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03

  可人心到底能有多險惡，趙家以為我是他不願意回去接手家業的原因，為了逼他回去，找人開車撞死了我。


  那也是一個雨天，和我醒來的那一天一樣，電閃雷鳴伴著瓢潑大雨下了一個上午。趙齊州剛從鄰省出差回來，我準備開車去接他，也許貓狗都有預知的功能，我現在回想起它們當天的反應，才明白他們是不讓我出門。


  可我當時傻傻的以為他們隻是想要跟我親近，我甚至帶著狗蛋和傻貓出了門，結果就在小區的附近，我出了車禍，一同死掉的還有狗蛋和傻貓。


  趙齊州如趙家所願回去繼承了家業。我並不是不願意讓他回趙家，隻是他不快樂，他成為趙家的工具，看看他這些年過的，他已經不能算作一個人，他成為一個機器。


  我不清楚他是怎麽安撫趙家的人，但是這三年裏，我沒有見過他回趙家，也沒有見過趙家的人來找他。


  又快到清明節，趙齊州今年已經四十一歲了，他的頭上已經增添了許多的白發。他依舊去花店買了一束百合花，站在我的墓碑前沉默著，我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在天快黑時下山，但是他沒有，月亮已經高高掛起，他還在墓前站著。


  我就這麽一直看著他，等到天微微擦亮，他終於挪動腳步，我聽見他笑了一聲，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說：“我愛你，路路。”


  我也愛你啊，我希望你能夠好好生活。


  接下來的一周他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我看著他開了一個又一個會，接聽了一個又一個電話，終於在一周後完成了他的工作。


  趙家的企業宣告破產。


  我突然就明白，也許他早就不想活，他花了這麽多年的時間，就是要等待著這麽一天，等待看著趙家最看中的家業毀於一旦。


  我不明白這中間的運作，也不懂企業的管理理念，但我能感覺到他很高興。


  他回到家中，可他並沒有休息，而是煮了一碗麵吃下去，接著又將廚房收拾幹淨。我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走進車庫，開了一輛我最愛的車，他係上安全帶，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坐在副駕駛，看著一路飆升的車速裏程表。現在是深夜，我不清楚他要去做什麽，但我心中的擔憂越來越多。


  他開了兩個多小時，到了一處偏僻的山崖處，山崖下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我看見他關上車窗，踩下油門，在我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的情況下，車子飛馳而出，以最快的速度沉入了大海。


  “齊州！趙齊州！不要！不要做傻事！”我拚命地叫喊，朝他揮拳，可是聲音和軀體就像是存在在另一個時空，被阻隔在他的感覺之外。他閉著眼睛，一臉的平靜，甚至我看見了他嘴角掛著的笑容。


  我想要呼救，想要找人，我甚至飄出了海域，我找了很多人，對著每一個人呼喊，可是我沒有辦法傳遞給他們我的聲音，我眼睜睜地看著趙齊州沉入了海底。


  他也死了。


  我回到沉入海底的車裏，看著他的身體漸漸腐爛，最終成為白骨。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浮出了海麵，我到了我們的家，已經被人轉賣。我無處可去，我甚至不能找人將趙齊州的屍骨埋葬，我隻能回到墓地。


  這世界明明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可我卻偏偏還漂浮在這個世界，我甚至想找到地府，去問問閻王，為什麽我要經曆這一切，為什麽我連死後都不能安生。


  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坐在墓地裏一年又一年，我沒有發現一個鬼魂，也沒有牛頭馬麵來找我，我甚至躺在馬路中間，我甚至親眼看著車輛從我身體中穿過，我依然安然無事。我甚至去過佛堂寺廟道觀，指著佛祖菩薩大罵，但是根本沒有用，我還存在世界上，而這個世界隻有我一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因為建設問題，墓地被遷移，我再次無處可去。


  於是我回到海裏，躺在黑暗的海底，周圍是五彩斑斕的海洋生物，他的屍骨已經被泥沙掩埋，而我在他最初的位置躺下，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