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翎羽族的貢女
花好麵前的女子大約隻有十七八歲的年紀,臉色蒼白如雪,卻絲毫不減她的絕色之姿,但見她身穿石青色底素麵妝花皮襖,逶迤拖地琥珀杭綢挑線裙,身披孔雀綠雲絲煙紗。
烏黑亮澤的青絲,頭綰風流別致瑤台髻,輕攏慢拈的雲鬢裏插著赤金珠步搖,膚如凝脂,腰如柳絮,腰間掛著一個蜜合底繡白鶴展翅的香囊,腳上穿的是黃綠鳳紋錦鞋,整個人明豔而端莊。
若非那張臉上的蒼白與隱怒,若非那雙眼裏的痛苦與憎惡,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受盡恩寵的貴家夫人。
從這方麵來說,李嵩對她極好,不過那是在今日之前,今天她拆穿了情寡蠱之後,李嵩絕對不會放過這女子,所以她無論如何要把人給帶走。
“在下沈柳,不知姑娘如何稱呼?”花好對她友善一笑。
女子不出聲,隻是沉默的看著她,琉璃色的眸子裏帶著厭惡與不屑,顯然是把花好當成了李嵩的同夥。
管家見她久久不出聲,怕她惹怒了這位神醫,忍不住替她回道:“神醫,她名喚鶯歌,是我們大人一個月前意外撿來的孤女,我們也不知她真正的來曆,也不知神醫找的人是不是她?”
管家說的有些心虛,大人後院女子眾多,少不得有些是不情願的,但根據這姓沈的大夫之前推測,那就隻有鶯歌一人符合條件。
孤女?
花好凝眉,端看這女子的相貌便知她絕非孤女那般簡單,據她所知凡是種有情寡蠱的女子皆是西疆貴女,因為該蠱的煉製方式極為複雜特殊,若家族沒有實力絕無可能給女子種蠱。
但她總覺得這女子有些奇怪,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裏奇怪。
不過可以確定這名喚鶯歌的女子來曆絕對不普通,而且看她此時的表情就知道絕對不可能是李管家所說的‘撿來的’,怕是強取豪奪而來才對吧。
“鶯歌?”花好輕喃了一下這個名字,視線則緊盯著女子,不錯過她神情的變化,“你是情寡蠱的原宿主?”
鶯歌的表情猛然一變,似乎十分意外,而她這種變化也證明了花好的推測無誤,李嵩果然是中了原本在她體內的情寡蠱。
她輕眨著眼睛問道:“你是來給李嵩治病的?”
“正是。”花好沒有否認。
她話音剛落,鶯歌本就含著怒火的眼睛更顯灼熱,似乎要把花好瞪穿。
“助紂為虐的敗類!”她獰聲罵道,然後恨恨的朝著她吐了口唾沫。
她的動作很利落,花好坐在椅子上淬不及防,沒能躲開她的侮辱性的攻擊,被口水噴了一臉。
站在花好身後的謝春風頓時大怒,身形一閃已到了鶯歌麵前,抬手一掌已經拍向了鶯歌,冷聲喝道:“你找死!”
他下手不輕,一掌之力就把鶯歌拍飛,她輕盈如蝶的身體飛起又落下,最後撞在了牆上狠狠吐了一口血。
但他卻並未罷手,又要欺身上前,花好一邊抹去臉上的唾沫星子一邊出言阻止暴怒的謝春風:“住手!我沒事。”
雖然是無妄之災,但她也能理解這女子,自然不想看謝春風把人給打死了。
“你這女人好不識抬舉,我們沈……公子又沒得罪你?真是莫名其妙!”李想也憤怒的瞪著癱倒在地上的鶯歌,也對她方才對花好的作為極其不滿,雖然他知道她受了很大的委屈,但這和沈姑娘有什麽關係?
“哼!我罵得有什麽不對嗎?來幫狗官治病的人能是什麽好東西?”鶯歌抹去嘴角的血痕,冷冷的瞪著花好,“不過你倒是有兩下子,居然能認出情寡蠱。”
“對與不對自在人心,沈某也隻是盡一名醫者的職責而已。”花好不怒不惱,卻也不再跟鶯歌多說,而是站起身看向靠在床上用陰冷表情看著她們的李嵩。
“州牧大人,我先帶鶯歌姑娘回暫居的客棧,解藥比較難製,今日看來是趕不及了,明日我會帶著解藥再次登門拜訪。”
既然李嵩還有幾日可活,她也沒必要今日就解了他的蠱,這種人渣活該多受點罪。
“咳咳咳……神醫不若就住在本官府上,你需要什麽藥材也好吩咐府裏的下人去買!大富,去給神醫和她的隨從準備客房。”
李嵩強硬的說道,在他治好之前,這幾個人休想逃出他的視線範圍之內,誰知道這些人出了他的州牧府之後會不會就此失蹤?那他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要是他活不了,那麽這些人都別想好過。
花好微眯了一下眼睛,也知道這種情況下想要離開並不容易,所以也沒有違逆他的‘好意’,笑笑應了下來。
“那就麻煩州牧大人了。”
李嵩對她的識相十分滿意,難看的臉色緩和了稍許,看了一眼正憤怒瞪視著他的鶯歌,語氣一冷又道:“沈神醫,本官好意提醒一句,此女狡詐心狠,平日最是喜愛訛人,望各位莫要中了她的圈套。”
聞言花好斂下長睫,看來這裏麵恐怕還不止強奪這麽簡單,可能還牽扯到其他事情,否則李嵩也沒必要多此一舉的說這麽一句。
鶯歌冷哼一聲,扯出一抹陰鬱的笑。
“謝大人提醒。”花好隻是淡淡的回應,就帶著謝春風等人隨李大富走了出去。
清庭院是州牧府的客院,花好三人包括鶯歌都被安排了一間獨立的客房,管家還十分好意的給鶯歌送來了她的行李,似乎並無為難她的意思,若這清庭院內外沒有安排那麽多守衛來回巡邏監視的話。
煉製情寡蠱的解藥需要一點原宿主的血當藥引,花好也沒跟鶯歌解釋他們此行的目的,讓謝春風和李想控製住不斷掙紮反抗的鶯歌,強行取了她的血。
因為謝春風之前那一掌她也傷得不輕,所以花好又給她治了傷。
“你這個人渣,情寡蠱是不可能解除的,你不用做無用功了,李嵩那個狗官必死無疑。”鶯歌憤怒地瞪著花好,就像在瞪她的殺父仇人一般。
花好不以為意,給她喂了一顆療傷的玉露丹之後才徐徐說道:“我保證他絕對不會死於情寡蠱。”
鶯歌一怔,她怎麽覺得這話似乎另有深意,暗自思量之時,又聽這叫沈柳的清瘦男子對門外不斷徘徊的守衛道:“麻煩幾位先把鶯歌姑娘送到隔壁。”
兩名守衛恭敬的進入房間,作勢拉起鶯歌往外帶,鶯歌卻突然大聲道:“等等,我還有話要說。”
果然嗎?
花好想到了李嵩之前的提醒,抬頭對上那兩名守衛的臉:“不好意思,兩位先下去吧。”
反正閑著沒事就聽聽她的故事也好。
鶯歌的故事有些出乎他們的預料,她居然是西疆翎羽族獻給躍元帝,也就是聶卿的貢女。
西疆翎羽族位於大齊西南麵,鄰近雲山後脈,離鄞州大約隻有三四百公裏,據聞是個極為隱秘的種族,很少與其他民族交流,倒是沒想到他們會在新帝登基後送來貢品。
“那你怎麽會落入李嵩手裏?”問話的是謝春風,花好從聽到貢女之後就沉默了下去。
“族長聽說新帝不近女色,怕新帝會回絕我族美意,便聯係上了與董相交好的李嵩,想借由他將我送往大齊內宮。誰知李嵩這個人麵獸心的東西居然在見到我之後違背了與我族的諾言,他不僅殘殺了我所有的侍女侍衛,還不顧我的意願將我占為己有!”鶯歌說著,臉色已是徹底的憤怒。
她說著又看向了花好:“這樣的人渣你為什麽要救他?讓他死了不是造福百姓嗎?”
“受人所托。”花好淡淡回答,她也不想救人,但誰讓李嵩掌握了陶家的命門呢。
鶯歌是個聰明人,一聽她這話便想到了她的意思:“莫非李嵩是用別人的性命要挾,你才不得不為他治病?”
“雖不中,亦不遠矣。”花好回答,同樣盯著她的臉:“你說你是翎羽族獻給聶……獻給皇帝的女人,那為何你的族人不解除你體內的情寡蠱?”
若李嵩未曾強奪了她,若聶卿接受了她,那此時中蠱的豈不就會是聶卿?難不成這翎羽族要針對聶卿?
是謀反還是受人驅使?
花好不得不想到這一層,畢竟這情寡蠱埋得深,怕是連宮裏的禦醫都查不出原委來。
鶯歌突然慘然一笑,眸裏含著滴滴清淚:“為了以防萬一,在未進宮前我並未拔除情寡蠱,族長特意安排了我的媽姆陪同我一起進京,但李嵩並不知曉這一點,喪心病狂的他在我們抵達鄞州的第二天就殺了她,嗬嗬……”
花好皺眉,看著她悲傷的臉久久未語,事情真如她所言嗎?真的就沒有一點貓膩?
還有這件事若是真的,那李嵩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他們安然無恙的離開,以他的心性絕對會在解蠱之後將他們斬草除根,哪怕鶯歌不曾將事情始末告知他們。
花好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比想象中還要棘手。
雖然翎羽族事前並未與聶卿聯係過,獻上貢女隻不過是翎羽族一廂情願的做法,李嵩是強搶民女亂殺無辜,卻不算是欺君罔上,但這件事若是捅到了聶卿麵前,那李嵩的項上人頭也絕對不可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