警名單,“缺的實踐學分該補還是得給我補回來,知道嗎?一學年至少兩個實踐學分,算上今年的你一共缺了六個。”
溫別向來能把握好分寸:“您說怎麽補,我盡快去補上。”
輔導員翻翻手邊的文件:“我建議你呢,先報名去個大型活動當誌願者,之後再去圖書館當兩個月誌願者,這樣就差不多了。我這正愁之後一峰會的誌願者報名報不滿呢,我記得你英語不錯,就直接把你名兒加上了啊?”
溫別哭笑不得:“行,您加上吧。還有其他事情嗎?”
“你既然都來學校了,順便去趟圖書館一樓先報個誌願者的名吧,再晚一周估計又沒位置了。”
溫別點點頭,對周萌道謝,隨後往外走。
沒走兩步呢,周萌又叫住她:“溫別。”
周輔導員似乎有點遲疑:“最近……家裏有什麽事情嗎?看你狀態不太好。”
溫別心裏一跳,但轉過頭來的時候還是笑得沒心沒肺:“沒有啊,都挺好的。”
周萌在手機上點了幾下:“給你發了條推送,是關於咱們學校新成立的心理健康中心。不介意的話可以去試試看。”
——
回到家後溫別一直在想,難道她最近有喪得這麽明顯嗎?明顯到連周萌都想讓她去心理健康中心看看?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下午去圖書館報名過後,溫別居然真的去了趟心理健康中心。
跟想象中不一樣,今天的心理健康中心格外熱鬧,大家似乎都在忙著準備什麽,溫別逛了一圈後也沒人主動來接待她。
既然這樣,她也不打算自討沒趣,但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被一位老人叫住了,大意是想讓她幫忙叫一下哪位主任。
溫別不好意思道:“我不是工作人員,不認識這些老師,抱歉啊。”
老人看了看她:“不是工作人員,那就是想來谘詢的小同學了?他們都在忙今晚沙龍的事情呢,不介意的話來跟我聊聊吧。”
溫別連忙擺手:“不打擾了吧,我就是來看看,就不麻煩您了。”
老人笑了笑:“心理谘詢最難的部分就是從家裏來到這裏。倘若錯過了這次,下次鼓起勇氣再過來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溫別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有道理。
不過最終谘詢也沒有順利開展,其中一部分是因為溫別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說實話,畢竟腦海裏有各種各樣的愚蠢念頭和把這些完完全全說給另一個人聽可是兩碼事。
好在老人也沒有太在意,在閑聊了半個小時後,外麵變得更吵鬧了,溫別也坐立不安起來。
老人仍然溫和地笑著:“通常來說,沒有經過正規預約程序的谘詢是不作數的。我稍後會讓人把你的名字錄入預約係統,如果你想進行一次係統的谘詢的話,可以在學校網站上預約一個更完整的時間段。如果你不想,我們今天的談話也不會被錄入係統。”
溫別略帶歉意地站起身來,向老人道謝後,還是決定先回家再說。
結果還沒走出大門,就碰見了徐姿。
徐姿開心的過來攬她的肩:“你也是來看傅昭邑的?”
溫別:“……這跟傅老師有什麽關係嗎?”
徐姿:“你不知道啊?今晚的沙龍他是其中一個分享嘉賓。”
“他有分享?”溫別嚇了一跳。
“怎麽?你怕他啊?” 徐姿笑著看女主一眼,又補充道:“你別笑,傅昭邑確實有兩把刷子,他大學時候那個交換項目可牛了,六年時間,要修滿四個學位的學分,兩個學士兩個碩士,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溫別:“……”
她順著徐姿的目光看過去,跟講座那天不同,傅昭邑今天穿得更休閑,站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正跟剛才幫溫別做谘詢的老人交談。
徐姿又問:“對了,妹妹,既然你不是來看傅昭邑的,那為什麽在這裏呀?”
溫別不打算說她是來做心理谘詢的,隻好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也不知道徐姿信了沒有,總之下一秒鍾她就跳過了這個話題,拉著溫別占了個前排的座位。
溫別原本以為這就是個業餘性質的沙龍,類似於居委會組織的社區活動,沒想到前半部分居然是個科普性質的講座,傅昭邑之前的幾個分享嘉賓講的東西都還挺專業。
輪到傅昭邑的時候,他介紹的是他在國外時候的研究方向,心智解讀。
其實也是心理學的一個分支,具體來說就是通過分析麵部肌肉運動組合對受試者的狀態和行為決策的影響。
“就拿我參與過的一個實驗來看,通過一段三十分鍾的錄像,我們成功預測到了一對夫妻的婚姻狀況;也通過對青少年的分析,幫助了不少精神狀態異常的實驗對象。”
沙龍的氣氛不算緊張,下麵立刻有人半拆台半玩笑道:“那傅老師也看看我的表情推測一下我的狀態吧?”
傅昭邑沒有直接回答,又擺出了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招牌表情:“這是科學,不是算命,不是看兩眼就能解決的問題。我也做不到跟你四目相對十秒鍾,就能預測出你在哪一年會出車禍,或者哪一年才能大富大貴。”
似乎察覺到他不愛拿專業上的事情開玩笑,全場一時安靜了下來。
“不過,作為長期從事這一行業的人,在這方麵多多少少還是要敏銳一些的。”
他暫停片刻,補充道:“尤其是針對一天到晚都想太多、又不那麽善於偽裝的青少年。”
說這句話的同時,他的語氣仍然稱得上漠然,目光卻準確無誤地落在溫別臉上。
沙龍結束後,老人叫住了傅昭邑,遞給他一份文件:“幫我個忙,到時候找個人把這個小同學的信息錄入預約係統。”
傅昭邑覺得奇怪:“誰這麽大麵子,能請您來給做谘詢?”
老人“嗨”了一聲:“就是一小同學,說是頭一回來。下午他們不是都在忙著準備沙龍嘛,我就說陪她聊一會兒。”
傅昭邑安靜聽著,沒接話,老人又道:“不過今天基本上什麽都沒說,可能還是有點抗拒這個,我就說幫她把信息錄入預約係統,真想再來一次也方便點。”
傅昭邑應到“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文件封麵方老人剛勁的筆跡上。
那一欄寫著“谘詢者姓名”: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