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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掙脫泥沼(十)

  話說到這裏,孩子讓陪那就陪吧。


  葉柳園說:“好啊,不過旅遊規劃都你來做吧,哥哥相信你!”


  實際是懶,讓一個死宅規劃旅遊,規劃完了也等於旅遊完了,不用出門了。


  “好,一切我安排。”


  欒星洲說這話的時候葉柳園還沒有意識到什麽問題,直到兩人出去旅遊後他才發現,欒星洲真的太坑了。


  由於兩個人剛解鎖了一大筆遺產,錢和時間都不是問題,欒星洲就選擇了歐洲大陸三月遊,花三個月的時間周遊歐洲各國。


  葉柳園要死了好嗎?


  這對於死宅來說簡直就是噩耗中的噩耗,等他在歐洲逛了一個多月問欒星洲到底還有什麽行程時,才被告知了這樣的噩耗。


  葉柳園當時正在聖馬可廣場喂鴿子,聽到這個噩耗簡直眼前一黑。


  “欒星洲,不至於吧,哥覺得逛一個多月足夠了,現在哥無比得想念我們偉大的祖國。”


  幾隻鴿子振翅掠過兩人之間,欒星洲忽然笑了,說:“哥,既然一切都由我安排,現在可由不得你了。”


  好吧,葉柳園默默歎氣認了。


  葉柳園喂完手裏的食糧,跟著欒星洲去參觀聖馬可大教堂的回廊和內部的黃金祭壇,參觀完出來時,欒星洲忽然叫了一聲葉柳園。


  葉柳園一回頭看見站在拱門前的欒星洲,他頭上是主題為“最終的審判”的鑲嵌畫。


  那一瞬間葉柳園仿佛看見了一個正常的彌厄爾,沒有白化、從泥沼中拔擢而出,耀眼輝煌的他。


  “怎麽了?”葉柳園問他。


  “沒什麽,隻是忽然想叫你一下。”欒星洲幾步走到他身邊,說:“走吧,我們回旅館。”


  威尼斯遊人如織,欒星洲隻在聖馬可廣場附近的旅館訂到了一間房。


  “我先洗澡,我不行了,讓我坐下我就不想動了。”葉柳園體力告罄,率先去洗澡。


  結果洗完了才發現自己渾渾噩噩沒把睡衣帶進來,隻能從內敲了敲門,對外麵說:“星洲,幫下忙把睡衣遞進來唄!”


  欒星洲起身幫忙找出睡衣,葉柳園拉開個門縫把睡衣勾進去,換好後才尷尬地出來,說:“我好啦,你去吧。”


  欒星洲沒說什麽進了淋浴間,葉柳園剛剛洗完澡,淋浴間內充斥著濕熱的空氣。欒星洲閉了閉眼,幾乎控製不住開始幻想幾分鍾前葉柳園在裏麵的樣子。


  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對葉柳園與日俱增的獨占欲,也許是對其他人插入兩人生活的厭惡和排斥,也許是對22歲之後與葉柳園分離的恐懼,他一直想和葉柳園就這樣生活下去。


  隻有彼此,也不分彼此。


  他記得葉柳園第一次出現在那間陰暗逼仄的出租屋內柔軟白皙的麵龐,好像渾身都發著光一樣拉他離開泥沼,記得他每一次的鼓勵、包容和方方麵麵。


  他第一次贏得籃球賽冠軍的那個春末,燥熱的夜裏充斥著燒烤的煙熏味和汗味,還有少年們的笑聲交談聲,啤酒的味道和葉柳園身影。那一幕被他很小心收藏在記憶中,他以為那可能是他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了。


  可一無所有和擁有一部分是兩種概念,前者或許讓人可以忍耐,後者則讓他想得寸進尺。


  或許在他來到新家和葉柳園一起生活,第一次在夢中夢見了葉柳園時,所有的情緒才被催化成了另一種更濃烈的東西。


  是愛啊,他愛葉柳園。


  想像夢中一樣擁抱他柔軟勁瘦的腰肢,想和他一起生活,想吻他、想徹底地擁有他。


  在22歲他放手之前,先永遠地抓住他。


  欒星洲在淋浴間冷靜了很久,匆匆洗了個澡上了床。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同床而睡,夜深人靜的黑暗中,欒星洲忍不住翻身抱住了葉柳園他的腰。


  白天葉柳園太累了,被從背後抱住也隻是不適地動了動,然後已經睡得沉沉的。


  欒星洲低頭,在他後頸落下了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旅遊結束後回到N市的葉柳園簡直熱淚盈眶,他覺得他已經升華了!

  然而回到N市後就麵對了一個問題,欒星洲考上的大學在首都,他們不能再留在N市了。


  葉柳園靠在沙發背上,說:“N市離首都不遠,有空哥會去看你的。”


  正在收拾行李的欒星洲一愣,抬頭問:“哥你不打算也去首都?”


  “我去幹什麽?”葉柳園道,“哪有上大學還帶著家長一起的,你想住宿舍就住宿舍,不想就自己出來租房住。”


  “那哥為什麽不跟我一起出去租房住?這三年我們都是一起生活的,沒什麽不好。”


  欒星洲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到葉柳園麵前,說:“哥是覺得收拾行李搬家太麻煩了嗎?可如果我走了,哥就要一個人住,每天叫外賣自己收拾房子,或者叫家政來做飯整理房間。”


  “同樣很麻煩,哥不如和我一起去N市,要租的房子我已經租下來了。哥忍心讓我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房子裏,我卻不忍心哥一個人住。”


  “可你不會覺得哥很煩嗎?”葉柳園有些疑惑,“就像你說的我們一起生活其實基本上都是你照顧我,哪有年紀輕輕的男孩子總喜歡照顧別人,帶個拖油瓶的?”


  “那哥呢?”欒星洲執著地看著葉柳園,說,“又哪裏有人願意養一個非親非故的孩子?何況是像哥這樣有遺產可以繼承的?更何況在別人眼裏,我才是拖油瓶。”


  “像哥,現在不就已經想要甩掉我了嗎?”


  說著欒星洲出乎葉柳園預料地忽然傾身向前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說:“我願意帶著哥、照顧哥一輩子,可是哥不願意帶著我、照顧我一輩子。”


  欒星洲說這話的時候,眼眶發紅,臉上的神情隱忍到了極限,像是有什麽衝破了束縛,與他對視的人都能看得分明。


  葉柳園愣了一下,感覺在預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是他。


  那些話欒星洲是早就想對葉柳園說的,但吻的那一下卻是真真正正得衝動了。


  他以為他可以忍耐到22歲,但如果現在就要分開那又何必等到22歲那一天。欒星洲成年了,他們隻會越走越遠,上大學的分離隻是疏離的起點。


  欒星洲幾乎都能看見他們分隔兩地,見麵的時間越來越短、次數也越來越少。他們不是真正的血親,沒有血緣作為不可割舍的羈絆,等到兩人足夠疏離,等到他22歲,監護關係和利益關係同時斷裂,可以想見未來隻會殊途。


  所以他衝動了,說是衝動其實隻是在賭,賭葉柳園的反應,也賭他會不會接受、能不能接受,也賭他是否心軟,但所幸他贏到了一個好的結果。


  葉柳園歎了口氣,傾身同樣在他唇上落下點水一般的吻,說:“我比你大很多,所以你考慮清楚了嗎?”


  欒星洲剛想說話,葉柳園豎起一根手指製止了,說:“你才剛成年,我跟你去首都,你會遇見許多其他人的,到時就不一定能夠看得上我了。”


  “等你22歲吧,22歲到了你還沒打算分手的話,那就把現在的監護人關係,去公證成意定監護。”


  欒星洲猛地笑出來,一把抱住他和他摔倒在沙發上,用力吻住他。


  他知道承諾有時不會被信任,但時間會給予它力量與重量,讓它堅不可摧又重若千鈞。


  就如葉柳園所料,他陪欒星洲上了大學,到了22歲兩人依舊非常相愛。


  約定的時間到來時,葉柳園和欒星洲去見了劉律師,解鎖了全部的遺產,同時係統道:“任務完成。”


  “我要留下。”葉柳園在係統問之前就直接道。


  “好,係統尊重也先生的意見。”


  葉柳園和欒星洲一起平平安安、順遂健康地生活了一輩子,看著欒星洲畢業、創業,然後成為商界的新星。


  結果就是他又被欒星洲帶回了葉家那個圈子,但快十年過去,原主的記憶都模糊了,那個圈子也沒多少人記得他這個葉家消失的外室少爺。


  他一直在這個世界活到自然衰老,係統貼心得提前了一段時間提醒了葉柳園,葉柳園也沒想到這一天這麽快就來了。


  欒星洲沒在家,而是去出席商業晚宴了。他給他打了個電話,欒星洲立刻往這邊趕。


  可惜那年是百年不遇的洪澇年,欒星洲趕回家的車被倒灌入街道的水淹得熄火。


  葉柳園慢慢閉上眼睛時,還在想大概是等不到見欒星洲最後一麵了。


  然而有係統在,它會抹平所有的遺憾,選擇最好的結局。


  欒星洲硬生生蹚水走過了被淹最嚴重的街道,攔住了一輛車趕回了家裏。


  到家時昂貴的西褲卷到膝彎、滿腿都是泥水,葉柳園除了見他的第一麵,之後就再未見過他這樣狼狽的樣子。


  就算再怎麽功成名就的人,在生死麵前也不過是普通人,普通到要求老天開恩,才能見上所愛之人的最後一麵。


  這個世界他畢竟比欒星洲大十五歲,提前離開也是無可奈何。不過總算還趕得及見最後一麵,也期待下個世界見。


  葉柳園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結束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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