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06

  （季明視角）

  我家很窮，我爸好賭，我媽酗酒。其實原先也不是那麽窮，從一個還算富有的家庭變成了一無所有，那種滋味並不好受，甚至可以說因為家庭的變故一夜之間我突然就明白了許多。


  我自己打工掙錢給自己花，我媽有錢了就給我一點，我爸反正是壓根見不到人。我明白了，如果我想重新過回以前的生活，我隻有靠自己。


  我初中的成績還算不錯，高中後一下子上去了。脫離了初中的同學關係，高中的同學基本對我並不熟悉，老師也隻是將我當一個普通的貧困生看待，我得到了很多貧困生享有的待遇。


  高二的時候班上轉來一個新同學，不愛說話，看樣子不是特別好相處，我不大喜歡與這樣的人打交道，難免太累，可我作為班長，有些事必須做。班主任在下課後也特別囑咐我，讓我多關照他。我明白有些家庭的孩子可以得到老師的喜歡，一來是學習成績特別好，一來是給老師塞了錢。


  我同徐澤之打招呼的時候，以為他並不會理我，沒想到他居然和我說話。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沒辦法收場。我不得不本著一個做班長的態度，照顧他幫助他。他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是富家少爺的模樣，連勞動都做不好，我沒辦法隻有幫他。


  他大概也比較孤單，除了我以外並沒有人和他說話。在外人眼裏我和他關係非常好，其實在我心裏，隻有一般般。


  高中畢業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我那好賭的父親死了，被追債的人打死的，我母親一走了之，所有的債務背在我身上。我打了借條，隻能以後一點點的還，估計我父親的死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討債的人暫時拿我沒有辦法。


  大概是因為老天看我太可憐，給了我一次機會，在我正焦頭爛額的時候班主任說有一個人願意資助我讀完大學。我從來不信天上會掉餡餅這樣的事，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一定是要獲得些什麽，也許是道德感的滿足，也許是心理感的滿足。可我身上似乎沒有能夠被人能奪走的東西，孑然一身，隻有自己。


  我接受了資助人的資助，並和他通過書信聯係，他說他叫林徐，其實我並不在乎他是誰，不過他的一些行為讓我十分懷疑，比如說他從不自己手寫書信，不給我其他電話和網絡通訊工具，我認為他是我身邊的熟人，可我身邊的熟人，能夠這麽做的恐怕隻有徐澤之。


  我知道徐澤之喜歡我，男人喜歡男人的事並不稀奇，他自認為隱藏的很好，其實他的感情讓人能夠一目了然。


  不過我無所謂自己喜不喜歡他，因為我也沒有其他喜歡的人，如果和徐澤之在一起過一輩子似乎也不錯。


  大學的時候有人和我告白，我沒辦法，隻能拿資助人做擋箭牌，而那個時候，正是我確認徐澤之是資助人的時候，我去了資助人收信的地址，其實想要調查很簡單，我問一問郵局就能問出來，郵局告訴我，信每次都會被轉寄，而轉寄的地址正是徐澤之的地址。


  我故意和徐澤之說我喜歡的人是資助人，這是他欺騙我的懲罰，喜歡的人喜歡上自己裝出來的人，我想這樣的滋味並不好受。


  我大學畢業的時候，徐澤之以資助人的身份給了我一大筆錢，我收下了，用這筆錢創業。


  我一直沒有戀愛，欲望得不到緩解的時候就出去找一找樂子。徐澤之並不知道我做了什麽，他以為我心心念念的是所謂的資助人。


  人總有失敗，我沒有一帆風順，而是差點一蹶不振。


  我的公司麵臨了破產的危機，徐澤之再一次幫助了我，他給我錢的同時還給我寫了一封長長的信，信的內容大致說明了他不會再幫助我，希望我能走好以後的路。我很感謝徐澤之，真的，無論是作為資助人的身份，還是作為同學，我都感謝他。


  我決定給徐澤之一個機會，他膽子太小。


  我假裝對資助人戀戀不舍，挑好了徐澤之來我家的時間，我太了解他了，他一定會借著我喝醉的這次機會，因為他沒有別的機會了。


  他的身子很暖，比我出去419的那些人暖太多，我抱著他的時候格外的舒服，他不敢叫，我想他是怕我驚醒。


  當我進入他身體的時候，他終於控製不住地叫了出來，我看著他緋紅地臉，和掛在眼角的淚珠，竟然於心不忍。我摟抱著他，他攀附著我，我看著他疼的忍不住咬住了唇，輕輕地吻了上去，這樣的感覺太過美好，反而讓我認為有些虛幻。


  我並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可以說在我的世界觀裏，利益更大於感情。我看著睡在懷裏的徐澤之，白皙的肌膚上還殘留著紅色的痕跡。我心裏忍不住煩躁起來，坐在陽台邊抽煙，一個人若是太過感性，太容易受情感的影響，成功的機會將會越來越少，我並不滿足於現狀，我希望自己能夠徹底地擺脫兒時的窘境，我希望能夠獲得更大的成功。


  我看了眼坐起在床上的人，他似乎還沒睡醒，呆呆地看著我，我心口一軟，掐滅了煙，知道自己該如何做。


  常話說蛇打七寸，徐澤之的弱點我了解的太過清楚，我根本沒有多費力氣，他就已經招架不住，他同我告別，說了一句聽起來有些奇怪的話。


  徐澤之消失在我的生活裏，似乎從沒有來過，徹底地消失。這似乎正是我想要的結果，但有時候我又會時常想起他，想起一些細微末節的事。


  總是想起某一個人，或是某一樣東西，就會將那個人或物深深地印刻在心裏，當你想要抹去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在心裏生了根發了芽，隻差一步就能成為參天大樹。


  也許是深埋在心裏的感情終於爆發，我拿著徐澤之給我的鑰匙，去了他的家。他的家收拾的格外幹淨，貴重的東西都用白色的布蓋住，這時候我才明白，他是真的離開太久。


  我住在了徐澤之的家裏，將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搬進來，我並沒有去刻意的找他，我相信自己足夠了解他，他一定會回來。


  我在徐澤之的屋子裏住了快一個月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徐澤之藏匿在櫃子裏，和我來往的書信，他整理的很好，好專門買了收納袋，將書信一張張的封好。


  半年後，我還是沒有徐澤之的消息，開始不免有些擔心，但擔心歸擔心，很多時候徒勞的事情做來隻是浪費時間。


  我一邊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一邊等徐澤之回家。


  而當徐澤之真的回到家的時候，我竟覺得有些憤怒，憤怒他為什麽到現在才回來。徐澤之回來的時候還帶了另外幾個人，聽他們的話是說徐澤之想要賣了這套房子。徐澤之大概是沒想到我會住在這，才帶人來，我看他小心翼翼地和買房的人道歉，心裏不免覺得窩火。


  終於打發走了人，徐澤之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似乎是還沒從我住在這的情況中反應過來，我將早就準備好的他所收藏的我寫的書信，他一臉震驚的看著我，除了震驚還有愧疚。我看著他，想吻他，從未如此想過。我也這麽做了，卻被他一把推開。


  隱藏在心裏的話太久，說出來反而很容易，我看著他高興地摟住我的脖子，胡亂地親了我的一臉的口水，我知道自己做了最正確的事。就讓徐澤之永遠以為我不知道我曾了解他的身份，讓他帶著愧疚，帶著自以為對我的曾經的欺瞞，來陪我度過餘後的人生。


  我並不看好純粹的愛，那其中必定要參雜些其他情緒，才足夠完整。徐澤之會永遠記住他曾欺騙了我，我也會永遠記得，我欺騙了他。


  我看著身下哭泣地人，輕輕地在他額前一吻，盡管這樣的愛不夠純粹，但至少這一輩子，能讓我如此的，似乎也隻有這樣一個人。


  第6卷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