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北齊春獵節
宣德宮雅香閣,是皇後特意給蕭杏兒留宿皇宮備下的寢閣。
遠處宮曲幽幽,鳳凰展翅的宮燈一線光暈蕩漾,將蕭杏兒斜倚的黃花梨木矮榻描繪地曲線畢露。
她的秀發披散開來,旖旎出綺麗的發香,微閉著眼,唇角帶著一抹留戀輕佻的笑,似在回憶著什麽。
“繡兒,你最是眼厲,你說聶公子他是否對我有意?”蕭杏兒閉著眼,突然出聲問自己的近身侍女,聲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希冀。
繡兒貼身伺候她多年,又豈能看不出她的心意,略微低頭思索了片刻便道:“郡主秀色天成,雍容大方,又是我大齊最尊貴的閨秀,聶公子又不是瞎的,自然看得到郡主的好,方才他在偏殿一直與您談笑風生,笑容、眼神都極為溫和,確實有可能對郡主您有好感。”
蕭杏兒聞言睜開眼,微微仰頭,發絲從榻上流瀉下來,纏在雕花木蓮上,透著一抹水潤般的光澤,像極她現在蕩漾柔軟的心情。
“他自然該喜愛我的,我明天回家就去跟我爹提提,讓他促成我和聶卿的婚事。”她愉快得笑著,一臉的自信。
繡兒很不想在這種時候讓蕭杏兒不開心,但身為貼身侍女她不得不提醒道:“郡主,皇後娘娘和相爺可都希望你嫁給太子爺做太子妃,成為大齊未來的女主人的。”
蕭杏兒一聽果然不快,怒瞪她一眼道:“我從來就沒喜歡過太子哥哥,誰愛嫁就讓誰嫁去!”
“可是……小姐之前不是沒反對嗎?”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蕭杏兒微微上挑的眼睛,隨春意流轉,漫漫風情,她撩起自己頰邊的長發,“有了聶卿,誰還稀罕太子哥哥呢?”
與聶卿相比,以往在她眼裏還能勉強湊合的拓跋豐頓時就成了塊爛木頭。
“可是相爺恐怕不會同意的。”
“我爹有什麽不好同意的?隻要我嫁給聶卿,再聯合大齊的勢力裏應外合,一定能扶持聶卿坐上浮雲城城主之位,到時候這天下還不都是我爹一句話說了算的。”即便她沒當成大齊皇後,也照樣能成為超脫物外的浮雲城城主夫人。
繡兒聞言想了想也覺得有點道理,若能借此掌控浮雲城,那對相爺也是一大助力,她眼珠子一轉,又開口道:“奴婢看聶公子似乎與那寶安縣主關係密切,就怕這兩人可能是情投意合?”
據她今日所見,那寶安縣主與聶公子必然親厚,從兩人時不時的眼神對視可見一二,郡主若真相中了聶公子,怕是要先打發掉那個南梁的小縣主才行。
“聶公子怎麽可能看得上那等牙尖嘴利的賤婢?她最多也就配給聶卿提鞋。”
雖然連著兩天一直被花好打臉,但蕭杏兒依舊沒把花好看在眼裏,不就會點醫術嗎?再好的醫術也掩飾不了她低賤的出身,聶卿一看就是個有雄心大誌的男兒,如何會看得上這樣的女子?
不得不說,從某一方麵來說,蕭杏兒將聶卿看得十分透徹。
※※※
花好第二天就收到了大齊皇帝陛下的重賞,流水一般的金銀財寶被大批宮人送到了她麵前,財大氣粗得讓她差點被眼前的金光閃閃給驚出了心肌梗塞。
長眼睛沒見過這麽多金錠子,發大財了!
這皇帝老爺不錯嘛,深得她心啊。
來封賞的老太監臨走前還說百姓聽聞了她的義舉,聯名上書要為她建功德碑,陛下已經同意了,這種虛名花好聽聽就過去了,並沒有放在心上。
倒是老太監他最後交代拓跋洵特意邀請他們參加春獵節最後的一環——禦場皇獵這件事引起了她的興趣。
所謂的禦場皇獵,便是以皇帝為主要代表的國家領導人率領文武百官、皇子皇孫們前往瑞京城外的皇家狩獵場,進行為期十天的狩獵活動,期間狩獵獵物最多的人將成為本年度的禦子,由他親自獵殺一頭事先就準備好的公鹿呈給皇帝,祭祀天地。
花好等人身為‘洋人’能參加這種活動,已是拓跋洵的皇恩浩蕩了。
金鑾殿外,清風徐徐,陽光溫柔,一層層白雲覆蓋著琉璃瓦,鍾鳴鼎震。
正陽門朱門洞開,千騎精兵列隊而出,護著皇帝一家與百官等在皇城上方踏響整齊的號角。
花好不會騎術,所以隻能跟那些宮妃娘娘們一樣坐在馬車裏隨著大隊伍行進。
因為春獵節的緣故,瑞京十分熱鬧繁華,沿途有百姓圍觀,隨著禦輦齊聲跪拜高呼,響徹長空。
長長的隊伍穿行過街道,箜篌樂聲從一座座樓闕幽幽傳來,讓人沉醉。
隊伍很快出了城,往獵場行進,剛下過雨的空氣裏漾著淡淡薄霧,籠罩著連綿山巒,高闊的天水一線,讓人身心透出許多豪邁來。
獵場貼近百川關,千裏沃野,阡陌縱橫,風吹草低,奔馬逐風。
夕陽落霞時隊伍終於到底目的地,天邊一片席卷天地的紅,豔麗如一山海棠泣血,盛開在蒼茫天地之間的絕色,令人心神激蕩。
因為大獵時節,所有獵場的營帳早已擺設好,禦駕儀仗也已經設下,接天連地的草原和密林在月色下猶如一朵朵蓮花,營帳上已掛上了琉璃燈,玉壺光轉,似夜明的魚龍擺舞。
皇帳聳立在赤色的晚霞下,比一座宮殿還要大。
明黃色寶帳分內外三層,外麵兩層氈幕,三十六扇絲綢帳幕團團圍繞,綴滿錦繡流蘇、寶石翡翠、珊瑚珍珠交相輝映,耀眼生花,在燈火照耀下比火光還要明亮幾分。
花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矗立在最中心的皇帳,再次感歎起大齊國庫的充盈。
“果然是財大氣粗啊,財大氣粗。”往那營帳上隨便挖顆珍珠出來都夠普通百姓一家好幾年開銷了。
而花好等人的營帳被安排在離皇帳較遠的區域,身為外來戶,所有人都認為這相當正常。
等所有人都完全安置好後,已是月上柳梢頭。
獵場草原緊鄰著一座活火山,山上草木蔥蘢,那些天然的熱泉眼早已被引入了皇帳和其他大帳中。
大約是花好到了大齊後一直表現極佳,所以她被分配到了一座有浴帳的豪華營帳,和相鄰營帳的聶卿、秦又白打了聲招呼,她就讓小翠兒收拾了一款寢衣,讓她給自己守門後就屁顛顛跑去泡熱湯了。
上輩子加這輩子她還沒泡過真正的溫泉呢,這一回可得好好享受才行。
浴帳的帷幕很薄,地麵鋪了一層厚實溫潤的毛毯,踩上去十分柔軟舒適,溫泉池邊還種著一叢叢菖蒲和錦蘭草。
白霧不時從水麵上搖擺而起,浴帳內燃著一排紅燭,一顆一顆燭淚好像珊瑚珠子一樣顆顆堆積在乳雁回巢燈盞上,泉池上恍如拂動著一層輕紗,朦朦朧朧的,讓水底的一切都看不分明,宛如瑤池仙境。
花好穿著單薄的紗衣縮著腳緩慢的踏入水中,白如濃漿的水輕輕推開去,漾起一層層的波瀾。
溫熱的水包圍住她,她忍不住低喃了一聲:“舒服。”
她側頭枕在池畔,在暖流裏恣意地伸展著四肢。
微波清蕩,無聲美好。
“這才是享受啊。”她想。
身後似有黑影搖曳,花好眉一動,扭頭向身後看去,迎上她的,卻是一塊浸了迷藥的繡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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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
冷冷的有些壓抑的女嗓微揚,花好從脹痛的悶疼中緩緩想來,睜開眼睛卻發現周圍是一間完全密閉的房間。
她不是在自己的營帳裏泡溫泉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裏是……?”
她迷糊的眨了眨眼,映入眼簾的是兩個穿著黑鬥篷,帶著白臉麵具的人,她隻能看到兩雙冰冷默然的黑眼睛,從剛才的聲音判斷其中一個應該是個女人。
花好如同被人兜頭淋了一桶冰水,一瞬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
她這是又被人綁了?她怎麽就能這麽倒黴?
“你們是誰?為什麽要綁我?!”花好僵硬地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兩個鬥篷人,看向她們似能凍結萬物的眼睛,忍不住向後縮了縮,企圖找到逃離的縫隙。
“不必白費精力,寶安縣主。”
其中一名鬥篷人帶著驚人的壓迫逼近她,“沒有人知道你在這裏,也沒人能聽到你的呼救,別說是逃,你連門都走不出去。
“你們……抓我來想要幹什麽?”花好驚恐的看著那張慘白的麵具,隻覺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無法在那雙冰冷如毒蛇的眼睛下再有動作。
何況她現在被人捆著雙手雙腳坐在一張椅子上。
“我問你,你的父母是誰?出生在什麽地方?”
花好一愣,沒想到會聽到這麽個問題,這兩個綁架她的人為什麽要知道她的父母親?
這似乎不是什麽不能回答的問題。
所以花好很老實的回答:“我出生在大梁淮州西麵的南豐鎮,父親叫花田,母親是李氏。”
聽到她的回答,兩名鬥篷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搖了搖頭,另一人又開口問道:“那你可曾聽說過柳宛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