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山中寺廟
進山之後,就開始下雪了。
這倒是眾人沒想到的事。
花好記得謝春風會看天色來著,但是他卻沒說。
他們棄了馬,鑽進這群山之中,行蹤倒是掩藏了,然而在這深山之中遭逢大雪,隻怕處境會比在外麵躲避追兵更加艱難。
“昨日問過村民,說是這山中有寺廟,放心。”謝春風悄聲跟花好說。
花好這才放下了心。
此時還未到午時,但願天黑之前,他們能找到那個所謂的寺廟。
不知道是謝春風對這一帶比較熟,還是他在出發之前相信詢問了村民,總之在他的帶領下,六人披風帶雪,終於在黃昏之時,發現了寺廟的蹤跡。
開門的是一個幾近花甲之年的老僧人,看到眾人,露出十分驚詫的神情。
“諸位施主,雪夜到此,意欲何為?”
到達寺廟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發黑了,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透過半開的門,可以看到裏麵的佛堂裏已經點了燈。
“我們是……”
秦又白上前一步,剛想說出想好了的說辭,卻見那老僧人一擺手:“本寺廟小,恕不接待外客,各位請回吧。”
說著就要關門。
如此雪夜,倘若真的在深山中過一夜,那他們誰也別想見到明天早晨的太陽了。
花好自然也不想那樣,於是連忙走上前去,推住那已經關了半扇的門:
“老師傅,是這樣的,我母親這段時間接連夢到山中一間寺廟裏的菩薩,因為她自來信佛,覺得這是菩薩指點,所以就托人四處尋找,然後得知了貴寺,就想讓我們來替她在菩薩麵前參拜一下,您放心,我們不耽擱的,明日一早一定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這番謊話給唬住了,還是花好長得比較沒有攻擊性,那老僧人看到她的麵容,竟怔在當場,也不關門了。
“你……母親?”
花好連忙點點頭:“是的,我母親,還請老師傅行個方便。”
老僧人抬起頭,目光從眾人麵上掃過。
天色愈發黑了,小寺廟外麵沒有燈,隻有老僧人手裏提著的一盞小燈籠。燈籠的微光映照在眾人的臉上,照的眾人的臉龐皆影影綽綽的,看不太真切。
但老僧人還是一個個仔細地看了過去,而且還在經過秦又白和謝春風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
“你們進來吧。”
老僧人讓開道路。
進門的時候,謝春風抬頭望了望,看到那小寺廟的門口掛著一塊破舊的匾額,上麵的字跡年久褪色,但隱約還能辨認出來,寫的是“常樂寺”三個字。
眾人進去之後才發現,這寺廟果然很小,小到隻有一間正殿,側麵是一間小小的雜物房,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因為借口了說辭,進殿之後,花好和眾人皆虔誠地拜了拜殿中塑著的佛祖造像,還有菩薩塑像,然後才在蒲團上坐了下來——當然了,寺廟太小,蒲團也不夠,除了花好和秦又白,其他人都坐在了老僧人給的草墊子上。
之後,老僧人做了自我介紹,說是法號叫做善塵,是這小廟的主持。
花好忍不住在心裏默默想道,這廟如此小,就你一個人,自然就是主持了。
“小廟太小,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幾位就在這裏湊合一宿吧。”善塵還算客氣,給他們端來了熱水。
雖然隻是水而已,但對於已經在大雪中行走了一天的眾人來說,已經相當好了。
花好端著茶杯,抬頭打量著殿中的一切,然後目光落在了角落裏的一張破舊桌子上。
那桌子已經舊到歪歪斜斜,眼看不能用了,但上麵還放著簡陋的文房四寶,顯然最近一段時間還在用。
桌子的上方橫拉著一條麻繩,麻繩上麵並排夾著很多待晾幹的字紙,那字跡還未幹,應該是新寫的。
花好朝字紙上看去,昏暗的燈燭下,隻能偶爾看清其中的部分字,但這幾個字的內容,卻讓花好心中一動。
她指著那字紙問善塵:“那藥方是您寫的麽?您還懂岐黃之術?”
善塵眉毛動了動,轉頭朝那字紙看了一眼,笑道:“什麽岐黃之術,向城中的大夫討的幾個藥方罷了,人老了,毛病多……”
但花好可不這麽認為。
首先,向人討來的藥方,那應該是早就寫好了的,不應該這會兒又新寫一遍。
但是善塵卻好像知道她想什麽似的,忽然接口道:“今日下雪,窗子有點漏,我這桌子本來放在窗下,藥方全都被淋濕了,我沒法子,這才又謄寫了一份。”
這個解釋完美地回到了花好心裏的疑問。
但是花好還有另外一個疑問,那就是,這些根本不是普通的藥方。
花好不用看全,隻看其中幾個極少見的藥材名字,便可知一二。
說這是從城裏大夫處討來的藥方,糊弄糊弄別人還行,騙她可騙不了。她就是學這個的。
這些藥材不僅少見,而且極難得到,更重要的是,它們所治的,不是一般的病——她並未在這老僧人身上看出病症的樣子來。
花好的心頓時沉了下去,電光火石之間,她快速跟謝春風使了個眼色——可別誤打誤撞走進了賊窩,那今晚可就糟糕了。
緊接著,那善塵忽然站起身,走到桌前,摘下兩張字紙:“姑娘你也懂岐黃之術麽?那太好了,且幫我看看,這兩張藥方上寫的藥材,我怎麽從未聽過呢?到藥鋪裏去抓,也抓不到。”
花好笑著擺擺手:“我不懂的,隻是家中書多,胡亂翻看,略知幾個藥材名字而已。卻不知這藥方是誰開給您的,您自去問那大夫不就行了?”
誰知道善塵卻皺眉搖頭:“哎呀,你不知道,開這藥方的,是個雲遊的老大夫,聽說還是個神醫呢,就是行蹤不定,我那日去城中,正好遇到,給我開了這藥方,可誰知,卻抓不到藥……”
花好繼續打探:“但是看老師傅您的樣子,並不像生病了呀?”
善塵卻回手一指:“不是我,是我的師兄善真。”
眾人跟著他的手指看去,這才發現,原來佛像的背後還有一塊帳幔,帳幔的背後還有另外一處空間,那裏麵也昏昏地點著一盞燈,燈光映著一個人的影子,影影綽綽地看不真切。
花好慢慢吸了口氣:“原來這寺中,不是隻有您一個人啊。”
“我那師兄善真身患怪疾,無法見客,還請眾客原諒。”老僧人說著,雙手合十,說了一句佛號。
眾人皆還禮。
那善塵方才已經將藥方交到了花好的手上,花好雖然推脫,但還是接了過來,此刻就不免看上一看,然而不看不要緊,仔細一瞧,卻猛然大吃一驚。
這字跡!
※※※
老一點的宮女和太監都說,自從皇帝即位之後,這宮裏就沒有安生過。
但是這話可不敢明麵上說,那是要殺頭的,然而私底下傳傳,傳來傳去,也傳的滿宮皆知了。
先是從外麵進來兩個貴女,一個封妃,另一個卻封為了公主,那封為公主的自然不高興,鬧了一通,宮中眾人皆戰戰兢兢。
然後公主的滕妾忽然變作了貴人,緊接著又鬧出了貴人毒害皇帝的事,然後公主自盡,董相家倒塌,不過是一朝一夕的事,在宮人們看來,卻是天翻地覆。
再然後,鶯妃專寵,懷了孕,但她最寵幸的大宮女卻失蹤了,緊接著皇帝也病了。眾人再次戰戰兢兢。
接著前幾天的夜裏,鶯妃從皇帝那邊回來的時候,在路上忽然撞了邪,然後就這樣瘋了。
“瘋了?”貴妃慕容雲秀閑閑地拿著茶碗,“真的瘋了麽?”
宮女謹慎伺候:“可不是瘋了麽,太醫都確診了!孩子也掉了……”
後麵這句,宮女是壓著聲音說的,但還是掩藏不住語氣裏的高興。
那鶯妃孩子沒了,人又瘋了,皇帝醒來又專寵了貴妃,將來封後還不是指日可待麽?她們這些人,自然是要跟著雞犬升天的。
“貴妃”輕聲一笑,什麽也沒說。
“娘娘,這要按說,瘋了的人,不該攆出去,或者打入冷宮麽?陛下竟然還把她留在那合歡宮裏!”小宮女頗為不滿。
她剛從合歡宮那邊打探來的消息,說是鶯妃真的瘋了,孩子也是真的掉了,但皇帝顧念舊情,不僅每日讓太醫來照顧,而且吃穿用度還和從前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把鶯妃禁足了,不許她出宮門半步,外人也不許進。
但是瘋了的消息還是滿宮皆知了。
誰料她這話說出之後,卻換來貴妃的一陣冷笑。
“瘋了如何?原來那般心疼的人兒,說扔就扔了麽?那豈不是顯得我們陛下太薄情了?你看我的彩虹,她得病之後,我可拋下她了?”
小宮女立時掩住了嘴巴。
她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跪下:“娘娘贖罪,奴婢失言!”
貴妃看著她,微微一笑:“罷了,隻要你們好好給我做事,我都不會虧待你們的。下去吧。”
“是。”小宮女戰戰兢兢退下去了。
貴妃慢慢看向門外。
雪早已停了,太陽出來,也化的差不多了,但天氣是愈發冷了。
不知道郡主在外,過得如何。
那鶯歌的瘋,本就是在她的掌握之中的,或者說,那就是她讓她瘋的,之所以沒有直接殺死她,是因為倘若死了,麻煩太多,前朝恐怕會有人詢問,但是瘋了就沒事,反正人還好吃好喝地活著。
鶯歌已然不足為懼了,接下來,就是專心對付皇帝了,皇帝的事一定要盡快解決,好讓郡主在回來的時候,直接接手現成的。
留給她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要趕快了。
放下茶杯,貴妃徑直帶人去見了皇帝。
皇帝雖然醒來了,但是病體未愈,還在修養之中,除了朝中重臣,其他人一概不見,當然了,貴妃不在其中。
進了禦極殿,貴妃屏退左右,徑直做到皇帝身邊。
“陛下,今日感覺如何啊?”
皇帝攬住她的腰,把頭靠在她的懷裏:“依仗貴妃,朕越來越好了……”
話是這麽說,但皇帝臉色慘白,神情萎靡,卻並沒有要好的跡象。
貴妃嗬嗬一笑:“我對你如此好,你是不是,該想想怎麽報答我啊?”
皇帝眼神變得有點發木,呆呆地點了點頭:“你說什麽都好。”
貴妃滿意地點點頭:“那好,晚上我叫你見一個人,見過之後,我再吩咐你。”
皇帝繼續點頭:“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