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內宮爭鬥
麵對侍女的指責,侍衛們表現得依舊十分淡然,戴著銀甲頭盔的臉冷硬如一塊鐵板,侍衛長語調硬邦邦的回答:“陛下公務繁忙,奴才們不敢通傳。”
“再忙也需要休息,陛下說不準已經處理完公事了,趕緊派人去稟告陛下!”這侍女倒也是強硬,仰著頭一副要硬闖的姿態。
侍衛長伸臂攔在殿門外,刀光出鞘,冷冷微閃,在陽光中一痕冰涼的冷硬感。
“公主殿下請恕罪!陛下有旨,除了賢妃娘娘,其他人非召見不得踏入禦極殿內庭一步!”
賢妃,又是賢妃!慕容雲秀這個賤人!
董瑞兒氣炸了。
原本進宮沒被封已落了慕容雲秀一頭,如今連番被打臉,董瑞兒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冷冷揚眉:“一個小小的侍衛竟敢攔本宮的去路,本宮倒要看看你能待本宮如何!”
她是董家的嫡女,是大齊未來的皇後,皇上絕對不可能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跟他們董家撕破臉,他身世尷尬又剛登基,最需要的就是如董家這樣的世家大族的支持!
她進宮多日若是連皇帝的麵都見不到,那才會成為真正的笑話,以後又要如何在後宮立威!
所以她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見到皇帝。
董瑞兒快步上前,不管不顧就要往殿內門闖,侍衛長臉色一沉,刷一下拔出隨身佩刀,其他侍衛也在同一時間對著董瑞兒拔刀相向。
眼看就真的要發生一起肢體衝突,就突然聽到一聲冰冷喝止:“何人膽敢在禦前喧嘩?”
遠處光影灼灼,破開雲波,懷安公公的身影從殿內走出來。
董瑞兒自然認得他,忙先聲奪人:“懷安公公,本宮進宮多日,多次來拜見陛下,但這群狗奴才卻連通報都不曾,不知這究竟是受了誰的命令敢如此對待本宮?”
她這話說的嚴肅冰冷,不難聽出其中的指責之意,就是不知到底是在有意警告皇帝,還是在暗指賢妃插手了。
懷安公公掃了一眼劍拔弩張的現場,揮揮拂塵,“放肆,怎能對朝華公主如此無禮?還不把刀收回去。”
雖然侍衛們隻是奉命行事,但懷安也不至於全然不給董瑞兒麵子。
但也隻是讓侍衛收刀而已,再多的責備就沒有了。
董瑞兒顯然並不滿意,還要出聲說話,卻被早有提防的懷安搶先一步道:“陛下有旨,朝華公主既然來了,便進來說說話吧。”
董瑞兒和慕容雲秀一般,並沒有親眼見過皇帝,隻聽家人提起來過,她之所以如此著急麵聖也有想要確認的意思,可如今真的受到了召見,她又不知不覺心慌,臉色未變,但足下卻仿佛陷進了沼澤地裏,有些邁不開腿。
“殿下,臣妾扶你。”董瑩瑩仿佛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挽住她的手跟在了懷安公公的身後,她是以滕妾的名義進宮的,雖董瑞兒意外未曾封妃反倒成了公主,但她依舊以‘妾’自稱,儼然就是打定主意把自己當皇帝的女人了。
懷安是個人精,自然也把她的話聽在了耳裏,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卻也不曾駁斥一句。
禦極殿不同於其他宮殿的富麗堂皇,倒有幾分避世的清雅幽涼,時不時有落花青葉飛揚,一籠碧色籠罩下的光景。
一路走過去,董瑞兒發現殿內的所有宮女太監舉止言行都分外安靜規矩,近乎悄無聲息,近處竟然隻能聽到她們幾人的腳步聲。
離新帝繼位不過三個月不到時間,皇帝對這內宮的掌控竟已到了如此地步了嗎?
想到連日來吃的閉門羹,董瑞兒隻想到了一個詞形容那個尚未見麵的皇帝陛下——滴水不漏。
“陛下正午憩醒來,公主請入殿。”
皇帝的寢殿門前,兩名小太監垂著頭守著,董瑞兒站在門外,靜靜看著那一扇微微敞開的殿門,隱約可見殿內梁上懸著素白色的輕紗,水草一樣從粗大的烏金木梁上垂落下來,仿佛截了黎明的天色裁製而成,蜿蜒成一團團凝固的深霧。
董瑞兒進入內殿時,見到的是這樣一個皇帝。
他還未來得及穿戴齊整的大齊龍袍,一頭烏發盡數披散在腰間,就那麽慵懶的坐在桌邊。
窗欞外薄薄灑落的日光中,金色的粉末洋洋灑灑,半襲冷色衣袂半拖在肩頭,衣擺鋪展得很長,逶迤一地。
聶卿手腕托著下頜,長發並著貴麗的衣擺一同低垂,烏木般青絲間隱約可見修長白皙的脖頸彎出優雅的弧度,那外袍一層層翻起,透出玄色和銀色交錯的冰冷顏色,層層鋪疊,如山澗冷泉淙淙,說不出的貴氣,也說不出的疏冷。
微顫著抬起眼睫,董瑞兒望進了一雙優雅深沉的黑眸裏。
聶卿紅唇微挑,笑得三分倨傲,一身風流。
前所未有的彷徨湧入心房,就在目光輕觸的瞬間,董瑞兒隻覺得眼前這人已看透了她的全身一般,她高揚的下巴收了收,眉眼之間已染上一點無法言說的怯意。
然而,董瑞兒畢竟是大齊頂級世族教養出來的嫡女,哪怕是皇帝禦前也不足以讓她輕言退縮,她淺笑勾唇,款款上前幾步,幾乎是挨著聶卿的腳邊跪地,儀態端方地拜了三拜:“臣女拜見陛下。”
而她身旁同樣有些恍惚的董瑩瑩也跟著誠惶誠恐的跪了下來:“臣妾董氏拜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聶卿一手支著額頭,眼神晦澀不明的掃過麵前的兩女,他身側的懷安已經恭順的在為他布置茶點。
“起身吧。”聶卿似乎沒有為難她們的意思,眉目間的疏冷依舊,但也不會讓人覺得拒人於千裏之外。
“謝陛下。”兩女一福,款款而立。
“朝華在宮裏住的可還習慣?”聶卿接過懷安手裏的茶,輕啜了一口,仿若隨意的問了一句。
董瑞兒對上他的視線,目光盈盈潤潤:“蒙陛下隆恩,臣女入宮多日,得賜公主名分,卻一直未能到禦前叩謝君恩,臣女罪該萬死。”
說罷,又跪在聶卿腿邊拜了一拜。
不愧是董家精心雕琢出來的貴女,這話說的婉轉老練,明明是在抱怨皇帝的冷待,話語間卻將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倒越發顯得皇帝無情無義,而她通情達理了。
聶卿的目光在董瑞兒身上掃過,紅唇勾起淺笑:“朝華實在是多慮了,朕既然封你為公主,你便於等閑嬪妃不同,不必太過拘禮。”
一句四兩撥千斤,卻說的董瑞兒心不斷下沉,她和等閑嬪妃不同,這意思豈不就等於再說她這輩子隻能當個公主嗎?
董瑞兒心下一急,不由得膝行了幾步道:“陛下,臣女近日閑來又將朝華殿重新布置了一遍,陛下可否看否看在臣女剛離家的份上賞光同臣女一同用晚膳?”
一旁不發一語的懷安眼皮微微一抖,有些咂舌。
董瑞兒到底是董家嫡女,就連邀寵都如此光明正大,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可是今晚若是陛下真進了朝華殿,哪怕宮女太監環侍,隻要出一點小紕漏,比如露出肌膚等等,那陛下就賴不掉她了。
要說聶卿若是心情正好,估計這會兒也就順了她的心意去了,可惜從接到那份密信開始,他的心情就有些起伏不定,放在往常他也隻會讓侍衛把董瑞兒打發了。
但今日,嗬嗬。
候在殿外的林玉英突然在門外請安,“陛下,賢妃娘娘身邊的大宮女彩紅求見。”
聶卿輕輕笑開,眉目流光璀璨,刺得董瑞兒一陣心絞,便聽他道:“宣。”
彩紅恭順的進殿,似乎並不意外董瑞兒的在場,跪在地上給皇帝磕頭,“奴婢參見陛下。”
“你過來有何事?可是秀兒那邊出了問題?”
彩衣聽到皇帝體貼細致的追問,彩紅笑得眉眼彎彎,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得意,這得意是對誰的,自然不言而喻。
董瑞兒無聲咬牙,放著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回陛下的話,娘娘無事,隻是有些思念陛下了,這幾日陛下胃口不佳,娘娘心裏不安,這會兒正在親自下廚為陛下準備晚膳,特意讓奴婢過來問問陛下可有想吃的菜,娘娘也好及早準備。”
這彩紅答得流利,卻讓董瑞兒差點沒氣歪了嘴,胸口如同被壓了一大塊石頭透不過氣來。
好你個慕容雲秀,這是在皇帝身旁安插了多少人?
她這廂前腳剛提出讓皇帝與她共進晚膳,慕容雲秀後腳就派人來問皇帝晚膳準備吃什麽了?
這是專程來挑釁自己嗎?
“秀兒倒是有心。”聶卿揚起唇角,壓低被風卷起的衣袖,語調隨意道:“朕許久未吃板栗燒雞了,倒確實有些嘴饞。”
彩紅聞言欣喜若狂,皇上這意思很明顯,這是又要跟賢妃一同用晚膳的意思了。
“奴婢省得了,這就下去給娘娘回話。”彩紅匆匆告退,留下麵紅耳赤的董瑞兒和一臉深沉的董瑩瑩。
“朝華,賢妃既然已經在準備晚膳了,朕實在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不如你同朕一起去流泉宮用晚膳?”聶卿問得客氣,董瑞兒卻聽得氣炸。
讓她同去流泉宮?看他們你儂我儂嗎?
慕容雲秀!該死的慕容雲秀!
“謝陛下恩典,臣女萬萬不敢打擾陛下與娘娘,下次有機會再與陛下用膳吧。”
“如此也好。”
董瑞兒再連吃了幾日閉門羹之後,第一次麵聖依然是出師未捷。
而內宮裏的爭鬥卻在有心人的推動中,越演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