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說書攤子周圍已然被刺客圍住, 墨影察覺不對立刻現身,護在顧晏與徐婉兩人身前。
“主子,被圍了,恐有刺客。”他低聲開口, 話音未落, 四周的刺客便自人群中衝了出來。
他們個個常衣便服, 若非手持刀劍的話,在旁人看來不過都是些平頭百姓。刺客們持劍衝向顧晏的方向, 周圍的百姓見此場景慌忙逃命,有些人不小心擦撞到了那些刺客的身上, 便被一劍奪了性命。
顧晏眼見他們草菅人命, 瞬間神色冷厲。
“墨影,一個不留!”他沉聲吩咐墨影,對這些人為何對他下手絲毫不感興趣。
自他攝政以來, 刺殺之人屢見不鮮, 就今日這些刺客的水平, 顧晏連自己動手的心思都沒有, 更加不會有興趣去查幕後策劃要取他性命之人是誰。
墨影閃身上前,手握一把長劍殺入那群刺客之中。他是顧晏隨身暗衛,由他一手培養, 屍山血海隨他淌過,實力自然不容小覷。
多年以來,若說敗績, 也隻有魏璟帶著皇族影衛以多敵少重傷他的那一次。
皇族影衛皆是煉獄裏爬出的修羅,墨影孤身一人自然不敵他們。可眼前這些嘍囉,實在是不入流。
墨影在前殺人,顧晏攬住徐婉, 疾步離開此地。他不願讓她見血腥殺戮之景。
“逛也逛過了,回去吧。”顧晏帶著徐婉離開說書攤子後,就往徐府走去,他雖不將那些刺客放在眼裏,可帶著徐婉終究是不能冒半點風險。
徐婉方才著實被那場麵嚇了一跳,眼下雖跟著顧晏腳步未停,可想到那突然衝出來的一群人還是後怕。
“你方才為何不讓墨影帶回個活口,說不準還能問出些什麽呢?”徐婉回頭望了眼,有些不解的問顧晏。
“嗬,有何好問的。他們於我而言不過螻蟻,這大齊想取我性命的人多了去了,何必非得知曉是誰人所為?”顧晏冷笑答話,似乎並不在意。
可他這番話聽在徐婉耳中卻很是讓她心疼,顧晏十餘載鞠躬盡瘁嘔心瀝血,為這大廈將傾的齊國付出了多少,才挽狂瀾於既倒,可這些年數不清有多少朝臣明裏暗裏罵他逆臣,就連這大齊皇族都未必感念他。
徐婉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得沉默下來,她回握住顧晏的手,同他一起往徐府走去。
刺客人數不少,分了幾批行動,一批在說書攤子那裏行刺,另外幾批則分別布置在自夜市回徐府的途中。顧晏帶著徐婉往徐府走去,過了鬧市街道後周圍猛地安靜下來,可這份安靜卻有幾分詭異。
他們來時經過此地,雖不繁鬧,但也絕不像此刻這般寂靜,連行路之人的腳步聲都無。顧晏察覺不對,心道不妙,立刻抱起徐婉側身換了條路。
守在他們前麵不過百餘米的刺客驚覺被顧晏發現後紛紛現身追趕兩人。
徐婉趴在顧晏肩頭正好能瞧見緊追在他們身後的刺客,她緊張的攥著顧晏肩頭,“咱們先別回徐府了,眼下這些刺客絕不可能善罷甘休,旁的路口說不定也堵了人,回去的路上恐怕還會再遇險。”
顧晏懷裏抱著徐婉,腳步掠過長街,因為用了輕功不便開口,他將徐婉的腦袋按進懷裏,並未說話。
依顧晏的實力,這些刺客不足為懼,之所以未曾出手,隻是不願在她眼前殺人。他知曉徐婉的性子,雖然一身驕縱氣,囂張跋扈至極,但始終是個萬千嬌寵養大的姑娘,瞧著膽大妄為,實則怯弱的很,見不得殺戮。
徐府自然得回,隻是這些人要先處理了。顧晏側首望了望後麵,瞧見已甩下那些刺客有段路程,便將徐婉放下,而後自腰間抽出信號彈點燃。
天空炸響煙花,留守徐府的暗衛聞訊出動。
“走,先尋個地方歇歇腳,待暗衛處理幹淨了咱們再回去。”顧晏牽著徐婉閃身進了家酒樓,酒樓裏人群吵嚷,兩人藏身在其中倒也不易被發現。
顧晏隨意挑了處落座,拎著桌案上的酒為徐婉斟了杯,“今夜受驚了,破例允你喝杯酒。”
徐婉不大樂意的接了酒杯,吐了吐舌頭卻不曾飲下,“這還要逃命呢,我可不敢喝。”
“怕什麽,隻要我顧晏在你身邊,哪怕隻僅有一息尚存都不會讓旁人傷你分毫。”顧晏飲盡杯中酒眼含笑意開口。這話說得隨意卻是顧晏十餘年來的心聲。
徐婉同樣笑笑卻並未接茬,她信他話中情誼,可有這情誼又能如何?當年之事便是最大的諷刺。
顧晏見徐婉神情,便知她心中想法,遂苦笑一聲,“婉婉,你還記得我二十四歲生辰時在邊關寄給你的信嗎?信中寫了句詩——‘願為五陵輕薄兒,生在貞觀開元時。鬥雞走犬過一生,天地安危兩不知’。”他擱下酒杯望著徐婉緩緩念出這句詩來,明明是在看著眼前的徐婉,卻好似隔著她瞧見了許多年前的自己。
顧晏話音微頓,“嗬,可我命中無此福分,生在邊城亂世,長於軍營之中,養在先鎮國公膝下,自小學的是為萬世開太平。這大齊再是不堪,但我受先父教導,不能待天下百姓不義,我可以屠戮皇族,卻不能見山河淪陷而不顧。”
這就是顧晏,家國天下為重,兒女情長次之。
不久前,承寧寺的元悟大師問他,當年遠赴西北平亂,沒能在所愛之人身邊護她安好,可曾後悔。
顧晏答,悔。
是,他的確有悔,的確遺憾。可即便重來一次,顧晏依舊會奔赴西北。
他或許會費盡心思將徐婉帶在身邊,卻絕不可能不顧西北邊陲。
徐婉眼底微濕,卻含笑望向顧晏,眼前的男人是她曆經兩世都未能放下的人。她當年愛他,又何嚐不是愛他一腔抱負與熱血,愛他骨子裏的堅韌與擔當。
她喜歡的少年郎滿腔孤勇一身赤誠,如今時隔多年依舊如此,眉眼如初風采依然。
徐婉幼年也曾在軍營中生活,她見過民不聊生,見過戰場烽火,所以年少懷春時驚鴻一瞥愛上的人,是白馬銀槍殺入亂軍營的顧晏,而非京都皇城風光霽月的公子們。
兩生兩世,徐婉至今仍舊怨他怨的是他十載冷落,是他絕口不提愛意,數次折辱於她,可她從不怨他離京赴西北平亂。
“顧晏,”徐婉開口欲言,突然瞧見顧晏身側的那桌上有一人射來一隻飛鏢。
“快閃開!”她立刻喊顧晏閃開,可那距離實在太近,顧晏避無可避。
作者有話要說: 願為五陵輕薄兒,生在貞觀開元時。
鬥雞走犬過一生,天地安危兩不知。
——王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