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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馬路邊忽的有車子經過。


  帶起的風連帶著將沈知歲的碎發吹開,有那麽一瞬間沈知歲以為自己聽錯了。


  印象中秦珩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好像所有事情都盡在囊中。


  沈知歲從未見他失魂落魄俯首做低過。


  睜大的瞳孔將她內心的詫異暴露得淋漓盡致,沈知歲緩慢往旁邊挪了一挪,努力讓自己陷入清醒的狀態。


  秦珩還在看自己。


  遲疑片刻,沈知歲終於再次抬頭,她蹙著眉間道。


  “秦珩,你喜歡我什麽呢?”


  沈知歲還是覺得秦珩的問題很無厘頭,她皺緊雙眉。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隻是喜歡以前那個乖巧聽話識時務的沈知歲。”


  “但是我不是這樣的。”


  她索性將話挑開。


  “之前有一次我去公司找你,那時我和你提起前台那個漂亮的姐姐,她很好,還告訴我你還有一個私人密碼。”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她對我一點也不好,也沒告訴我你有私人號碼,是我在背後聽見她編排我。”


  “我知道你不喜歡私生活被人窺探,所以才那樣告訴你的。”


  “秦珩,我一點也不美好,和你了解的更是不一樣。”


  “你現在這樣,不過是因為我突然離開脫離了你的掌控,就像火車脫了軌。


  所以你才想著糾正這個錯誤,好讓火車重新步入正軌。”


  烈日透過樹梢,落在兩人肩上,沈知歲仰著頭,淺色眸子一片平靜。


  哈裏斯還在足球場,沈知歲不敢再耽擱,匆匆拉了車門上車。


  見秦珩麵色不善,她原本還想著坐副座,結果才剛拉開車門,秦珩突然從後麵伸手過來,麵無表情將車門重新合上。


  “坐後麵。”


  一路上兩人無話,路行遠在那次亂碼之後也了無音訊。


  車子在路口邊上時,正好遇上了同樣從足球場趕回來的哈裏斯。


  沈知歲忙招呼司機停車,手指剛觸碰到車門時,手腕猛地被人攥住。


  沈知歲怔了下,就著方才的姿勢扭過頭,狐疑望著身後的人影。


  不知道是不是車裏的暖氣不足,沈知歲覺得秦珩的指尖比剛才溫涼了不少。


  “沈知歲。”


  緊抿著的薄唇終於張開,秦珩抬眼,正對上沈知歲的視線,他聲音平靜:“那你了解路行遠嗎?”


  他唇角輕拂:“你知道他以前做過什麽嗎?”


  哈裏斯還在外麵催促自己,沈知歲來不及多想,匆匆開了車門下去。


  柏油路上隻有兩人奔跑的身影。


  院子的門果然是開著的,沈知歲剛一推開,就聽見閻炎噙著笑意的聲音。


  沈知歲看見他輕拍了路行遠的肩膀,笑得不懷好意。


  “畢竟沒有人肯為一個吸毒的人買單。”


  風在耳邊呼嘯,吹開的碎發模糊了自己的視線,刺得眼睛生疼。


  沈知歲僵在原地,隨之進來的哈裏斯沒聽懂,一頭霧水站在原地。


  “你知道他以前做過什麽嗎?”


  秦珩那句話來回在自己耳邊翻滾,燙得耳朵難受。

  沈知歲伸手揉了下耳尖,隻覺得半邊身子都被定格住,再也邁不開半步。


  院子裏邊,路行遠垂著的眸子突然往上抬,那雙淺色茶瞳第一次有了怒意。


  隨即又微微往上勾了起來,隻是那麽虛虛一瞟,閻炎卻好像看見了那個曾經在舞台上光芒萬丈的Nebula。


  那是獨屬於路行遠的榮耀。


  路行遠眼波平靜,修長手指無意識地搖著輪椅前進、後退。


  輪子轉動之間,他突然開了聲。


  許久未話,路行遠的嗓子幹啞生澀許多,然而僅僅是前幾秒。


  “1月6日知名鋼琴家Nebula被舉報吸毒,獨奏會現場被警方當場抓獲,尿檢結果為陽性。”


  “事情爆出後,Nebula老師閻炎第一時間接受記者采訪,聲淚俱下對Nebula的行為感到抱歉,並稱Nebula吸毒隻是為了在音樂上找到共鳴。”


  “1月1日警方稱之前的尿檢有誤,將重新對Nebula進行尿檢。”


  “1月1日某路口發生連環車禍,其中一人正好是Nebula,有媒體稱Nebula是心虛潛逃。”


  “車禍發生後,Nebula父母拒絕所有的媒體記者的采訪,網絡上有關Nebula的詞條也被刪得幹淨,去向無人知曉。”


  短短一周的時間,路行遠的生活發生了翻地覆的變化,Nebula不再是眾人眼中驚羨的才鋼琴家,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毒瘋子。


  所有和樂曲貫徹匯通的賦,都被解釋成毒品帶來的致幻效果。


  院子陷入一片安靜,緊隨而來的秦珩自然也聽到了路行遠的解釋。


  他愣了下,再一低頭看去,卻見沈知歲的視線還在路行遠臉上。


  閻炎的表情難看到極點,當年他就是打著路行遠父母忙著照顧兒子沒時間澄清,所以才連夜讓人封了網上相關的帖子,好激起民憤,讓人誤以為路行遠是心虛所以才欲蓋彌彰的。


  想到閻炎今過來的目的,路行遠淡淡瞟了人一眼。


  “你做的那些事我事先並不知曉,要是早知道……”


  他輕笑一聲:“我早就報案了。”


  這回倒是輪到閻炎詫異:“你不知道?”


  他猛地瞪大了眼珠子,見路行遠不像是騙自己的模樣,才慢慢收了聲:“怎麽可能?”


  閻炎還是不信。


  當年他就是以為路行遠撞見自己做那種事,所以後來才會讓人在路行遠餐食中投毒,又讓人打了電話舉報。


  這個圈子最忌諱的就是有汙點,一個聲名狼藉的人,出的話可信度足足降了十倍。


  路行遠隻是看著他,不話。


  閻炎往後踉蹌了下,再一抬頭卻猛地看見院子邊上的三人,他眼睛半眯成一條縫,視線在秦珩和路行遠兩人臉上來回打轉。


  半信半疑:“所以,你們根本不認識?”


  他還以為秦珩針對自己是為了路行遠。


  門邊的沈知歲終於有了動靜,她稍稍側身,聲道:“……閻炎性侵的事,是你舉報的?”


  秦珩微不可聞嗯了一聲。

  “為什麽呀?”


  沈知歲低聲呢喃了一句。


  那次和秦珩去d國,她還聽見秦珩有意和閻炎合作的消息。


  ……


  閻炎神情恍惚離開了,臨走之前還不忘向秦珩講條件,隻可惜還沒開口就被對方拒絕了。


  秦珩麵色淡漠,視線隻在院子那人臉上逗留。


  方才閻炎的是中文,哈裏斯沒聽懂,這回聽了沈知歲的翻譯,恨不得折返回去將閻炎揍一頓。


  沈知歲卻滿心都在路行遠已經能話上,順便還偷偷發信息給了遠在集市的路母。


  不再是剛開始的生澀幹枯,路行遠聲線溫和,話不緊不慢,和他臉上的從容如出一轍。


  沈知歲沉浸在路行遠聲音恢複的喜悅中,完全將門口的秦珩忘於腦後,直到路行遠提起。


  “歲歲,剛才那人……就是之前給我們送鋼琴的秦先生嗎?”


  他微微皺了下眉,還以為秦珩又在糾纏沈知歲,然而看著又有點不像。


  秦珩已經離開,哈裏斯也被母親叫了回去,院子裏邊隻剩下路行遠和沈知歲兩人。


  夕陽越過地平線,隻剩餘暉還留在人間,地麵照著一片暖色。


  “歲歲。”


  “嗯?”


  “他是在……追求你嗎?”


  沈知歲被路行遠這個問題問得一愣,狐疑扭過頭,門邊卻隻剩下一地落葉,方才那個頎長身影早就不在。


  她啊了一聲,思忖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秦珩還沒走遠,透過不算厚重的瓦牆,他清楚聽見沈知歲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種戀愛關係。”


  “他應該……也不喜歡我的。”


  色漸漸暗下來,稀薄的餘暉逐漸褪去顏色。


  院子起了風,隻有悉率風聲在耳邊回蕩。


  隔著一堵牆,秦珩聽見沈知歲低聲和路行遠著什麽,繼而又聽見輪椅聲響動,有門合上的聲音。


  他們回屋了。


  秦珩在院外站了許久,直到司機從車上下來找人,他才驚覺自己已經站了一個多時。


  ……


  閻炎的事已經有警方介入處理。


  知名鋼琴家深陷醜聞,網絡上早就炸開了鍋,鬧得沸沸揚揚。


  路母之前還以為閻炎隻是怕受牽連所以才急著和路行遠撇清關係,後來得知他做的事之後,差點被氣哭。


  不過看見兒子又重新恢複了言語能力,心情也沒之前那般愁鬱,路母還是好受了一點。


  沈知歲對之前秦珩的事避之不談,路行遠也沒再多問,隻是這些下來,家裏的信箱總是能莫名其妙收到不同的花束。


  從洋桔梗到洋牡丹,再到嬌嫩粉豔的大馬革士玫瑰。


  沒有一是相同的花樣。


  房東太太有一次過來,差點以為路母準備去開花店了。


  家裏幾乎被花所填滿,在院子裏都能聞到花香沈知歲苦惱不已,發了信息給秦珩,結果卻隻收到一條短信……


  不知道你喜歡什麽花,所以每都送一種。


  一年三百六十五,總會有一種是你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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