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那個人
“漢哥,看這時辰差不多已經定罪了吧?”猴鬼一邊啃著油膩膩的雞腿,一邊跟身旁的王漢說著話。
王漢伸頭望了望外頭的天色,點點頭道:“應是差不離了。”
“那咱們什麽時候去‘雲深不知處’拿那幾人的行李?”猴鬼眼裏冒著光,一臉迫不及待。
“等周不歸那小子回來,確定了消息咱們就去。”
王漢他們打得好算盤,坑害了花好等人後,再利用乞丐的身份假冒他們的好友,去把還在客棧裏的老頭和他們的行李都拿回來。
可惜他們設想得很美,但從廟外衝進來的一群官兵打破了他們的美好的幻想,不多時,王漢等人就被五花大綁了起來,至於常富那孩子,就被他們藏在佛像的後麵,沒受什麽傷,就是有點餓壞了。
王漢等人的順利抓捕也讓這起案子徹底水落石出,在莫成亮的‘棍棒教育’下,幾個小乞丐都老老實實的交代了,內容和王二麻子、程二娘招認的吻合,哪怕王漢和猴鬼嘴硬,咬著牙死活不認罪,但如今人證物證俱全,他們就算再狡辯也沒有絲毫用處。
在大齊,殺人劫財是重罪,王漢和猴鬼作為該案件的主謀被判了秋後問斬,其餘從犯服刑,王二麻子雖是被威逼利誘,但誣陷他人罪名成立,且還幫著王漢等人謀財害命,情節嚴重,也判了幾年刑,至於程二娘,念在其救兒心切,莫成亮便寬宏大量的隻意思意思罰了點銀兩。
案件終於告一段落,花好等人自然也無罪釋放,最後他們三人還是被莫成亮親自送出的府衙大門,態度十分友善。
“沈姑娘,本官覺得你當乞丐也太屈才了,你要是不嫌棄,要不就在本官這裏任個職如何?”府衙門外,莫成亮有些惋惜的看著花好,他著實被她這驗屍斷案的本事給折服了,要是這樣的人才能留在他們縣衙裏,那以後破案率肯定能節節攀升。
花好笑了笑:“大人,所謂英雄莫問出處,職業更不分貴賤,一蓑煙雨任平生,也無風雨也無晴,沈柳很喜歡這種逍遙自在,放聲笑大聲哭的生活。”
在府衙任職就算了,她連堂堂縣主都不做了。
“姑娘是有大智慧的人,本官佩服。”莫成亮聽著這話隻覺耳目一新,這姑娘不僅斷案如神,且詩才絕倫啊,正如她所言,實在是英雄莫問出處,他之前無論也想不到世間會有如此驚才絕豔的乞丐。
花好謙虛的笑了笑,蘇東坡的才華,當然隨隨便便就能折服這些凡夫俗子了。
告別雙眼如炬的莫成亮,三人慢悠悠的走在長河鎮古樸的老街上,無視身後跟著的一長串尾巴。
“柳兒,我之前就覺得你才華橫溢出口華章,如今一看更覺你與眾不同。”謝春風走在花好身側,眼神迷離的看著她。
花好心想,又是一個被詩神震懾的凡人。
“我就是一個凡人而已,千萬不要把我想得太厲害。”她唯一的優勢就是她是穿越的,還穿越到了架空的世界,可以把她們大華夏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瑰寶毫無壓力的占為己有。
李想聞言也插了一嘴:“不,沈姑娘你是我見過最聰明最厲害的人,比那些個公主王爺什麽的可要厲害多了,在我看來哪怕你當皇後都是可以的。”
他無心的一句話,卻讓現場的氣氛有些微的凝滯,隻是李想為人遲鈍,並未察覺到異常,還在一個勁的稱讚花好,為她方才的風采著迷。
那人已經登基為帝了,也許已經開始廣納後宮了吧?誰會成為他的皇後呢?大齊的美人千千萬,誰會被他擁入懷?
花好輕輕地笑了一下,感歎自己終是做不到東坡居士的灑脫淡然。也無風雨也無晴?嘴裏說出去的,未必就能如願的映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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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齊皇宮禦極殿,一身明黃寢衣的男子站在窗前對著緩緩落下的落日餘暉,披散著烏木般的長發,柔軟的垂落下來,優美的下顎在晚霞下勾勒出一道清冷的弧度,唇間的豔色讓人窒息。
“……你說有她的消息了?”他的聲音十分低沉,仿佛壓抑了許久一般。
先帝薨逝後依舊是大內總管的懷安恭敬的回道:“回陛下,暗衛在徐州城附近找到了縣主的蹤跡,不過謝春風的人一直暗中跟著他們,他不方便靠近。”
“她怎麽樣了?”聶卿心下一陣煩躁,有些迫不及待的追問了一句。
“縣主一切平安,還加入丐幫成了一袋弟子,聽說屢破奇案,讓人驚歎。”也是因為花好破了那兩件案子名聲大噪,才讓暗衛循著線索找到了人。
“好好的縣主不當,去做乞丐?”聶卿長歎一聲,又道:“罷了,她喜歡就好。讓人好生看著,別讓任何人傷了她。”
“陛下不召回縣主嗎?”懷安有些疑惑,他貼身伺候聶卿,自然十分清楚他的心思。
要知道陛下年輕,登基後卻於後宮沒有一絲興致,大臣們安排進來的那些個鶯鶯燕燕,沒有一個能成功近了陛下的身。
陛下那心裏,早已住了人,就是那寧可當乞丐的寶安縣主。
聶卿嗤笑了一聲,不知笑他還是笑自己,看著窗外緩緩而落的金紅太陽,心思翻轉,幾入輪回。
“懷安,你覺得朕召的回她嗎?”
一樣花開一千年,獨看滄海化桑田,一笑望穿一千年,幾回知君到人間。
他終於坐上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位置,大權在握,隻手天下。但轉身過後,卻覺周遭隻剩下無盡的空茫與孤寂,毫不滿足。
他知道原因。
因為他想要與之共享的人,不在身邊。
她不在,他便永不知足。
低低的笑了笑,歎自己的貪得無厭。
“陛下,總歸是會有辦法的。”懷安也知道他與花好之間發生的事,隻能如此安慰,他一個老太監,也實在是不懂男女情愛之事的婉轉柔腸千般思量。
聶卿沒有再說,想到昨日剛被他的人從邊境抓回來的秦又白和鍾素素,說道:“替朕更衣,朕要去天牢。”
“是,陛下。”
漆黑的夜,月如彎鉤,從鐵窗縫隙裏照著暗沉腐爛的大牢。
幾名獄卒圍在桌子旁用晚膳,說著不著邊際的葷段子打發著漫漫無際的長夜。
秦又白躺在幹草垛上,神情晦暗,不久之前他和鍾素素好不容易在重重圍捕下抵達大齊邊境,卻被早就守株待兔的聶卿的人攔了下來,他們連日奔波體力耗盡,自然寡不敵眾淪為了階下囚。
聶卿的人給他們下了藥,日夜兼程將他們送到了瑞京。
“陛下到——”
宮人尖銳的叫聲將整個天牢的人都驚動了,那些獄卒們手裏的碗筷酒杯“乒鈴乓啷”落了滿地。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一群人跪在地上,恭迎著著紫色龍袍的男子緩步走近。
“平身吧,朕來看看和碩親王,帶路。”聶卿緩緩說,語調平淡無波。
跪在地上的獄卒們紛紛起身,其中一人走上前道:“陛下這邊請。”
天牢的光線昏暗,哪怕再多的燈火都照不盡的昏暗,聶卿隨著獄卒走在狹窄的甬道裏,來到關著秦又白的牢房外,看著已經站起來的男子。
他笑著道:“和碩親王,別來無恙。”
夜色冷薄,帝王一身紫色龍袍,那金龍上的五爪在火光裏伸展,仿佛要碰觸到天空。
秦又白冷笑,真是好一個別來無恙。兩人前一次見麵時他是大梁王爺,而他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浪蕩公子,如今不過短短月餘,他成了階下囚,而他成為了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這一句別來無恙,當真是諷刺至極。
“聶卿,你待如何?”秦又白實在沒心情與他多說什麽,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似乎也已經沒了辦法。
聶卿輕笑了一下:“和碩親王似乎忘了自己身為南梁質子的身份,質子私自逃離意味著什麽,你不會不懂吧?你這是要朕對南梁開戰的意思嗎?”
“大梁與北齊的協議是與永和帝簽訂的,而非亂臣賊子。”
“這亂臣賊子之名朕可不敢當,朕的皇位是由父皇親傳給朕的,白紙黑字,金口玉言,哪敢妄擔這等罪名。”聶卿的語氣依舊平淡,不惱不怒,隻是在說明著事實的態度,讓秦又白有些無力。
“你就不怕浮雲城問罪?”
聶卿身為浮雲城的人,按浮雲城的規矩是不能介入皇權爭鬥的,但他不僅介入了,還直接登位當了皇帝,浮雲城絕對不可能容許。
聶卿仿佛聽了什麽好笑的話,放聲大笑了一會兒,半晌才道:“朕是拓跋洵名正言順的兒子,關浮雲城什麽事?難道浮雲城裏有朕的爹娘?難道浮雲城裏有朕的親人?他們一群外人以什麽名義問罪與朕?”
他雖然從小在浮雲城長大,但浮雲城從來就不是他的家,從來不是。
盡管事實確實如秦又白所言,自他登基開始,浮雲城已連發十幾道勸書要求他退位,回浮雲城自請謝罪,但是,他們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