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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徐婉今日辰時從林州入京, 剛剛回到王府。顧慎的棺槨依舊停在府內,徐婉一入大門瞧見後問了顧令方才知曉那是顧慎。


  她知曉顧晏心裏十分在乎顧慎這個堂弟,立刻提起裙擺往內院去尋顧晏。


  顧晏既是昨夜入得城,這顧慎的屍體又停在王府, 他必然已經知道顧慎離世, 徐婉不敢想象昨夜他該有多難過。


  “昨個夜裏顧晏在這坐了一整夜, 今日清晨才歇下,你莫要去打攪他。”顧令疾步跟上徐婉, 試圖攔下。


  “嗯,我知曉了, 我不打攪他歇息, 隻靜悄悄的進去看看他。”徐婉開口解釋,而後饒過顧令走進內院。


  她穿過王府宅院裏的道道長廊,來到了主院寢房門前, 遲疑良久後, 提著裙擺惦著腳悄悄推開了門。


  她推開房門往裏走, 就瞧見顧晏斜靠在軟枕上瞧著她。徐婉的動作極輕極緩, 卻仍舊被寢房門內的顧晏察覺到了。


  “回來了。”他聲音微啞的開口問候。


  徹夜未眠,顧晏臉上顯露出濃重的疲倦之色,眉眼間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


  徐婉想要伸手撫平他眉心褶皺, 待走近他後,卻又遲疑了。


  “婉婉,過來。”顧晏示意徐婉再近前一些, 抬臂將她攬在懷裏。


  他下頜靠在她肩上,而後將臉埋在她頸間。


  靜謐良久後,顧晏突然開口:“此間事了,我派人送你去揚州, 但你身邊需得有王府的人在身邊伺候,我也會另外派些暗衛守在揚州。”


  他明白徐婉並不願意讓王府的人跟在身邊,話說出口後唯恐她怪他如此行事,心中微澀複又開口道:“婉婉,這世間不知有多少人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你是我的軟肋,我不敢想象若是我護不到你該如何是好,我受不住再一次失去。”


  自西南歸京這段時日,徐婉漸漸釋懷了當初種種,雖然仍舊不願與他重修舊好,但也不再如從前那般怨恨於他。


  何況他多年兄弟身死,已然十分悲痛,徐婉心疼他,便也不欲再惹他心亂。


  “好,都聽你的。”她柔聲應答。


  幼帝失蹤數日,顧晏以其身世未明的理由將他廢掉。他廢帝後並未馬上定下新君,反而在接下來的半月裏清理朝中太後餘黨,一時之間朝堂眾臣大都暗中猜測他有意自立為帝,有些極善溜須拍馬的朝臣甚至還上了奏折奏請顧晏稱帝。


  顧晏將這些奏折一屢按下未批,反倒私下派顧令去查探宗室子弟。


  “為何要我去查這些宗室子弟?”顧令接了顧晏的命令十分不解。


  “擇立新君。”顧晏打開下一折奏章,沉聲答話。


  “什麽?”顧令驚訝不已,他也以為太後鬧的那番事過後,顧晏絕不可能再扶一個新帝,實在沒想到他竟還是原來的想法。


  “隻查十二三歲的宗室子弟即可,選出來品行學識出眾者列個折子呈上,務必要是個知恩能成仁君的孩子。”顧晏囑咐完揮手示意顧令退下。


  顧晏已經打算歸隱,若是選出來個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新帝,隻怕不說兔死狗烹,也會給他惹來許多煩擾。何況帝位之上坐著的人,自然是要成為一個胸懷萬民的君王,不求他能開萬世太平,起碼要保這一世黎民安泰。


  國中無君,朝中老臣愈發坐不住了,次日一早先帝朝的帝師登門求見顧晏。


  這位帝師是先帝的老師,當世大儒,一生清正耿直。


  顧晏素日裏十分敬重他,今日他登門自然不會拒而不見。


  顧晏迎他入書房,他拄著拐杖落座,“老朽冒昧登門,叨擾王爺了。”


  “怎會呢,許老登門是晚輩的榮幸。不知您今日前來,所為何事?”顧晏為他沏了盞茶,開口問道。


  許老呷了口茶,“老朽有一事十分不解,這才冒昧前來拜訪,請王爺為老朽解惑。”


  他話說至此時,顧晏心中已確定了他登門的原因,同樣呷了口茶問道:“許老可是為新君一事而來?”


  “王爺所言正是老朽登門之因,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幼帝身份不明,先帝一脈僅剩前太子一人,老朽知曉您與前太子宿怨頗深,自然不敢說讓您助他為帝。但如今涼國國主對我大齊已是虎視眈眈,國中久久無君,恐於國祚不利啊,老朽鬥膽問您一句,為何遲遲未有動作?即便是您要改朝換代,也不該拖至此時啊!”


  許老話落,顧晏還未回應,他便扔了拐杖叩首在地,“老朽雖為先帝之師,卻愧對帝師之職,先帝暴虐昏庸,有老朽教導不力之過。幼帝登基之時大齊已然是大廈將傾之勢,王爺您攝政多年,於國之功斐然,老朽並非愚忠之人,您若是稱帝,老朽與一眾老臣必不相阻,隻求王爺早做安排,莫要讓西涼等國鑽了空子啊!”


  顧晏放下茶盞,起身扶起許老,“我未曾想過為帝,何況先帝一脈絕了,這大齊宗室之子不是數不勝數嗎,挑個品行學識上乘的好好培養,何愁不能教出個稱職的君王來?隻是我已然厭倦京中紛爭,待將新君選定教出個模樣來便辭官歸隱,日後朝中之事還要勞您多費心了。”


  許老被顧晏扶著坐在椅子上,聽了他的話後,神色十分驚訝。顧晏未待他回應,便接著說道:“顧令已經去查宗室子弟了,不日便會有人選,您隻需靜等幾日便可,至於西涼,我仍坐鎮京中,西北諸國怎敢放肆。”


  許老摸著胡子,打量了顧晏一圈,似是不敢相信他不欲稱帝,他搖頭歎了口氣道:“老朽明白了。”


  許老回去後將此事告知了與他相熟的幾位老臣,不日後這消息便在京中權貴中流傳。


  潁川郡王魏闌也從好友口中得了消息,他便是魏璟那位視為親子的堂侄,魏璟早前因為顧晏以魏闌相逼答應渡海離開的。


  “郡王何不搏一搏?”魏闌的好友問他。


  “搏?如何搏?你難道不知道攝政王前去西南時曾取走我皇叔贈我的玉扳指一事嗎?我本就是遠了些的宗室子弟,這些年在京中留著一命也不過是攝政王為備不時之需用以威脅皇叔罷了。”魏闌說話極為冷靜通透,全然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


  “這、”魏闌的好友想到此事咬了咬唇停了話頭。


  魏闌他們這邊全然不報希望,別的得了消息的宗室子弟卻個個牟足了勁想被選上。


  到最後,顧令選出來的人裏,魏闌卻排在第一位。潁川郡王父母早亡,魏闌是魏璟悉心教導養出,才華學識之出眾,在這一代京中子弟裏極為罕見。


  “折子裏第一位的是魏闌,論學識才華他遠遠甩過後麵幾位,許老得知我在查探宗室子弟時還特意來尋過我,直言此子有聖祖皇帝風采。我查到的消息也證實他極為不凡,所以將他列在首位。隻是他畢竟親近魏璟,隻怕登基後於我們不利。”顧令將所查的消息如實報給顧晏。


  “魏闌?”顧晏眉心微折打開顧令列的單子。


  “品行如何?”他繼續問道。


  “傳言是極好的性子,似魏璟當年那般光風霽月。”


  顧晏搖頭輕笑,“嗬,如魏璟般光風霽月?他魏璟教出的孩子絕不會如此,至多是如他那般麵上光風霽月罷了。”


  “試試他的品行。你去告知於他,就說我選了他做新帝,但要他以自己為餌騙魏璟回京,親手殺了魏璟後方可登基。”顧晏微微思索後如此吩咐顧令。


  顧令即刻動身前往潁川郡王府,他到時魏闌正在國子監讀書不在府上,前去通知魏闌歸府,請顧令稍候片刻。


  等待的時間裏,顧令閑得無聊便逛了逛潁川郡王府,越逛越覺得這潁川郡王府上家底厚實。這府上許多東西都是十分罕見千金難買之物,就連正堂前掛著的話都是前朝大師的遺作,萬金難求。


  其實並非潁川郡王府家底厚實,而是魏璟家底厚實,魏闌父母雙亡,魏璟把他當親兒子養,自然不惜為郡王府花費重金。


  魏闌在國子監聽聞顧令登門的消息立刻動身回府。他倒沒想到顧令是來告知他被選做新帝的,反而猜測顧令是奉顧晏命令來處置他的,因為不久前他曾屢屢往西南之地送信告知魏璟京中時局,雖然從未收到回信,但他送出的信被顧晏截到了就都是把柄,取他性命都有了理由。


  魏闌到正堂見顧令時,顧令正好再看那副畫,他掛上笑容,拱手問道:“見過顧令公子,不知公子今日到訪敝府所為何事?”


  顧令並無官職,但京中權貴大都知曉他是顧晏的親生弟弟,便也都是尊稱一聲公子。


  “我今日來是告訴你個消息。”顧令從畫上收回視線。看著魏闌複又開口道:“王爺選了你做新帝。”


  “什麽?”魏闌不敢置信的望向顧令,心底卻不自覺泛起歡喜。他自然也是想做皇帝的。


  “但有個條件。”顧令賣了個關子。


  魏闌凝眉不解,心裏隱隱有了猜測。


  果不其然,顧令接著說:“你以自己為餌騙魏璟回京,親手殺了他後方能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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