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花好危矣
感覺到秦又白環著自己的手緊了緊,花好隻是冷淡的望著前方,沒有任何回應。
她好或者不好,都已經不重要了。
“看來蕭弘奕是鐵了心要治縣主於死地了!”謝春風驅馬奔馳在兩人身旁,神色微凝地望著後方。
花好意會的看了眼不遠處不少反增的追兵,緊緊皺著秀美的眉頭。
“花好無意連累你們。”她垂下眼睛去,接著道:“王爺,你放我下馬,你們自行離開吧。”
若蕭弘奕真要不死不休,以如今的情勢,她如何逃得出瑞京?唯一能抗衡蕭弘奕的曹友直生死未卜,秦又白和謝春風於她也不過泛泛之交,委實不必為了她與人拚命,她更不想再欠別人人情。
“花好,”秦又白修長的指節緊緊抓住了花好細瘦纖白的手腕,“我絕對不會留下你一人。”
“縣主放心,小生並不畏生死。”如此性命攸關之時,謝春風的臉上還能展露出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
連一旁緊緊跟隨的景雲都嚴肅的說道:“縣主放心,我已經發出求救信號,很快我們的人也會趕來幫忙的。”
花好沒有再多說什麽,這種時候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若到萬不得已,她自殺保全其他人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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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亂的動靜聲很大,馬蹄踐踏、人群尖叫,即便沒有親眼所見,聶卿也能猜想到外麵的情況一定糟到了極點。
好像整個世界裏隻剩下蕭杏兒的營帳內是安靜安全的。
“是不是很想知道外麵究竟發生什麽事了?”蕭杏兒的手指卷著他的黑發,勾挑起的紅唇讓人聯想到吐信的毒蛇。
聶卿沉默地看著她,眼神一寸一寸寒涼,深淵一般沒有邊際。
被他這般盯著,蕭杏兒心頭微慌,放開他的頭發從床上坐起身,來到營帳的窗簾前,輕輕掀起了一角,這一角卻足夠聶卿看清外麵的情形。
大齊獵場的上空,密密卷著不祥的黑雲,烏壓壓一片,仿佛深潭中的恐怖漩渦。
漫漫沙塵卷著滿地血腥氣盤旋而上,獵場成為了真正的獵場——獵殺人類的地獄。
“曹友直誅殺我朝三皇子拓跋儀,動亂之下曹友直被亂箭射殺,曹家軍為報仇發生動亂,濫殺無辜,行為凶殘。”蕭杏兒冷笑著開口,頓了頓又道:“不過不用擔心,我爹爹很快就會調遣惠州的蕭將軍領兵趕來護衛皇城安全,永不了多久,事情就會平息下來的。”
聶卿何等心思,又如何看不穿蕭杏兒此話的真意,“蕭丞相好深的謀劃,這一場叛亂下來蕭丞相可以說是一舉數得,不僅能肅清沈河當年的舊部真正掌控大齊的軍權,還能趁混亂殘殺朝堂中的異己勢力,並將黑鍋丟給曹友直,更重要的是借機讓蕭家軍進入皇城,將皇城的防衛安全完全捏在他手心裏,這樣一來皇帝也好,百官也罷,他們的身家安全都被他一手掌控……”
“不愧是深謀遠慮的蕭老狐狸!”
蕭杏兒聽到他的分析不怒反笑,放下窗簾,掩著唇笑得歡暢:“聶郎你也不錯,僅憑我的幾句話就能分析出這麽多事情來,真是我的好聶郎。”
“你們想對花好做什麽?”聶卿如今也顧不得其他,他在瑞京的勢力始終還是太單薄了,才會讓蕭弘奕做了這等大事事先卻毫不知情,還吃了蕭杏兒的暗虧。
“她?”
聽到花好的名字,蕭杏兒的臉色明顯又冷了幾分,殘了幾分,“我和爹爹都不想她活著,你以為她會如何?”
誰都可以逃過一劫,就隻有那個南梁賤民不行!
“郡主!屬下有要事稟告。”
蕭杏兒的話剛落,便聽營帳外一聲疾呼。
蕭杏兒皺眉,並沒有讓人進來,直接問:“什麽事?”
帳外的人立即回道:“曹友直負傷逃走,丞相憂心郡主安危,讓屬下等即刻帶郡主回城躲避亂黨。”
“曹友直沒死?張兵是怎麽做事的?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蕭杏兒黑著俏臉半點不顧及聶卿在場,怒聲斥責,撫了撫袖又問:“爹爹如今在何處?”
“丞相正在護駕。”也就說在拓跋洵身邊。
蕭杏兒眯了眯眼,又看了眼被困住的聶卿,“你護我先去見爹爹。”
無論如何,她得先確認花好那個小賤人的死活。
“郡主,獵場混亂,您還是……”
那名下屬顯然並不支持她的這個做法。
“閉嘴。”蕭杏兒怒喝一聲,“本郡主讓你怎麽做就怎麽做!”
“……是,郡主!”
“你派幾個人來守著聶卿,不要讓任何人有機會接近他或者傷害他。”
“是。”
交代完,蕭杏兒又走到聶卿床邊,柔聲細語的說道:“聶郎你且在帳中等我,我去去就回。”
聶卿隻是冷著眼,未吭一聲。
蕭杏兒也不怒,笑了笑留下四名看守的侍衛就轉身離開了。
安靜地空間裏沉悶得讓人窒息,聶卿望著厚厚的帳頂,恨恨地動了動手腳,卻隻能無力地掙紮出一點點清脆的響動聲。
外麵的慘叫聲、驚呼聲、落馬聲不絕於耳,地動山搖的喊殺聲似乎要將身下的土地都震飛一樣,交織成一片驚心動魄的回響。
聶卿光是聽著也似身臨其境,他頭一回如此慌亂,隻覺腳底發軟,內裏一寸一寸的枯做了塵灰。
花好,你千萬……不要有事。
這時帳簾被無聲的掀起,有數道人影竄了進來,四名侍衛反應過來大叫:“什麽人?”
然而那些人來勢洶洶,也不出聲,隻分別朝四人撲了過去,聶卿隻見寒光劍影,血沫飛旋,不多時,那四個侍衛就已經斷了生機倒在了地下。
那些人查看了一下周圍情況,應該是在確定還有沒有漏網之魚,有人站到聶卿身邊看著他,似乎在檢查什麽。
“主子,已經解決了,聶公子安然無恙,隻是中了軟筋散。”一人對簾帳外輕語一聲,抬手挑起了簾帳。
聶卿循著光望去,隻見一名穿著頭蓬的嬌小身影走了進來,她的臉在漫天塵沙裏依舊顯得英氣美麗。
“華陽長公主。”他低低叫了一聲,有點意外她的出現。
華陽長公主摘下鬥篷,走到他的床榻邊,看了一眼困住他手腳的鎖鏈,對身旁一人道:“幫他解開。”
那人點頭,提起長劍“叮叮叮”幾下,聶卿的手腳終於能自由活動了,不過身上的軟筋散效果還在,他依舊不能動彈。
華陽長公主看出他的窘境,從袖中掏出一個瓶子,倒出一顆藥,“這是萬花丹,能解你身上的軟筋散毒。”
說著端了水喂到他唇邊,聶卿沒有猶豫便吞了下去,他雖然不明白她為何來救自己,但他相信她應該不是專程來給自己下毒的。
他和華陽長公主倒是交過手,前幾天花好被擄走困在火山上就是出自她之手,不過他們之間除此之外並無其他交集,為何她會來救自己?
華陽長公主顯然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喂他吃完解藥,又從懷裏掏出一枚墨色的飛魚佩,“有人讓我把它轉交給你,你拿著這枚玉佩去瑞京城的任何一家帶著飛魚標記的店鋪找掌櫃,他們見到它就會幫你。”
萬花丹起效很快,聶卿能清晰地感覺到力量正快速的回到自己的身體,他吐出一口濁氣,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華陽長公主,低頭接過了她手裏的飛魚佩。
“我能知道是誰讓你轉交的嗎?”
聶卿握著手裏的暖玉,眸色微深,到底是什麽人在幫自己?
“還是等她自己來告訴你吧。”華陽長公主搖了搖頭,又道,“毒解了就趕快起來,如果你不想見到沈河女兒身首異處的話。”
她說完這句又把兜帽帶了起來,顯然是準備離開了。
“花好她現在在哪裏?”聶卿猛地坐起身,臉上帶了急切。
華陽長公主睨他一眼,“秦又白帶著她往北城門方向去了,他們應該是想走水路逃離大齊,不過亂軍一直緊隨在後,恐怕不用多久就會追上,到時候是生是死就不好說了。”
也就是時間緊急,若他不能及時帶人救助,花好危矣。
聶卿聞言不敢再多說,“聶卿謝長公主此番相救之恩,日後有機會定會報答!”
“不必,本宮隻是受人所托走一趟而已,你要謝就去謝她吧。”
說完她也不理聶卿神色如何,帶著她的人轉身走出了營帳,很快就消失在滾滾沙塵裏。
聶卿微眯了下眸,神情晦暗難明,也大步往營帳外走去。
四周人聲嘈雜,到處都是亂軍,陽光下刀劍的反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幾處營帳早已大火繚原,升騰的火光將整座獵場燒得熱浪滾滾。
馬聲嘶鳴,數百裏綿延的獵場上,幾派人馬彼此絞殺成一團,甚至分不清誰是誰了,殺聲陣陣,敲擊在人心上,隻覺一波一波的寒涼。
聶卿冷冷看著這一切,身形如電般遊走在密密簇簇的亂軍亂黨中,手裏的長鞭如龍舞動,拍飛著朝自己湧上來的不知名的敵人。
一匹無主的白馬從身旁疾飛而過,聶卿毫不猶豫的飛身躍上,往北城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