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北齊的細作?
除非什麽?
花好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細想下去了。
而此時,本應躺在殿內等死的鍾素素卻頂著一張毫不起眼的小宮女的臉大搖大擺地混在宮女隊伍裏,準備出宮。
今日正行宮裏兩年一次的省親日,隻要是提前跟內侍局領了牌子的宮人都可以在這一天出宮與自己的親人短暫重逢。
雖然大梁正在和北齊打仗,淮州又剛出了流民之亂的事,但宮人省親的事還是如期進行,一來為了顯示皇恩浩蕩,二來也是安撫民心。
其實皇帝本來是打算今年的省親就免了的,但鍾素素吹了兩回枕頭風,這事便又成了。
而此刻,這省親一事,正好成了鍾素素金蟬脫殼的機會。
省親的宮人排成長隊,依次將腰牌遞給侍衛們,隊伍走走停停,很快就輪到了鍾素素。
“麻煩侍衛大哥了。”鍾素素柔笑著把自己的腰牌遞過去。
守宮侍衛擺著臉嚴肅的接過,然後與一旁拿著名冊的老太監核查她的身份,宮人出宮這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一般能允許出宮省親的都是平日在宮裏表現良好沒犯過事的宮人。
說句難聽點的,宮裏的陰私事太多,主子要做點什麽事自不會親自動手,還不得宮人幫著計較,所以其實在宮裏越得臉混得越好的宮人往往越不得自由,因為他們知道得太多。
這就注定了有些宮人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這堵高牆。
侍衛眼神犀利的掃過鍾素素那張平凡無奇的臉,拿起老太監遞過來的畫像比對了一下:“浣衣局謝小柔?”
“正是奴婢。”鍾素素微彎腰福了福身,笑容清甜,愣是為那張平凡的臉加分不少。
侍衛檢查無錯,又將腰牌遞還給她,道:“記得一定要在酉時前回宮,腰牌收好莫要弄丟了。”
“奴婢省得,謝謝侍衛大哥。”人不夠美,嘴卻夠甜,鍾素素一貫會在人前作態,大梁皇帝一家父子四人都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何況這等沒見過世麵的小侍衛。
“去吧,你爹娘怕是已經等在宮外了。”侍衛的態度果然好了不少。
鍾素素又朝他福了福身,從容淡定地踏出了宮門。
“柔兒,你可算出來了。”一對年長夫婦立刻迎了上來,忙不迭上前噓寒問暖,這裏摸摸那裏問問,關懷備至。
鍾素素臉上掛著合宜得體的表情,將對久違親人的思念與孺慕刻畫得入木三分。
一家團圓,皆大歡喜。
然而還沒等鍾素素帶著兩人離開,她的眼角餘光便掃到一輛馬車從街角疾駛而來,忍不住秀眉一蹙,那是得意軒的馬車。
聶卿。
鍾素素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真是個多事之人,不去看好他的傻姑娘偏要來管她的閑事?也不怕哪天那傻姑娘就跟誰跑了。
在獲悉鍾素素莫名中毒,而花好被請進宮救人之時,聶卿就已經料想到這有可能是鍾素素的金蟬脫殼之計。
他可不是花好那個誰說什麽都信的傻丫頭,鍾素素此人的疑點實在太多,也許她最初出現在花好身邊確實隻是一個巧合,但之後她的諸般表現都說明她很有問題,把所有跟鍾素素有關聯的人物一一串聯起來,會得到一張十分居心叵測的關係網。
豫王、穆王、太子、皇帝,都是她的入幕之賓,而前三者卻是主戰派裏鬧得最凶的人,此其一。
施迎興、施萍兒還有被赦免的施家十三名幼童,前兩者與她有過交集,流民之亂又起於施迎興之手,此其二。
還有秦又白封王一事,都是緣起於她。
一樁樁一件件,鍾素素,當真是把所有人都當傻子一樣在耍了。
聶卿俊美的臉上浮起一抹似笑非笑,想起花好那傻丫頭心心念念把鍾素素當閨中密友惦記愛護,而她卻隻把花好當成一顆好用的棋子,他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成嘲弄。
掀起車簾一角,聶卿暗含精芒銳利如刀的眼睛一一掃過站在宮門口尚未離去的宮女身上。
出了事,鍾素素肯定不會再留在宮裏,白日脫身不易,若他是鍾素素,要想從宮中脫身,必然不會放過此次機會。
宮門前圍了不少來看熱鬧的百姓,畢竟就算出宮的都隻是低等宮女,但往大了說她們也都算是皇帝的女人,哪一天說不準就飛上枝頭變鳳凰,成了一宮主位。
因此百姓們都不願意放過這個看熱鬧的好機會,推推搡搡地往那邊擠,聶卿的馬車走到距離宮門幾丈遠的地方就不得不停下來了。
“公子,您看這如何……”管家拉住韁繩,回頭看向他。
聶卿沒回答,他直接撩起車簾,一個跨步跳下了馬車,他的視線鎖定在一個模樣平平的宮女身上。
普通宮女能有這般柔軟的身段、輕盈巧妙的步履?
八成是鍾素素無疑。
聶卿快速穿過人群想去抓人,但兩人本就隔了一段不算短的距離,他的輕功再絕妙,也不是縮地成寸的神技,何況這周圍還擠了一堆路人推推搡搡阻擾他的去路。
就在他準備越過這些百姓,縱身飛過去的時候,忽見那模樣平平的宮女驀地轉過頭來,朝他的方向悠然一笑。
那笑容既得意又嘲弄,雖然轉瞬即逝,但聶卿知道她正是在衝著他笑。
緊接著,推搡的人群越來越多,那宮女和身邊的兩個老人都在人群的推擠之下,不由自主向前走去。
聶卿臉色一寒,立即縱身一躍,上了車頂,然而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哪裏還有鍾素素的影子?就連她身邊的那一對夫婦也瞬間沒了蹤影,三個大活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吩咐下去,叫咱們的人守住各個城門,務必查到鍾素素的行蹤!”
※※※
花好神情恍惚地回到自己府裏,推門進屋,卻看到聶卿竟然大剌剌地坐在桌邊。
“你怎麽在這兒?”這麽晚一個大男人獨自出現在她的閨房裏,這是要幹啥?
聶卿抬眸瞥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神情的不對勁,了然挑眉:“傻丫頭,是痛心你的好姐妹魂歸九天了,還是在難過自己有眼無珠識人不明?”
“你都已經知道了?”花好坐到他對麵的椅子上,染上晦澀的黑瞳愣愣地盯著他,又問:“你都知道些什麽?鍾素素她……”
說到這裏,話音頓住。眉宇間的陰鬱又多了一分。
“她如何?”聶卿笑了,笑容很是揶揄,一掃之前追丟鍾素素的陰霾。
他挪了挪自己身下的椅子,緊挨著花好坐好,肩膀輕撞了一下她瘦小的胳膊,“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讓你這樣不高興?也說給公子我聽聽樂嗬樂嗬。”
花紅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都什麽時候了,你不諷刺嘲笑別人會死嗎?”
“你別冤枉我,我什麽時候諷刺嘲笑過你了?我疼愛關心你還來不及。”聶卿伸手挑了挑她落下鬢角的發絲。
花好伸手一把把頭發扯回來,“你可省省吧,疼愛關心我沒感受到,剝削壓榨我倒是深有體會。”
她幫他賺回了多少診金啊,想起來就肉疼。
聶卿知道她意指什麽,這貪財家夥估計能把這事記上一輩子,他也沒繼續在疼愛還是剝削這一高深問題上計較,長臂一伸把她瘦削的肩膀攬在了自己的臂彎下。
花好反射性的縮了縮肩,心跳已經不受控地開始加速,她抬頭看向他優美如玉雕的側臉,微有些不知所措。
聶卿卻問:“說說吧,是不是這次進宮察覺到了什麽?”
“……”
花好唇瓣微掀,張嘴欲說,卻又愣在那裏。
過了許久,才歎了口氣把今日在宮裏發生的事緩緩說了一遍。
“你說,鍾素素她……有沒有可能是北齊派出來的細作?”
這是她琢磨許久想到的最符合邏輯的情況。
聽到她最後這個問題,聶卿頗為意外地低頭看了她一眼,壓在她肩頭的手微抬,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將她的發髻都給揉散了。
“這傻丫頭,莫不是要變聰明了?”
說實話,在搭上花好之前,他並未想到她竟然會是這樣,說好聽點是善良說難聽點就是蠢,但沒想到,這蠢姑娘其實也不算太蠢,一點風吹草動她也可以捕捉到,可見從前被鍾素素欺騙,不是因為傻,而是因為太過信任她而已。
自然,她對他,一定也是這般。
卻不知道,她對他起疑的那一天,會在何時到來。
這一回,雖然她的猜測很一廂情願,但起碼她知道要懷疑別人了。不知道為什麽,聶卿心底忽然莫名其妙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也是奇怪的很。
“你別動不動就轉移話題取笑我,我知道你什麽都清楚就是什麽都不願意跟我說,那我自己推測出來的你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花好伸手推了他一把,聶卿笑了笑,另一隻手快速抬起覆蓋在她還壓在自己胸口的手,花好正要抽手,卻聽得他道:
“你的懷疑並非沒有道理的,鍾素素確實有可能是北齊主戰派的人,太子、豫王、穆王都是被她操控在手裏的棋子,你瞧,他們正好都是主戰派。”
花好聞言一怔,腦中有種恍然大悟的清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