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開始你的表演
花好應付著,隨手扯了放在一旁的宮女服飾套在身上,稀裏糊塗抹了把臉,就開門走了出去。
外麵已經掌燈了,許是鶯歌這位娘娘是皇帝親自從外麵帶進來的,因此格外受重視些,外麵庭院裏一塵不染,不大的院子裏足足擺著二八一十六盞琉璃宮燈,燈中是高燒的粗大紅燭,十六盞燈燈光充足,照得這庭院裏麵亮如白晝。
花好默默罵了句:“浪費。”
然後轉身就要往正殿走。
叫她起來的那小宮女看到她的臉,登時一愣:“柳兒姐姐,你,你……”
“我怎麽了?”
小宮女一臉訝然:“你就這麽素麵朝天進殿去伺候啊?”
要知道,在宮中,對於宮女來說,儀容儀表是非常重要的一課,別的娘娘跟前,倘若有不上妝就跑出來嚇唬人的,恐怕直接就拖出去大刑伺候了。
因此這小宮女才會有如此驚訝的表情。
但是花好卻隻是不在乎地擺擺手:“你不曉得,咱們這位娘娘,最不喜歡的就是人家化了妝在她麵前晃來晃去的了,所以我才沒化妝嘛!”
“啊?可是陛下……”
“陛下怎麽了?陛下寵愛娘娘,自然是一切聽咱們娘娘的,所以以後你們也可以不用化妝了!”花好大手一揮,轉身朝大殿走去。
獨留那小宮女一臉發懵站在原地。
大殿外麵站了一溜兒宮女,皆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看到花好到來,眾人臉上皆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看來這伺候皇帝陛下的活兒,也不是人人都能做了的,從前這合歡宮裏沒人住,這些宮女雖然孤寂,但也樂的逍遙,如今忽然來了人,隻怕一個伺候不好,得了罪,小命說不定就交代在這裏了,因此一個個都戰戰兢兢的。
好在陛下點了名要花好,也就是柳兒來伺候,她們這些原生的宮女自然就都能鬆一口氣了。
花好見一眾人都如此表情,不由得撇了撇嘴,好吧,誰讓她就是個受苦的命呢,幹脆當仁不讓吧,於是大大方方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是個廳,聶卿和鶯歌自然不在這裏,而是在旁邊的偏殿裏。
桌上,飯菜都已經上齊了,隱隱飄著誘人的香味,桌子旁邊,鶯歌垂首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聲,而聶卿則斜斜靠在椅子上,帶著不耐煩的神情,不住朝外麵張望。
忽然看到花好進來,他這才頓時露出笑容。
“快來,菜都快涼了!”
花好一皺眉:“你可真能使喚我,我不是說了,你們自己吃就行了麽?巴巴得把人叫起來,誰樂意來啊……”
聶卿不以為杵,拿了筷子擱在對麵的座位前,花好卻不往前走,隻站在原地瞪著他:“你快吃吧,吃完了我就走。”
鶯歌見到花好,身子一曲就要跪下行禮,花好立時抬手:“哎,我說什麽來著?!”
鶯歌一愣,想起了她之前的話,連忙又站起來。
誰料還沒站穩,聶卿卻忽然低喝:“跪下!”
唬的鶯歌立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恕罪!”
“見了主子而不跪,乃是大不敬之罪,你竟想讓朕輕易饒恕你?”聶卿作出十分生氣的樣子來。
花好一皺眉頭,打斷了他:“行了,你少裝樣子折騰人了,是我要她不用跪的,再說我也不是什麽主子,不過就是個小宮女罷了。”
聶卿冷冷道:“沒有規矩可不行,跪著吧,什麽時候主子吃完了飯,什麽時候起來。”
鶯歌伏下身去,應了個“是”,仿佛絲毫沒有怨言,但這卻把花好氣了個不輕。
萬般沒想到,聶卿這廝的手段實在是太陰毒了,是個人就可以拿來拿捏她,可她又是個不願意拖累人的性子,偏偏還真就吃這一套。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跟聶卿繼續懟下去的時候,肚子裏傳來一陣陣咕嚕嚕的聲音……罷了,反正也餓了,幹脆就吃飯吧,省的讓無關的人受罪。
“你讓鶯歌起來,我就吃飯。”
聶卿這才滿意,給鶯歌使了個眼色,鶯歌聽話地站起身來。
花好坐下,拿起筷子,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忽然起了心思。
這個可惡的家夥,連吃飯都這麽折騰人,她要是不反過來折騰折騰他,那也太對不起大家夥了。
聶卿見她拿起筷子卻不動手,不由道:“怎麽了?是不合口味,還是擔心我在菜裏下毒啊?”
“你倒是想下毒,先毒死你再說吧!”花好瞪他一眼,“我是嫌棄這些東西沒法子吃。”
“這怎麽說的?”
桌上擺著十來道菜,靠近花好身邊的,最惹眼的是一碟鹽水煮蝦,還有一盤辣炒白貝,鹽水蝦紅的通透,油光華亮,辣炒白貝白裏透紅,香氣撲鼻。
但花好卻一臉嫌棄。
“你看看,看看這蝦,這整個兒的,頭是頭尾是尾,連皮都不剝,這怎麽吃?還有這白貝,讓我咬著殼吃啊?陛下寵愛新人,就是這麽寵愛的啊?我看這是刁難還差不多!”
聶卿:“……”
這招還真沒想到。
回來的路上,看著這丫頭蔫了吧唧的,還以為她失去鬥誌破罐破摔了,沒想到回宮的第一頓飯,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不過他確實是十分冤枉的。
知道花好愛吃海鮮,他特意命人千裏迢迢從海邊運來做給她吃。她還有個癖好,吃海鮮不愛吃深加工的,就愛吃原汁原味鹽水煮過的,蝦啊白貝啊,製作之前都不許加工,據她說一旦加工了,去了頭或者去了殼,那就失去原有的滋味了。而且吃的時候,一定自己動手剝,那才別有一番風味。
所以今天這兩道菜才做成了這個樣子。
誰知道她竟反而在這上麵挑出毛病來了呢?
“原來是因為這個……美人不愛剝皮,朕來替你剝就好了。”聶卿笑著,伸出手來便捏了一隻蝦,修長的手指上下翻飛,很快就剝好了一隻,放在了花好的碗裏。
別說,他那細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的蔥白手指,和這紅通通的鹽水蝦配在一起,還真的挺好看的。
但是好看歸好看,花好可不是以前那個會被美色迷惑的傻丫頭了。
“誰讓你剝了?你倒是臉皮夠厚,你洗手了麽你?”花好瞥了一眼剝好的蝦仁,譏諷道。
聶卿繼續笑:“自然是洗過了的,還洗了三遍呢,美人聞聞香不香?”
說著,就把手往花好這裏湊。
花好厭惡地躲開。
“行了,既然洗了,那就繼續剝吧,不許停,一直剝,什麽時候我吃飽了你再吃!”
聶卿笑道:“遵命!”
於是,一國之君便成了給花好姑娘布菜的小雜役,而一旁的鶯歌站在旁邊,把頭埋的不能再深——她突然覺得有些戰戰兢兢了,這陛下和花好姑娘這般鬥法,她夾在中間,一個弄不好就要受罰啊。
花好不再理會聶卿,低頭專心吃東西,聶卿也認認真真地替她剝那些蝦子和白貝的皮。
氣氛一時沉默而融洽,就在花好專心大快朵頤的時候,大殿門口忽然有老太監快步走過來。
花好一瞧那服飾,便知是皇帝身邊最近的人,再抬眼一瞧,這不是從前伺候拓跋洵的那個懷安麽?如今換了人做皇帝,他倒還是大總管?
懷安快步走進殿裏來,低聲在聶卿耳邊說了句什麽,聶卿眉頭微微一皺,抬眼看了看花好。
花好渾不在意,隻是吃自己的東西,聶卿便跟懷安道了句:“讓她等著。”
花好雖然吃的認真,但耳朵還是靈的,這句“等著”說的雖不知道是誰,但左右這宮裏不過就兩個女人,也不用多猜。
還別說,這女人的消息果然靈通,人才進了宮,還沒過夜,就上門了。
花好一邊吃,一邊抬眼看了看聶卿,聶卿微微冷笑:“是公主來了,你且吃你的。”
花好也不語,嘰裏咕嚕一頓吃,很快搞定。
“行了,我吃完了,可以開始演戲了。”
聶卿和鶯歌都轉頭看了她一眼,花好淡定地擦了擦嘴,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然後跟鶯歌換了個位置。
“好了,可以讓公主進來了。”
請開始你的表演。
不多時,一陣香風襲來,一襲紫衣寬裙的朝華公主董瑞兒迤迤然踏進殿內,然而當她一眼看到殿中的情形的時候,那高貴優雅的派頭一下子便都蕩然無存了。
董瑞兒的消息無疑是靈通的,打從皇帝一進宮門,她就已經知道,皇帝帶了一個女人回來。當然了,這些消息自然是聶卿故意放出去的,不然的話,憑董瑞兒的那點手段,她還撬不開聶卿身邊人的嘴。
但董瑞兒卻隻是覺得自己手段了得,能第一時間獲知這樣的消息。
得知聶卿帶了個女人回來,還是什麽西南蠻夷族的女子,董瑞兒立時就有些不高興了。
這大齊境內,瑞京之中,就沒有皇帝能看得上眼的人了麽?值得千裏迢迢跑到鄞州去,帶一個粗鄙下賤的蠻夷女子回來?
別的不說,就說她自己從家裏帶來的這十個滕妾,哪一個不是容姿動人,楚楚可憐?怎的這麽長時間了,就一個也入不了皇帝的眼睛呢?反而偏偏要從外麵帶人進來?
更可惡的是,這個什麽翎羽族的女人,和之前那個什麽縣主一樣,都是低賤的蠻夷之族類,董瑞兒就想不明白了,皇帝是怎麽了,偏偏就喜愛這一口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