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的套路我有點摸不透
眾人皆望向上首。
隻見定北侯柔和的目光從堂中眾人麵上掃過,經過花好的時候,似乎微微露出一絲複雜的意味,轉瞬即逝。
然後,他慢悠悠開口:“我待下人一向寬和,花好雖是丫鬟,但簽的並不是死契,若真要離開我侯府,去哪裏,還是讓她自己選擇吧。”
眾人都怔住。
從來下人都是主人的附屬,是可以隨便買賣的,還沒聽說過,這種事還要征求丫鬟自己的意見的。
難道這丫鬟真的非比尋常?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又齊刷刷地盯在了花好身上。
花好心裏略有些複雜。
他真的就這麽把決定權交給她自己了?
那可得替祖宗八輩都謝謝他了,因為她一直等的就是這一刻。
當即走出兩步,來到大堂中央,花好先向定北侯福了個萬福,又裝模作樣地向聶公子和施迎興行了個禮。
“二位公子能看得上奴婢,實在是奴婢的榮幸,但是,奴婢不能跟二位中的任何一個人走。”
聶公子先笑了起來:“哦?為何?”
“公子不過是為了討口氣,這會兒何必又來問奴婢為何呢?”
她早已看出來,他的心思其實不在她的身上。
剛才之所以那麽針對施迎興,多半是為了給定北侯解圍的,雖然他言語有點浪蕩,但好歹也算是幫了她的忙,所以她也就跟他客氣客氣,裝裝樣子。
話音落後,聶公子笑著道了聲“有趣”,果然沒再提買走她的事。
這下施迎興就不樂意了,兩步竄到她麵前,伸手就來拉她:“那為何也不能跟本公子走?本公子既然看上了你,難道還會虧待你不成?!”
周圍的人都露出了一副“嗬嗬”的表情。
誰不知道,他施迎興,仗著自己姐姐嫁給了太子,在京城裏到處強搶良家民女?小妾通房一大堆,家裏十來個,私宅還養著七八個,這會兒又想把外院蓋到淮州來啊?
他家夫人還是個母老虎,平日沒少找這些姨娘小妾的麻煩,光今年就已經打死三個了。要真買了這丫頭回去,是養在淮州,還是帶回京城呢?
養在淮州,等於守活寡,一年見不到幾次麵,這麽漂亮,說不定哪天就被人拐跑了。
帶回京城,主母看見這麽個美人胚子,那還不得妒火中燒,先弄死再說?
這叫不會虧待?
花好也察覺了眾人的“嗬嗬”,暗暗能猜到是為了什麽,巧的是,她早已想好了對付施迎興的辦法,就等著他問出這句話了。
施迎興伸手來拉她,她也早有準備,當即就退到了三步之外,然後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忽然提高了聲音:
“奴婢不能跟公子走,那是因為公子你——有病!”
“你說什麽?!”施迎興瞪大了眼睛。
“我說,公子你有病。”花好大大方方挺直了脊背,慢悠悠道,“公子你……有隱疾。”
“胡說八道!”施迎興喊著,上來就要撕她,聶公子一個閃身擋在中間。
“哎?施公子要是沒病,讓她說說又何妨?”
施迎興抓不到花好,急的直跳腳,她的聲音還在連續不斷地傳來:“公子你臉色發白,腦袋上蟲蝕樣脫發,口唇紅腫有滲出物,全身多處斑疹丘疹,這些,都是得病的表現。”
施迎興的臉色更白了。
花好說一個地方,他就恨不得去捂住那裏不讓人看,怎奈她說的都是實話,大堂之中人人看的清清楚楚。
他確實有脫發,口唇紅腫,手臉和脖頸處有生疹子。
隻是這樣就能看出他得病了?這也太他媽神了吧?
惱羞起來,施迎興忍不住嘶聲喊道:“你放屁!本公子沒有病!你這小賤蹄子,滿口胡話!”
花好一笑:“有沒有病,公子比我更清楚,這會兒話音兒都變了,是不是說明其實公子心中有虛呢?”
一提“隱疾”兩個字,堂中眾人臉上的表情一個個都十分好看。
但說到臨床症狀,這些人卻都又聽不懂了,便有人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什麽病?”
花好嘿嘿冷笑:“什麽病?梅毒,二期。”
“梅毒?”
“那是什麽病?”
梅毒是什麽,在座的眾人都不大清楚,看著他們一雙雙求知的眼睛,花好幹脆大發慈悲再給他們解釋解釋一番:“梅毒就是……咱們俗稱的楊梅瘡!”
“噫——”
話音一落,頓時滿座噓聲,眾人看向施迎興的目光也頓時充滿了嫌棄,本來坐在他兩側的貴公子也悄悄挪了開去,生怕沾染上了。
楊梅瘡,那可是髒病啊!
這施迎興是去了多麽不幹淨的地方,才染上這樣的病?!
眾人鄙視的目光中,施迎興臉無血色,渾身發抖,嘴唇努力開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恨恨地盯著花好,恨不得立刻把她扒皮抽筋。
得,這回梁子結大了。花好忍不住在心裏暗暗感歎。
然而保命要緊,若不是他施迎興步步緊逼,她也不至於當眾撕破臉皮。
這回丟人丟大了,施迎興怕是很長時間都不會出門,她的安全暫時不用擔心,不過就算他要找麻煩,她也不怕,梅毒在古代是不治的絕症,這施迎興想要活命,以後多半還是會求到她的頭上來。
“施公子臉色不好,可需要先行回府休息?”不知過了多久,定北侯溫潤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大堂裏的寂靜。
這麽尷尬的情況下,這話無異於是個大台階,施迎興頓時悶哼一聲,甩甩衣袖,帶著下人快步離開了筵席。
花好見狀微微鬆了口氣,不多時,大堂中笙歌又起,酒宴繼續。
覺得自己留在這裏太過紮眼,花好就跟定北侯行了個禮,想要退下,誰知一旁的聶公子忽然又湊了過來:“姑娘走之前,就沒有什麽話與我說麽?”
花好眉心一皺。
他該不會是想要她道謝吧?不過,剛才他也算是幫了大忙,謝謝也無妨。
正要開口,那人卻忽又笑了笑:“雖然是救命之恩,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姑娘就不必道謝了。”
說著坐回了原位,繼續懶懶地端起了酒杯。
花好:“……”
公子,你的套路我有點摸不透。
她還想說什麽,他卻已經轉頭去和其他人談笑風生了,滿堂的貴公子們也再沒有注意她的。
花好心裏明白,她在這些人眼裏,隻不過是個不起眼的下人而已,熱鬧看過了就算了,沒人會真的放在心上。
正好她也不想太過引人注目,這樣挺好。
退出了筵席,和月雯打了個招呼,花好就往自己住的小破屋走去,誰料還未走到後院,身後卻忽然響起一個尖利的聲音:“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