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1

  我喜歡上一個人，他也喜歡我，喜歡上一個虛假的我，不存在的我。


  周圍的朋友都知道我喜歡季明，隻有他自己不知道，或者他自己知道，卻假裝不知道。


  我認識季明是在高二的時候，那時候我剛轉到A中1班，季明是1班的班長，帥氣陽光，成績自然也好，他同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同學，你好’，一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話，就讓我記住了他，他那微長的黑發，遮住了漂亮的眉毛，他彎彎的眉眼和自然埋在眼下的臥蠶，一下子就擊中了我沉寂已久的心髒。


  我試著讓自己笑起來比較好看‘嗨，你好’。


  季明家境不是很好，但學生時代，還沒有人注意到家境代表了什麽，大家都崇拜學習好的學生，季明自然而然成了大家崇拜的對象。我的成績不好，但家境卻比季明家好了太多。


  我自小性格就比較內向，也可以說對人對事比較冷淡，我不知道該怎麽和同學處理好關係，或者說以一種冷傲的態度看周圍的同學，季明在老師的授意下幫助我，他經常陪我做那些傻逼才做的勞動，陪我看那些枯燥的教科書，教我做那些令我頭疼無比的練習題，一開始我並不喜歡，後來我才終於明白，習慣到底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我習慣上季明陪在我身邊。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了高中畢業，季明考出了全縣第二的好成績，可他家卻拿不出學費，盡管已經申請了貧困戶減免，他們家還是拿不出錢，我決定幫助季明，悄悄地，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


  我寫了一封匿名信，我怕季明認出來我的筆記，用A4紙打印出來，我以互幫互助的名義，在老師的幫忙隱瞞下，將錢給了他。他如願以償的進入到最高端的象牙塔讀喜歡的專業，我的父親母親卻各自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決定以後自己走的路。


  我到了季明所在的城市，選了一所中端的學校，交了一筆錢，進入到大學裏，我該感謝季明，如果不是他不放棄教我讀書，我是無論如何連中端學校都進不了。


  我和他維持著資助人和被資助的關係，他卻自始至終不知道資助他的人就是我，他經常給我寫信，寄到一個我用資助人身份提供的地址，我塞了錢給郵局的人，一旦有我的信，將會轉寄給我，我看著白色的信紙上他漂亮的小楷，親昵的叫我提供的假名，名字後還加上了先生兩個字，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你剝開了一個橘子，掰了一辦塞到嘴裏，你發現橘子酸極了，正準備吐出來，卻覺得酸裏似乎有點甜味，你自己都不知道是該咽下去，還是該吐出去。當你猶豫不覺做決定的時候，你卻早已經習慣了個中滋味，這種滋味也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自己心裏明白。


  季明知道我和他在一個城市讀書，經常約我出來吃飯，我和他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他經常要去打工，我卻連自己銀行卡裏有多少錢都記不清。


  漸漸地，他似乎發現了我的家境不錯，慢慢的疏遠我，大概人的心裏都有潛在的自卑感，我主動的約了他出來，這是我第一次主動的約他出來，我和他坦白了我的家庭，那是一個不幸的家庭，父親出軌，母親包養，雙方離婚，就在一個錯誤存在的我。我知道他會同情我，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爛好人。他替我傷心，隻要不打工的時間就約我出來，他根本不知道，我壓根就不在乎我的父親母親對我如何，我隻是喜歡季明陪著我的那種感覺，無論是同情還是其他任何。


  我愛季明，也許是早熟，又或者是家庭的原因，我清楚的知道我喜歡季明，我希望他陪著我度過一生，盡管我們兩個人都是男人。


  他並不喜歡我，或者說他喜歡的是另一個我。


  他第一次和我坦白的時候，不，不能叫和我坦白，是他暗自苦惱的和我傾訴，傾訴他自己埋在心裏的暗戀。


  他拒絕了同班女生的告白，並對著女生說自己有了喜歡的人。我和他坐在空蕩蕩的夜班車裏，他的手裏握著一廳啤酒，他看起來十分的痛苦，他對我說：“徐澤之，你知道我有個資助人吧？”


  我看著他點點頭，心中無數次的排練，想要將那句話說出口‘那個人，就是我啊’。


  “對…我告訴過你，他給了我很大的幫助，不僅是金錢上的，更多的是人生道路上遇到的坎坷，他特別的風趣，健談，而且很溫柔，特別的溫柔，盡管我沒有見過他，但我想，他一定是個溫柔的人，隻有溫柔的人才會說出那些安慰人的話。”


  我沒有說話，看著他喝掉啤酒，以投籃的姿勢將空掉的啤酒瓶準確的扔到垃圾桶裏，發出叮的一聲，他閉上了眼睛，仰著頭靠在座椅上。我在朦朧的燈光下看著他漂亮的眉眼，明明暗暗的影子從他的臉上一一閃過，我陪在他身邊五年了，從未想要在他身上得到過什麽，但他喜歡的人是我，是我假裝的我，是不真實的我，是虛幻的我，我該如何做？我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看著他微微地睜開眼，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他看了我一眼，繼續閉上了眼睛。


  我喜歡的人是你，你喜歡的人是誰呢？是那個根本不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