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死與不死
當鍾聲再次響起的時候,霍星塵已癱倒在第七層上。
他有些疲憊,像落日入西,又像秋季的桑樹落葉,懶洋洋的躺在地上,若沒秋風過,便是死氣沉沉。
本來他可以選擇離開【伏羲樓】,因為外麵有久玉晨,有文子銘,還有院長。
他總覺得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院長應該會出麵幹涉,他這麽想,也覺得院長也應該這麽想。
這是個道理,霍星塵會和別人講道理。
他也為武院做了那麽大一件事,院長應該回報他,不能見死不救,這就是道理。
但他覺得好像這個打理行不通。
比如武院那個賣靈器的老張,拿積分去換靈器,他就給你同等積分的靈器,但你不能認為你拿積分去換靈器,老張他就會感謝你,反而去要求老張給點實惠,這個不是道理,因為那是他的工作。
所以,霍星塵覺得他想錯,你是武院的人,就該為武院做事,不能討價還價,不然武院給你那麽好的條件修習,你卻當做理所當然,這個道理講不通,應該是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好吧,還真沒道理。”
所以霍星塵上了第七層,但他卻發現眼前的光幕像一頭獵豹,正死命的盯著他,讓他有些惱火。
可他現在沒有力氣,神識已經消耗完了,就是憑著一股莫名的力氣才勇敢踏入第七層,他忽然發現自己又錯了,到底錯在哪他沒弄清楚。
沒弄清錯在哪,霍星塵卻感悟到了一些奇妙的事情,一些修為上讓他感興趣的事情。
“可不可將星輝或是精火轉換成神識呢?”
霍星塵想著,他覺得可行,但又不知道從哪開始著手,對著【氣海】和【雪山】兩處發呆。
冥想可吸收星輝,可引導星輝入體,將修為提升。
戰鬥也可將修為提升,也可發現自己出招的時機與漏洞,就像他能計算到其他武者星域的漏洞一樣。
既然憑著神識可將【氣海】和【雪山】能連接在一起,幹嘛不能將【氣海】與【雪山】連接神識,那樣他就可以有更多的神識可以用,也能可好發揮冥想的作用。
霍星塵躺了很久,有了點力氣,撐起身子想著這件事。
雖然他覺得躺著更好,也更能找回些體力和盡快進入冥思狀態,但他想起了老爹,想起他小時候扛著大刀去林邊砍柴的情景,覺得自己不能這般懶惰,應該有個武者的樣子。
霍星塵擺了個舒服的位置盤坐下來,整了整衣裳,然後用五指梳理了一下亂糟糟像雞窩的頭發。
他忽然想起了陶子健,手指定在秀發當中,然後加快了梳理速度,甚至將衣服撕下布條紮在頭發上。
他覺得應該不像陶子健那般糟糕了,才放下心中對自己生出的惡心念頭。
他嚐試著引導星輝進入神識深處,他沒有試過,所以他覺得應該嚐試一下,他不知道如何去轉換神識,至少他知道星輝對神識沒有傷害,而精火有可能會將他的神識燒得一幹二淨,就像那天他用神識將精火包裹住一樣。
星輝順著四肢百骸慢慢的靠向識海,霍星塵不敢讓神識經過心脈,鬼知道星輝經過心脈會產生什麽影響,至少神識和心脈不是一個整體,都是各自存在的,他並不想冒險。
小心的避開心脈後,星輝沿著百骸和血脈流入神識內,星輝在識海滾滾流動,他簡化了【雪山學】連接的步驟,將【雪山學】所有心法都改了一遍。
霍星塵有些驚訝他的舉動,雖然他對【雪山學】背得滾瓜爛熟,也將【雪山學】運轉自如,但簡化後的【雪山學】他還是頭一次運用在識海上,且還是未經試驗過,就這般很巧妙的融入的識海。
星輝在識海深處滾動,並沒在識海中心停留太久,緩慢的向識海壁壘進發,待臨近識海壁壘,星輝開始鞏固那些損傷的壁壘。
他控製不住這些星輝,感覺它們在修複壁壘時是自主存在,根本不受心法的控製。
霍星塵有些茫然,但又覺得應該是個好的開端。
不知過了多久這些壁壘才完全修複,剛聚集起來的星輝再次損耗殆盡,他有些有氣無力的盯著那些漸漸減少的精火,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精火以極快的速度補充著星輝,很快便將星輝補到了十分之一,他覺得應該夠用了,將【氣海】與【雪山】之間的聯係暫時斷開。
星輝在他的引導下將識海填滿,他控製著星輝向識海中心進發,奔騰的星輝像一匹野馬,像整齊的軍隊亦步亦趨的離識海中心點越來越近。
此時他感覺道前所未有的舒服,你累了一天,渾身說不出的酸痛,然後靜靜的躺在溫度剛剛好的熱水中,雙手搭在木桶邊沿,發出一聲歎息,是不是很享受?
霍星塵現在就處在這種狀態中,然後他突然懷念起在房舍泡澡的情形,雖然關內也有這樣的大木桶也有溫水,但他好像沒有用過。
星輝在他胡思亂想中來到識海中心,靜靜的漂浮在那裏。
運轉簡化後的【雪山學】,進入了冥思狀態。
他不得不承認冥思的好處,星輝在冥想的過程中有了些許變化,它們已不再是靜靜地漂浮在那裏,而是如絲線般緩緩滲入識海中心那個凸起的石塊上。
“是石塊嗎?”
他想著,因為那個凸起的東西確實像石頭,又硬又明亮,而且還泛著透明摸不見的亮光。
這塊石頭很快就被星輝給覆蓋住,明亮的石頭沒有任何變化,但他卻真實的感受到星輝在【雪山學】的運轉下已經融了進去,這種感覺很奇妙。
以前沒有出現過這種狀況,原先那塊石頭也沒有排斥星輝,但也不會讓星輝這般肆意的鑽進他體內,今天突發的狀況讓霍星塵有點措手不及。
會不會損傷,會不會變質,會不會崩裂。
他有些著急,但越是著急,星輝越是不受控製般鑽入那塊石頭內,就算他暫時停止運轉簡化版的【雪山學】,星輝還是奮不顧身前去解救自己心愛的女人一樣,滋潤著那塊突然令他感到厭惡的石頭。
此時在霍星塵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石頭變得又臭又硬,很不待見它,但它卻毫無顧忌的吸收著星輝,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快得連他都無法琢磨控製。
霍星塵有些無奈,隻好再次運轉【雪山學】。
砰!
一聲悶響,將他從無奈中震醒。
石頭炸裂了,漫天的碎塊在識海內震天而起,衝撞著壁壘,猶如萬箭齊發,將壁壘撞出一個個凹坑,這些凹坑不久便四處裂開延伸至整個識海。
忽而腦袋一陣天旋地轉,霍星塵翻起白眼,就這般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抽搐。
“怎麽回事?”
坐在【伏羲樓】外的執事忽然與樓內的霍星塵失去了聯係,本來在第六層的時候他就有意要警告霍星塵,但心中卻有另一個聲音製止他這麽做,因為那個聲音有些心疼他一生存下的金幣。
執事坐不住了,另一個聲音強行蓋過了那個貪婪的聲音,法器傳音進入了【伏羲樓】,進入了霍星塵身上的法器,繼而一道嚴厲的聲音傳了出來,整個第七層都為之一顫。
“趕緊退出,不然你就真的沒命了。”
執事收不到信息,整個人已開始顫抖,不顧那些仍在外麵觀望吵鬧的學員,一個閃現便來到閣樓內,對老者道:“失去聯係了。”
老者眯了眯眼,隨執事一同前往伏羲樓。
很多學員都看到了飛奔而來的導師文子銘,原本吵鬧的場景安靜了下來。
文子銘檢查了一遍桌上的法器,並沒有壞,將要說得話通過神識印入法器中,等了許久也不見裏麵有回應,法器上的生命氣息條在一點一點的消失,直到變得暗淡。
文子銘大吼一聲,試圖通過法器將霍星塵震醒,但卻沒有任何效果,反而其他信息也一並變得暗淡起來。
這是【伏羲樓】頭一遭,也是唯一一次在煉丹中死去的丹師,當然不包括第十一層。
這樣的煉丹師真的很愚蠢,愚蠢到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一個賭約。
文子銘一呆,這個賭約本就是他拋出去的,在院長的首肯下拋出去的。
文子銘也承認這個賭約太過霸道,也太過揠苗助長,也太險惡了些,他的臉色也不由得變得暗淡起來。
“他應該還會醒來。”
文子銘這樣安慰自己,但一個時辰過去,他有些急了,看著毫無光澤的法器,再也按奈不住飛身而起,流光閃現,眾人便看不見文子銘的身影。
底下的學員沒人見過文子銘出手,更別提在大庭廣眾之下。
這道流光很清晰又模糊,眨眼間隻留下點點星輝,留下一條五彩斑斕的影線。
頓時整座【伏羲樓】再次陷入嘈雜聲中,比霍星塵突然闖過第六層還要響亮,都在讚歎文子銘的修為,已經把樓內的正主給忘得一幹二淨,好像文子銘才是今日的主角。
文子銘看著陳川,時間越是長久,他神情俞是陰鬱,沉聲道:“他已經死了。”
陳川手中一頓,許久才將一枚黑色的棋子落下,看向了文子銘。
“死了?”
文子銘道:“法器上沒有任何生命信息,而且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活不了了。”
陳川表情一滯,似乎有些不甘相信這是真的,然後又認認真真的問了一遍道:“真的死了。”
文子銘沒有說話,他覺得他和陳川應該付這個責任。
但這是【伏羲樓】頭一遭,他們不知道該怎麽辦,因為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過,沒有任何應對的辦法,所以他們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闖進去看看,把霍星塵扛出來。
陳川忽然道:“他沒死。”
文子銘皺眉,將手中的法器仍在棋盤上。
陳川望著法器,望著被法器震得四下散落的棋子,然後抬起頭道:“他死不了。”
文子銘眉頭皺得更深了。
陳川將法器撿起,遞給文子銘,笑道:“去看看吧,奇跡就要發生,不要錯過了。”
文子銘很認真的看著陳川,他要讓陳川明白他的表情,告訴他這不是在開玩笑。
陳川道:“都說了,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