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矛頭指向
玉芙實在氣不過,在旁邊沒好氣斥了一句,卻聽江小路黯然道:“這麽些年了,他從沒有騙過我。”
“沒什麽事要你做,當然不會騙你了,怎麽說也是首領太監,要講信用的,騙術當然要在最關鍵的時刻才會用,效果多好啊,隻用一次,你這傻子不就堅信不疑了?若不是我們姑娘算無遺策,一個時辰後你就是泉下冤魂。”
玉芙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忽聽蘇蘭心歎氣道:“既如此,吳太醫,就請你替他延命吧。”
吳太醫不敢怠慢,忙從藥箱中拿出銀針,又寫了一個方子,對玉芙道:“勞煩姑娘找誰走一趟,去藥庫取這幾味草藥來煎湯。”
“好,我親自去。”
玉芙連忙答應一聲,又聽蘇蘭心道:“在外麵小心些,盡量別驚動人,一旦驚動了,就說是竹韻病情忽然又加重,吳太醫讓你去拿這幾味藥搶救。”
“知道了姑娘。”玉芙明白蘇蘭心這是怕有心人窺探明悅殿的動靜,必須給他們一種“刺客得手了”的錯覺,畢竟劉公公還沒有抓到,就算抓到了,會不會招供也是兩說,此時要防止那幕後主使狗急跳牆殺人滅口。
江小路這一次受的打擊很大,蘇蘭心知道,似這樣重情義的人,一旦被背叛,恨意也會滔天,此時看著他,就覺著有些可憐,心想這也是個眉眼周正清秀的孩子,若在民間,不知父母會怎樣疼愛他,可是在這後宮,年紀輕輕就要成為棋子丟了性命,可憐的,但願你下一世投胎,能夠投到好人家,再不用卷入這些驚心動魄的角鬥陰謀之中。
玉芙尚未回來,費太監就派了個小太監趕回來,一看見蘇蘭心,這小太監也顧不上行禮,便氣喘籲籲道:“費公公打發我來回姑娘,說是已經將劉公公控製住了,隻是還沒有碰到去探查消息的人,而劉公公也不肯鬆口招供,所以打發奴才過來問姑娘,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辦?”
蘇蘭心看了眼正在接受吳太醫針灸的江小路,淡淡道:“劉公公當然不肯招了,隻要這小太監一死,誰還能拿他怎麽樣?”說完對那小太監道:“你回去告訴費公公,不必著急,就在那裏陪著劉公公,一切照常,有人去探查消息,就順藤摸瓜;沒有人去找,就沉住氣,看住了劉公公就行。”
“是。”小太監答應了一聲,猶豫一下又鼓足勇氣問道:“姑娘,公公擔心夜長夢多,怕去探查的人身後還有一層層的幕後主使,如此一來,時間長了,幕後的那隻瓜實在難保萬全。”
“不會的。”蘇蘭心搖搖頭,肯定道:“找的人越多,泄露的消息線索就越多。幕後真凶再厲害,也不可能讓這麽多人都如臂使指,若我所料不錯,要麽就沒人探消息,若是有人,一定也是幕後真凶的親近之人。”
“是,奴才明白了。”小太監恍然大悟,蘇蘭心這話正和幹爹平日教的“法不傳六耳”有些異曲同工之妙,於是行了個禮,轉身跑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這孩子太急了,黑漆漆的跑這麽快,也不怕摔跟頭。”蘇蘭心搖搖頭,為了保密行事,費太監一行人都沒有打燈籠,隻靠著天上那一輪上弦月的微弱光亮,若是走路太急,的確容易摔倒。
“姑娘才多大?就叫人家孩子。”青萍忍不住笑,卻見蘇蘭心也笑道:“看著他跟豆芽菜似得瘦瘦小小,可不是孩子一般?”
說完就見吳太醫直起身來,沉聲道:“姑娘,我已經用針灸暫時封閉了他身上幾處重要的血脈相通之地,等下再喝一副藥,可保他三天內無恙,三天後,下官就無能為力了。”
蘇蘭心連忙道:“如此已經十分感激吳大人,請大人外室奉茶。”
吳太醫點點頭出去了,這裏蘇蘭心看了江小路一眼,也不說話,隻坐在那裏托腮沉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對方開口道:“三天後,我不想遭那些罪死掉,若是姑娘肯給我一個痛快,我……我可以當麵指認劉公公。”
果然,背叛的反噬這就來了。
蘇蘭心心中想著,便坐直了身子,點頭道:“我救不了你性命,但這個要求我想我還是可以答應你的。不過除了指認劉公公外,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希望你能誠實的回答我。”
江小路慘笑一聲,喃喃道:“我既然答應姑娘指認劉公公,這麽些年的恩義便都斷絕了,又怎會有所隱瞞?隻要姑娘給我個痛快,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蘇蘭心麵色鄭重嚴肅:“那我問你,劉公公素日裏都有什麽來往比較密切的朋友?”
江小路搖頭道:“劉公公這個人很孤僻,又多疑,除了在那幾位手握重權的大太監麵前恭恭敬敬,和其他人都沒有什麽往來,就是那幾位大太監,他也是到了不得不去的年節時分,才帶著孝敬過去。但因為他做事還算勤勉,孝敬的也多,所以司珍局首領太監這個位子,坐的還是很穩固的。”
蘇蘭心皺眉道:“如此說來,他並沒有什麽朋友了?”
“沒有。”江小路毫不遲疑地回答,不過很快又猶豫道:“不過我一直在禦膳房當差,劉公公那裏雖然時常去,到底不是他身邊親近的人,所以若和什麽人暗中有往來,我怕是就不知道了。”
“嗯,這個且不去說它,我再問你,你可知劉公公有什麽特別痛恨的人?”
“痛恨的人?”
江小路一怔,但很快就答道:“有一個,玉寧宮的安公公,劉公公特別恨他,平時閑了,那個……姑娘知道,我在禦膳房當差,像我這種小太監,雖沒什麽油水,卻也有便利之處,素日裏若有閑暇,我也常從禦膳房弄點好酒菜過去看劉公公。劉公公這個人特別謹慎自製,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放開了吃喝一回,每年都是我伺候他的,去年和今年過年的時候,我都聽見他喝醉了痛罵玉寧宮的總管安公公。”
“你說的是真的?”蘇蘭心精神大振,連忙問道:“他痛罵安公公什麽?”
江小路道:“也沒有什麽,就是說他拿著雞毛當令箭,渾不顧一點兒同僚情義,好像他有多幹淨似得。劉公公太謹慎了,就這麽幾句,也是咬牙切齒罵一回,以後就再也沒提過,我當時也沒放在心上,安公公那是什麽人?貴妃娘娘身邊的大太監,這宮裏有幾個奴才不受他拿捏的?所以劉公公若被他訓斥了,也實在是正常。”
玉寧宮,又是玉寧宮。
蘇蘭心站起身,在地上踱了兩步,將目前的推測靜靜梳理了一遍:能夠逼芳嬪留遺書自汙,然後懸梁的勢力中,有玉寧宮;能夠掌握芳嬪父兄把柄的勢力中,也有玉寧宮;出身玉寧宮的七皇子那一次無故動怒;嚇得芳嬪回去後也不敢有一言半語,被齊博推測為很可能涉及謀反或者奪嫡的密議矛頭,也指向玉寧宮。
真的是嶽貴妃嗎?
腦海中劃過這樣念頭的一刻,蘇蘭心感覺到一顆心似是要跳出腔子,急忙收攝心神,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身上竟然出了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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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芸,掌燈。”
“娘娘怎麽了?可是做了噩夢?”
輕輕柔柔的聲音響起,接著床頭一人高的燭台上,十幾根牛油粗燭依次亮起,嶽貴妃半倚在床上,一隻纖纖玉手捂在胸口,正在輕輕喘息。
“去把安隆叫過來,我料著他這個時候也未必能睡著。”嶽貴妃吩咐一聲。茹芸不敢再問,連忙來到外間吩咐一個小宮女去請安隆。不一會兒,就見神色憔悴的總管太監進來,正要跪下行禮,就聽嶽貴妃沉聲道:“你不是說劉太監今晚就安排人動手嗎?明悅殿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回娘娘的話,先前有人來稟報說,吳太醫過去了,不一會兒後,玉芙就出來往藥庫而去,大概兩刻鍾後,提著兩個紙包回來。”
安隆恭恭敬敬地回答,話音剛落,就見嶽貴妃驚喜道:“這麽說,那人得手了?竹韻現在已經死了?”
說完不等安隆回答,麵色又是一變,咬牙道:“不對,若是得手了,玉芙怎麽還會去拿藥?說明這人並沒有殺死竹韻,安隆,你怎麽辦的事?一旦竹韻未死,這人失手被擒,到時候牽連到玉寧宮怎麽辦?”
安隆心想:娘娘這真是心亂如麻了,先前我分明將所有後路都說給她聽,怎麽這會兒又慌了呢?
麵上卻不敢有半點不耐表現,連忙道:“娘娘容稟,這有兩種可能:一來,下手的人失手,卻也給竹韻造成一定損傷,所以明悅殿的人才連忙請了吳太醫,又去抓藥,盼著能救回竹韻;第二種可能,就是竹韻死了,但蘇蘭心早已針對這種情況做好了安排,目的就是為了隱瞞竹韻死訊,繼續引我們上鉤。至於到底是哪一種情況,明日還要問過淺綠深紅才能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