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節點
離體的心髒被迅速送往江城市立醫院, 姚靜卻在上車時改了主意，一陣風刮落梧桐葉落在她腳邊, 姚靜頓住，慢慢的退後一步遠離人群，背過身，“我還是，不要見了。”
“我再陪一陪小喬。”她低下頭捂著眼看不清表情，聲線有一絲絲顫抖，“知道小喬的心髒要放進另一個人的身體去延續她的生命就夠了。”
韓辭微怔，見姚遠抿著唇斂眉望著他，定住腳步沒有繼續上前，深深鞠了一躬，“謝謝。”
“不用謝我們。”
姚遠扭頭看了會姚靜的背影，回頭沉聲道，“這是小喬的遺願。”
他用力摁了下韓辭的肩膀，“希望你妹妹能康複。”
薛城得知韓辭說服了捐贈人家屬立馬就讓手術室給韓葭插號安排了急診手術, 並通知責任護士給韓葭做好術前準備。
韓辭一到醫院就直奔外科樓, 跟護送隊還有張萍一起推著韓葭的病床到手術室隔離門前腦海裏都一片空白, 直到護士在詢問過敏史的時候他才想起來, 答完問題回過頭摸了摸韓葭的腦袋, “睡一覺就好了, 葭葭聽話。”
韓葭點點頭，起身躺到手術室推來的另一張床上，在護士指導下戴好無菌帽，把手裏攥著的發卡遞給韓辭，充他彎了彎眼，“哥哥我知道了, 你幫我保管一下，等會見。”
韓辭接過，也跟著笑了，兄妹兩臉上的梨渦簡直一模一樣。
韓葭的病床很快被推到無菌室中，韓辭也開始了等待。
張萍本想陪他一起等，韓辭卻跟她說：“張姨你先去吃個飯吧，今晚不用來了，我照顧”
手術室外有許多家屬跟他一樣，焦急而擔心的踱步來回。
韓葭的主刀醫生就是薛城，是心胸外科的專家，臨床經驗豐富，可盡管如此，韓辭仍然有些不安。
起身走到角落跟楚約短暫的通了一個電話，告訴她韓葭已經進了手術室。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隨後一直到晚上八點，韓辭就坐在等候區的長椅上發呆，期間看著別的病人一個個被推出手術室，不斷給自己做心裏建設。
楚約本想立刻陪韓辭一起回去，但不湊巧接到了楊期提前集合的通知，隻好留在申城。
楊期明天早上就會過來，於是楚約打電話聯係了申城大學，提前去了研討會主辦方安排的賓館。
韓辭先前告訴她韓葭已經在做手術了，楚約去吃過晚飯，因為不放心韓辭，就回撥過去開了微信語音通話陪韓辭一起等手術結果。
楚約能聽見韓辭那邊傳來的家屬的焦灼討論聲，間雜著醫務人員的詢問。
她聽見一個又一個病人被推出手術室，被點到名的家屬鬆了口氣高聲痛病人交談著。
韓辭長久的沉默，隻聽得見他平緩的呼吸聲，楚約沒過分打擾，隻是拿pad去搜了下移植手術大約要多久，心中有數之後就靜靜的陪他一起等。
“姐姐。”他忽然出聲。
楚約立刻回應，“怎麽了？”
“我有點怕。”韓辭聲音輕飄飄的，顯得格外脆弱，“我想起外婆了。”
“她也是笑著跟我說等會見的。”
“可是，我沒等到她。”
楚約心髒一緊，有些難言的心疼，柔聲安慰他，“別怕，葭葭會沒事的，我陪著你。”
“我就是，有些不安。”韓辭低聲道。
楚約甚至能想到他現在的神情，她後悔了，她就該跟著韓辭一起回去，看了眼腕表，抓起錢包抿著唇大步出了房間。
直到聽見汽車喇叭的聲音，韓辭才意識到什麽，“你在哪兒？”
“高速路口。”楚約望著前麵堵住的入口，低聲罵了句晦氣。
前麵車流終於動了一下，她打斷韓辭，“等我到了再說，我要開車了。”
韓辭捏了下眉骨，一時間怎麽也說不出讓她不用過來的話。
腳底油門一踩，車子就衝了出去，楚約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欠韓辭的，一見他難過委屈自己就先受不了，隻想快點到他身邊陪著他。
韓辭一直不知道楚約開車會這麽快，九點不到就聽到她氣喘籲籲的問，“你在哪兒？”
一扭頭就看到從安全出口跑出來的楚約，下意識起身迎了上去，楚約在門口站住，先是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他愣了一下掛斷了電話。
韓辭往前走了幾步，楚約半跑半走著朝他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上還拽著一個塑料袋，垂下腦袋在他懷裏喘氣。
韓辭撐著她身體的重量，帶著人往走廊上的長椅過去。
等坐下了她還抓著韓辭的手，“你讓我緩緩，腿軟。”
緩了一會兒，楚約鬆手，把塑料袋提到兩人座位中間，從裏麵掏出一個漢堡跟飲料伸手送到韓辭麵前，“我看了下沒什麽可買的，就隻有這個。”
她剛剛跑錯樓到內科樓去了，又從內科樓過來，樓梯爬到一半想到韓辭回去後基本就一直在跟她通話，根本沒去吃飯，又折回去買KFC。
“吃點吧。”
楚約現在的模樣跟往常不大同，稱得上有些狼狽，風塵仆仆的，卻還是那麽明豔，甚至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韓辭伸手幫她理了下劉海，在楚約打算張口再說點什麽的時候，彎下腰傾身將腦袋枕在了她肩上。
楚約在心底歎息一聲，繞過他的背將手搭在了他肩上，無聲的給予支持。
在手術室外，甚至還有人在慟哭，她們安靜的坐在一隅，絲毫不起眼。
韓辭很快調整好情緒，這個時候才覺出餓來，狼吞虎咽地解決了楚約買的漢堡。
拿她水杯喝著水的時候小心翼翼問了句：“你這樣會不會太累？”
楚約斜睨了他一眼，看他像小鹿似的清澈可憐的眼神，淡聲道：“不會。”
以前在圖書館通宵複習都是常事，連夜在江城跟申城來回也就是折騰了一些。
楚約伸手戳他臉，被韓辭抓住手指攏住握進手裏。
隔離門的燈又亮了一下，韓辭轉頭望了過去，立刻緊張起來，緊緊握著楚約的手，抿著嘴沉默。
護士喊了另一個人的名字，並不是韓葭。
韓辭緊繃脊背驟然鬆了下來，韓葭已經進去將近四個小時了，焦急不安的恐懼情緒在楚約來了之後散了大半，隻是仍難完全避免。
楚約安撫的回握住韓辭的手，“別急，再等等。”
韓辭勉強笑了笑回應她，“嗯。”
直到淩晨兩點，韓葭仍舊沒有結束手術。
還在等待的人隻剩下她們倆。
楚約低頭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感覺到韓辭輕輕托著她的腦袋枕到他肩上，楚約剛想說她還醒著，一睜眼，就對上韓辭凝視她的目光。
看清其近乎纏綿癡迷的神色，楚約一怔。
韓辭也愣住了，沒想到她根本沒睡著，別開眼，再回頭又是明澈幹淨好像她剛剛看見的神情全是錯覺。
楚約在他肩頭蹭了蹭調整了腦袋的位置，開口，“你幹嘛這麽看我？有點怪。”
她以為韓辭不會回答的，也沒上心，繼續閉眼假寐，韓辭卻抬手覆在她眼皮上，低聲回答：“我隻在想，我太幸運了。”
楚約笑了一聲，顫動的睫毛掃過他的手心，“彼此彼此。”
韓葭的手術在淩晨三點多結束，薛城送她出來的。
韓辭緊張的去看病床上的韓葭，她睜著眼，意識還不是很清楚。
“沒關係，等會兒就好了。”薛城臉上滿是輕鬆的笑意，“手術很成功，繼續觀察半個月，要是沒事就能出院了。”
韓辭這才徹底放鬆下來，兩人跟著護士把韓葭推回了病房。
韓辭去跟薛城溝通術後治療方案了，楚約留在病房陪韓葭。
韓葭估計是代謝得比較快，麻藥作用消失得早，回到病房沒多久就能說話了，“楚約姐姐，哥哥去哪兒了？”
“韓辭去找醫生了。”
薛醫生說讓韓葭先不要睡覺，楚約就盡量跟她說話提起她的注意力，等了好一會兒，韓辭才回來。
薛醫生也來了，檢查了又下韓葭的情況，說了遍術後注意事項。
楚約在邊上一起聽著。
心髒移植術後要定期檢查和評價移植心髒的功能，監測免疫抑製藥物濃度和免疫排斥反應，積極防治感染。
簡單來說就是說要長期服用免疫抑製劑避免排斥反應，還要定期進行心肌活檢。
一筆一筆的全是開支。
楚約想起韓辭缺錢到要去打比賽贏獎金的事，怕傷了少年的自尊，等薛醫生跟護士都走了，猶豫再三，拉著韓辭到廁所避開韓葭悄悄問他，“韓葭的手術醫療費用夠嗎？”
韓辭眼裏悄然閃過一抹笑意，臉色為難糾結，低下頭。
“其實我可以……”楚約斟酌著組織語句。
話語中斷，隻聽韓辭兀自笑開，抬起頭看她，眼角眉梢都洋溢著暢快，沒有一絲陰霾，楚約第一次見到他這麽徹底打開了的笑，一時間有些怔住，有些懷疑，怎麽會有人這麽巧長在她所有審美的點上。
韓辭彎了彎唇角，臉上的梨渦又露了出來，“夠用，你別擔心。”
楚約知道韓辭不是會打腫臉充胖子的人。
既然他說不需要，就是真的不需要。
“嗯。”楚約也跟著笑。
確認韓辭這邊沒什麽問題了，楚約沒多留，又去看了眼韓葭就離開醫院趕回申城了。
韓葭的手術進行的突然，直到塵埃落定，楚約離開後韓辭才想起來知會周竟若一聲。
誰知道要給周竟若發的短信剛編輯好還沒發出去，邱睿的消息先狂轟亂炸過來了。
——我聽我教練說你妹妹昨天做手術啊？
——還好嗎？結束了沒？沒大問題吧？
……
韓辭有些疑惑，“你教練怎麽知道我妹做手術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沒更的會補上的
抱歉，這兩天因為私人問題導致更新斷了
依舊感謝仙女們的訂閱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