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正文完】
幸好兩人不端莊的樣子沒被趙淑雲看見, 但楚約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這幾年她算是看明白了，韓辭一直就是白切黑, 什麽單純無辜的小眼神，分明就是看她吃這一套，才在她麵前撒嬌裝可憐。
從老宅回來之後楚約板著臉把韓辭趕回了隔壁他自己的公寓，讓他好好反省，晚上自己一個人睡。
然而晚上韓辭偷偷摸回去的時候發現楚約隻睡了一邊，另一半床鋪上該給他留了一卷床褥被子。
他躡手躡腳地上了床，等在自己這邊睡暖了身體才慢慢往楚約的被子裏鑽。
楚約覺淺，其實韓辭上來的時候就已經醒了，感覺到背後的被子被掀開有氣流灌進來，她直接翻身撩開被角直接把韓辭裹進被子。
“你好煩啊，幹嘛非要跟我擠一床被子……”
韓辭沒說話，隻是整個人迅速鑽了過來，伸手抱住她，鼻尖蹭了蹭她額頭。
楚約暗自歎氣, 由他去了。
……
隔天, 八院要開始上班了。
楚約被鬧鍾吵醒的時候發現韓辭又跟八爪魚似的四肢纏著她, 他整個人熱得跟小火爐似的, 跟他貼在一起的皮膚都熱得有些要發汗了。
楚約捏著他的手腕放到身側, 好不容易才從他懷裏脫身。
大概是被驚動了, 韓辭屈指揉了下眼眶微微睜開眼，還沒徹底清醒就催她請假，“姐姐，你別忘了請假。”
楚約“嗯”了一聲，回頭彎下腰捏著被角往上拉了下掖到他下頜，“知道了。”
韓辭聞言又閉上眼, 像貓似的臉頰蹭蹭她的手指，楚約笑了下，“你繼續睡吧，我走了。”
……
楚約隨便泡了杯麥片就出了門。
到研究所先和陳思雨碰了個頭。
一個春節沒見，陳思雨整個人都圓潤了不少，看見楚約露齒一笑，笑起來眼睛都看不見了。
照常先到會議室開了個會。
楚約她們小組滅活疫苗Ⅰ/Ⅱ期臨床試驗揭盲結果已經出來了，達到了預期效果，新課題也可以加緊申請了。
會後楚約去林問銘那兒交完報告跟經費計劃單後沒急著走，留了下來斟酌著怎麽跟林問銘開口請兩個月假。
哪知道她才剛起了個頭，一句“林老師”剛出口，對方就擺擺手率先放出了一個重磅消息：“早上開會的時候有個消息忘跟你們說了，年前發下來的紅頭文件提了一件事，中科那邊提出了一個先驅計劃預案……”
是集中培養青年科學家的一個專項計劃，說穿了就是去鍍金，對年齡有限製，整個研究所符合條件的就楚約、林甄還有夏時遇三個。
“等會兒我把文件發你，你轉告一下林甄跟夏時遇。”林問銘說。
看到楚約還沒走，他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楚約硬著頭皮在林問銘親切欣慰的眼神中說出了“我想請兩個月假，這個項目能不能不去”，然後就看到了對方立刻變了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無情駁回了她的請求。
“名單已經上報了，下下周就要去培訓，假什麽時候都能請，機會不是什麽時候都有。”
林問銘說所裏已經直接把她們三個推上去了，讓楚約別想有的沒的，好好準備一下資料跟論文集，下下周直接進基地。
楚約回到家裏。
韓辭已經準備好晚飯等著她了。
還在興衝衝地計劃著接下來兩個月要怎麽盡興旅遊，“姐姐，你請好假了嗎？我都計劃好了，兩條線，一南一北，咱們直接北上先去北京……”
楚約本來想直接說進基地的事，又忍住了。
吃完飯，當韓辭拉著她說自己計劃好的旅遊攻略時她終於開口了。
“阿辭。”
楚約臉色有些嚴肅。
韓辭回過頭，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奇怪，“怎麽了？”
楚約糾結了半晌，“我下下周要去封閉培訓。”
韓辭翻筆記的動作頓了下，愣了一會兒問：“去多久？”
“不清楚，領導沒說。”
楚約咬了下唇，眼神盯著碗沿沒看他。
但是去年所裏另一個研究員培訓項目，簡由儀夫妻倆都去了，大半年才回來。
這番話像是直接當頭潑了盆冷水下來，萬分掃興，韓辭眼中頓時流露出失望的情緒，垂下眸沉默了一會兒。
很快，他妥協了，調整好情緒努力放鬆表情問道：“那我能陪你去基地嗎？”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因為工作放韓辭鴿子了，因而楚約覺得特別愧疚。
楚約揉著眉心，舔了下有些發幹的嘴唇，拿起水杯啜了一口，“你進不去，非家屬連探視都不允許。”
韓辭很久沒說話，默默把寫滿行程計劃的筆記本合上藏到了身後。
看起來好像並沒有很介意的樣子。
但是今晚他早早的回了房間，而且很忙的樣子，打了好幾通電話，楚約洗漱完回房間時，他剛結束，低著頭對楚約悶聲道：“我把機票退了。”
“……”
旅遊的事似乎就這樣不了了之。
兩人回了臨江苑，楚約又開始天天加班，韓辭還在假期，白天偶爾會回基地。
雖然韓辭什麽都沒說，但楚約察覺到他這次好像是真的挺失望的，黏還是照樣黏著她，可是都不怎麽笑了。
楚約第二天就跟他說了下次一定請出假陪他，但韓辭意外的執著於這次旅遊。
葉哲爾還莫名打電話過來問楚約怎麽突然不去旅遊了。
“你怎麽也知道了？”
楚約覺得哪怕韓辭有點失望也不至於向葉哲爾訴苦。
葉哲爾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反正你再考慮一下吧，去旅遊多好啊！”
楚約敷衍的把他打發了。
開課題的緊張籌備之下，一周很快過去，周一例會後林問銘找楚約交資料，楚約回辦公室找了一下沒找到證書，本想讓韓辭幫忙找找是不是她早上出門放在茶幾上忘拿了，轉念就記起韓辭早上去俱樂部了。
楚約便又自己回家去拿。
牛皮紙袋果然就在她茶幾上待得好好的，楚約拿了文件就準備回去交資料，腳上卻突然踢到了什麽東西，楚約低頭一看，是韓辭做的那本黑皮旅遊攻略，不小心被她碰了一下從茶幾隔層掉在地上攤開了。
她沒多想就撿了起來，不經意瞥了一眼就莫名坐下細看了起來。
韓辭記了密密麻麻一筆記本，上麵全是交通路線，賓館還有一些特色餐館的備注，還有很多一看就是找攻略的時候突來的想法。
北線大概是在旅遊論壇找到的，從北京北上到敦煌、拉薩然後還經過了伊犁霍爾果斯，霍爾果斯還被韓辭標圈了起來，最後南下雲南再回上海，楚約繼續往下翻，是韓辭手寫的行程計劃。
DAY1，三點半抵達首都機場，休息(坐完飛機姐姐肯定會累！)
DAY2，□□廣場升旗→故宮→前門大街
DAY3：長城→圓明園→……
DAY4：天壇→古文化博物館→頤和園(紅標)→……
楚約看到頤和園的紅標就笑了，她之前跟韓辭說過想去清大看看，去過北京好幾次卻每次都因為種種原因沒去成。
DAY5，南方航空→拉薩，下午14:00到，(姐姐說雖然她和許窈她們去過一次了，但如果有機會她想和我再去一次！)
……
楚約看到他這麽用心的記下自己不經意間說過的每句話，不由自主的揚起嘴角。
她繼續往下翻了一頁，匆匆一掃就愣住了——
DAY16，3.6號(紅圈圈黃道吉日)求婚，她說過旅行結婚很酷。
下麵是密密麻麻的策劃安排，包括聯係好的酒店，還有傅宜，葉聞禮，葉哲爾，周竟若，許窈，舒寒音……她的朋友親人們。
楚約終於知道了他到底為什麽執著於讓她請假一起去旅遊——就因為她曾經跟許窈隨口聊天的時候說過一句“旅行結婚好酷啊”，韓辭就記住了。
她也知道了葉哲爾到底為什麽會打電話過來讓她考慮旅遊的事情。
原來韓辭準備了這麽久，那麽她說去不了那天韓辭後來打了這麽久電話全是在通知親友們取消計劃……
楚約忽然覺得自己真的非常過分，隻覺得心髒漲漲的有股酸軟的情緒止也止不住，有些哽住。
下意識打給了韓辭，通了卻不知道說什麽。
忽然門鎖滴滴兩聲——
韓辭大概正巧從俱樂部回來，臉上戴著口罩，手機還貼在耳側，一進門看見楚約坐在客廳，眼中露出意外的情緒，“姐姐……”
“你怎麽在家？”
楚約沒說話，忽然間福至心靈，悄悄把黑皮筆記本塞進自己大衣口袋後轉身徑自往書房走去，韓辭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看她翻抽屜找出了他的戶口本跟身份證。
“？？？”
“跟我走。”
楚約伸手去拉他，一開始還沒拉動。
回頭見韓辭睜著眼睛茫然的望向她，二十三歲的成年男人了，眼神居然還能讓她覺得像個少年一樣清澈幹淨。
楚約忽然笑了——
“聽到了沒有？”
“乖一點。”
“跟我出門。”
韓辭沒輒，順從地被她拉著出門下了電梯，一直到上了車也還不明白現在是什麽狀況。
趁著紅燈，楚約開導航的同時軟了語氣喊他，“阿辭。”
“嗯？”韓辭回頭，看不出什麽情緒。
楚約探過身摘下他的口罩，在他嘴上親了一口，“別生氣了。”
她親的時候韓辭可沒躲，甚至還迎合了，被親完卻拿手背擦擦嘴：“我沒生氣。”
楚約被他一句話嗆得語塞：“……”
這還叫沒生氣？
都好幾天沒見到他的酒窩了。
楚約還想分辯幾句，餘光卻瞥到他的側臉，視線順著愈發利落的線條往下，精致的喉結旁還有一個被她咬出來的牙印。
楚約忽然就沒那麽理直氣壯，訕訕閉上了嘴。
算了，等到了再說。
……
楚約沒再吱聲，安靜得讓韓辭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直到她把車停在了民政局前麵——
韓辭抿著唇，有些發愣。
楚約對著車內的後視鏡補了下口紅，下了車看他還坐在位置上，折回來靠在副駕駛車門邊，俯下身，“姐姐出錢請你領個證要不要？”
韓辭聞言，大腦變得渾渾噩噩的，呆呆的打開車門下來跟在她身後往大廳走。
大腦一直處在空白狀態，直到要簽名了，楚約停下動作，偏頭問他：“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這裏沒有離婚這個說法，隻有喪偶。”
韓辭回過神，聽到“離婚”二字凶惡地瞪了她一眼，立馬刷刷刷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扭頭望向她，無聲催促。
楚約失笑，韓辭卻還一錯不錯地看著她，隻好在他不知道是逼人還是忐忑的目光下在他名字旁簽上自己的。
緊接著就是填資料、拍照。
一切都快得像做夢。
直到工作人員把兩本小紅本遞給韓辭，他愣愣地打開看了眼，很快勾起了嘴角。
楚約湊過來想看看照片，韓辭卻驀地合上，一臉自然的順手把兩本結婚證都揣進了自己的衛衣口袋裏。
走到民政局門口，楚約直接伸手去摸他口袋：“讓我看一眼。”
也不知道剛剛拍得好不好看。
韓辭一手捂著口袋擋住她伸過來的手，扭了下身另隻手反手捉住她的手腕，全身上下寫滿了拒絕：“不給，我的。”
楚約：“……”
她本來想說其中一本是她的。
但是再看咧著嘴笑顯得異常高興的韓辭。
楚約抿了抿唇。
行吧。
不給看就算了。
她嗤笑一聲，掏出藏在打字口袋裏的黑皮筆記本揚了揚，“這下高興一點了嗎？老公。”
楚約扭頭抬腿往外走，韓辭因她話裏“老公”兩個字怔住，站在原地愣了下，很快眼角眉梢都舒展了，追了上去一把將楚約打橫抱了起來。
“再叫一遍！”
楚約先是被他的動作弄得驚了，連忙勾住他的脖子，隨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拍了他胳膊一巴掌，沒好氣笑罵道：“快放我下來！”
楚約眼看著路過了自己的車，用了點力掙紮，“停下，車！”
韓辭沒理她，順手將她往上掂了掂，直到走出很遠才從善如流的把她放了下來，拿出了準備好很久一直帶在身上卻沒機會送出去的戒指，認認真真的套在了楚約無名指上，還低頭小聲嘀咕了句什麽，楚約沒聽清。
楚約後來才知道韓辭當時嘀咕的是“一點儀式感都沒有”。
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安排好了行程，準備好了求婚要用到的一切，卻沒想到敗給了意外的培訓計劃還有楚約驚人的行動力。
然而此刻，楚約握住了韓辭朝她伸出的手掌。
她想，結婚可能真的需要衝動，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下一次，再一起去旅行。
在融融日光下，兩人牽著手走在河岸旁，對新的身份適應迅速。
韓辭忽然輕輕喊了一聲：“楚約。”
楚約轉過頭，唇角微揚，“怎麽了？”
“明天去打申請。”韓辭說，“男朋友不能陪你去基地，老公可以的。”
楚約慢半拍“哦”了一聲，韓辭每次叫她名字她都覺得有些不一樣，她吃吃笑起來，“等會兒回去就去申請。”
走著走著，韓辭又輕輕喊了一聲：“姐姐。”
楚約偏頭，神情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嗯？”
韓辭彎彎眼睛，眼眸跟初遇時一樣明澈，瞳仁裏閃爍著細碎的光，“沒什麽。”
——隻是很高興。
世界上美好的東西不太多，
早春枝頭悄然融化的雪，
和笑起來要人命的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