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淮州淪陷
聶卿話峰一轉,又接著說道:“但你要知道,這之中還會牽扯到許多不為人知的勢力,更有甚是其他國家,你焉知齊梁交戰得益的就一定隻有這兩國?鶴蚌相爭漁翁得利,豈不更妙?”
“你的意思是,鍾素素她可能是其他國家或勢力的人?目的是攪渾一池清水,破壞齊梁和平,從中牟利?”
花好隻是天真並不是真的蠢,聽他這一番點撥,很快也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隻是……除了大梁和北齊,難道還有別的國家?”
老實說,花好對這個世界其實還不算特別了解,除了大梁和北齊,她知道的就隻有浮雲城了,但這事肯定不會是浮雲城做的,不然聶卿也就不能氣定神閑地跟她講這些了。
但是,無論鍾素素是哪方的勢力,她終究是負了花好。
她把她當做棋子,利用完了還耍的團團轉,從前那些相救之情姐妹之意都是假的,隻是她一個人的自作多情罷了。
想到此處,花好就恨不得立刻給自己一巴掌,好讓自己狠狠清醒清醒。
但鍾素素所騙的,又豈止是她一個?大梁的皇子,皇帝,甚至秦又白,都有可能是被她所騙,這麽想來她好像倒不算那麽可憐了。
隻是這樣的一個人物,將來倘若再遇見交手,她不知道會有幾分勝算,而鍾素素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麽,此刻也沒有人知道。
花好思來想去,終於隻剩一聲苦笑而已。
看她緊皺眉頭,抿唇不語,聶卿在心裏也是輕歎一聲,到底還是不忍,抬起手來又在她腦袋上揉了揉。
但花好卻輕輕躲了開去,還下了逐客令:
“我有好多事得好好想一想……你,你先回去吧。”
※※※
聶卿的一番開誠布公軟言安撫,並沒有讓花好的心情有所好轉,她這段時間最常做的事就是發呆,有時候一發就是一整天,連最癡迷的賺錢大業都無心顧及,聶卿取笑她為了個鍾素素成了個木頭娃娃,沒誌氣。
沒誌氣就沒誌氣吧,她需要時間為她付出的友情沉痛哀悼。
大梁和大齊的戰爭如火如荼,但大齊軍隊步步緊逼,大梁卻節節敗退,短短一月餘,大梁就已連失風和、江州、北長山等七城,直逼淮州。
是夜,寶安鄉君府邸的大門被人拍得震天作響,花好正睡下不久,就被聶卿搖著肩膀叫了起來。
“醒醒花好,皇帝連夜跑了,我們也得趕緊走!”
花好披散著秀發,從衣香鬢影中醒來,揉著迷茫的雙眼,神智還不大清醒,也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她打著困頓的哈欠看著一身齊整華服的男子問:“大晚上的你幹嘛呢?學那采花賊夜襲本鄉君的香閨嗎?”
還好她是穿越女,思想沒那麽封建,否則就聶卿這登徒子的作風,早得娶她進門八百次了。
聶卿此刻也沒心情和她逗樂,抬掌輕拍她紅潤的雙頰,把方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道:“淮州馬上就要被北齊軍兵臨城下,皇帝已經連夜逃回上京去了,我們也得趕緊走人,若你不想成為北齊俘虜的話——”
“兵臨城下?北齊俘虜?”花好喃喃了兩聲,恍若才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一般瞬間大驚失色,猛地就從床上蹦了起來。
“快快快!咱們趕緊逃命去,我可不想當俘虜,俘虜是沒有人權的。”花好急得像陀螺團團轉,滿屋子的收拾自己的東西,金銀珠寶得帶上,衣服首飾得帶上,她的寶貝醫書得帶上,還有先前製的藥,還有那令牌、大印和畫像!
還有什麽來著?啊喲,頭疼!
聶卿見她跟沒頭蒼蠅一樣亂竄,忙道:“莫慌!帶上你認為最重要的東西就行,我們現在是逃命去,不是舉家搬遷,行裝一切從簡。衣物首飾都去了,等到了上京再添置不遲。”
“好。”花好深吸一口氣,開始穩下心收拾包袱,突然又想到武月母子三人,“差點忘了武月姐姐,我得去通知她們。”
聶卿忙把人攔下:“你放心,我已經讓人去通知了,等會兒自然會帶著她們一起走。”
花好鬆了口氣,一臉感激的看著他:“謝謝你。”
聶卿笑了笑,又揉了一把她的頭發,“行了,趕緊收拾去。”
等花好背著自己的小包袱隨聶卿坐上他的馬車,果見武月母子三人已經坐在裏頭了。武月見到她忙感激地朝她道:“花妹妹,這一次可真是太感謝你了。”
武月心裏明白,聶卿之所以會帶上她們母子三人完全是看在花好的麵子上。
“武月姐姐說什麽呢,你要謝也該謝聶卿,我可也是他的拖油瓶,何況此時談這些尚且太早,等咱們安全了你再好好感謝他也不遲。”花好放下包袱,笑著從她懷裏抱過小女娃逗弄。
“聶公子要謝,你也自然是要謝的。”武月拍了拍兒子的背,朝著坐在花好身邊的聶卿福了福身,聶卿笑了笑,也沒說什麽。
黑夜中,馬車安靜地駛入官道。
因為皇帝連夜出城的關係,南城門仍開著,隻是城門口守著一排排神情肅穆的士兵,聶卿的馬車剛過去就被攔了下來,車夫冷淡地出示了得意軒的身份令牌,城門守將聽聞聶卿就在馬車裏,自然不敢阻攔,連忙放了行。
從淮州城到大梁上京,整整兩天兩夜的疾行,白天黑夜,除了必要的解決生理需求之外,剩餘時間基本都在趕路。
當他們抵達上京時,花好整個人都快散架了,她覺得自己在這兩天裏瘦了一大圈,捏著自己的小胳膊連連歎了好幾口氣。
聶卿的勢力大,他的得意軒大約也遍布了大江南北,所以他在上京的住所也叫得意軒。
花好雖然是寶安鄉君,但在上京並沒有田產,所以帶著武月母子照舊跟著聶卿住進了他的得意軒,但聶卿沒到上京多久,就被皇帝一紙詔書急慌慌給召進了宮。
花好知道,淮州城破了。
無奈之下,大梁再次向北齊遞交求和書,讓人意外的是北齊竟然十分爽快地同意了,附加條件隻有一個——大梁送一個皇子皇孫到北齊為質。
大梁朝堂,風雲詭譎。
皇帝臉色沉重地高坐在龍座之上,望著下方的群臣與皇子皇孫。
北齊提出的一個和談條件,竟成了他的兒孫們相互構陷傾軋的工具,人人都恨不得把對手推出去當墊背。
“陛下,臣以為豫王最為合適……”
“李侍郎此言差矣,豫王掌著吏部事宜,若去了北齊為質誰來為陛下分憂解難?”
“故而臣以為穆王方是最佳人選。”
“何大人說笑了,穆王正忙於治理長河水患之憂,恰到關鍵時刻,怎可脫身而去因小失大?”
“何為大何為小?邱大人莫非以為一個長河水患比得上國家之難?何況水患治理非短時可成,亦非穆王一人能成,水患治理缺了穆王殿下還有工部的各位大人,莫不是邱大人想說你工部之人皆是一群酒囊飯袋,沒了穆王便什麽事都做不了了?”
“何大人你何出此言?你這是要逼死我們工部上上下下不成?”
“陛下,其實微臣覺得穆王豫王都不適合,正如幾位大人所言,兩位王爺皆功在朝堂,若去了北齊為質,恐會使吏部工部事宜陷入混亂,不利江山社稷。”
“那不如就……周王殿下或世子?”
這話一出,一直比較安靜的武官們瞬間就炸了。
“萬萬不可啊陛下,周王殿下為大梁立下了汗馬功勞,曾與北齊交戰數年,殺了北齊多少將士,若他或是世子去了北齊,不得被北齊那些狗崽子們給活活淩虐至死嗎?望陛下三思啊!”
“陛下三思啊!”其他武將們也跟著齊聲附和。
周王一身戎馬,帶兵如子,自然深得武將們的擁護。
幾位王爺的擁護者們一番你來我往,愣是誰也沒放過誰,除了太子和嫡長孫事關國本不可擅動之外,其他皇子皇孫幾乎被挨個點了名。
皇帝聽著下方越來越激烈的爭論聲,看著他的臣子們一個個麵紅耳赤互相攻擊,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陰鬱暗沉的眸子裏隨著下方愈演愈烈的爭吵開始聚集起風暴。
日頭已上中天,光披灑如金,整個大殿中卻是連風都凝固了。
“你們幾個自己怎麽說?就沒什麽話要與朕說嗎?”他望著站在百官最前方的太子等人,臉色沉黑難測,在太子幾人眼裏卻如一隻猙獰嗜血的狼,朝他們冒著綠光。
“兒臣等但憑父皇吩咐。”太子率先躬身開口。
周王等人沉下臉,卻隻能跟著應和了一句。
“皇祖父,又白願為大梁質子前往北齊。”
一片蒼白無力的附和聲中,秦又白擲地有聲的一句話顯得格外突兀響亮。
一襲天水碧色的長衫,在滿殿文武的目光中,秦又白被景雲推著從大殿的正門前緩緩而入。
他的眉眼在日光下清冷而澄澈,日光落下一圈一圈水紋般的影,木製的輪椅帶著他清瘦的身影出現在人前。
“陛下,又白願往北齊為質,成梁齊兩國友好之誼。”他仰首淡淡地望著高座上的九五至尊,神情鎮定。
滿殿華堂,除了龍椅上那人,秦又白獨自坐在輪椅上,似矮著所有人一截,但他通身的風姿錚錚,讓滿殿文武都成了陪襯,一時竟也無人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