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暖房風波(上)
“你……”
皇後撫著胸口,忽地一瞪眼,努力做出猙獰模樣,咬牙道:“你竟然為一個女人昏了頭,真以為本宮投鼠忌器,就不敢拿那蘇蘭心下手嗎?”
“母後,兒子懇求您不要,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兒子說過,蘇姑娘對我退避三舍,全是兒子不肯罷休,對她死纏爛打,母後若一定要棒打鴛鴦,那該死的也是兒子這個罪魁禍首。”
“你什麽意思?”皇後氣得身子都顫抖了:“你敢用死來脅迫本宮?”
“母後,兒子沒有脅迫母後,隻是兒子從小就得母後教導:為人要明是非講道理,這件事,是兒子不講道理,所以一定要有人承擔罪責的話,那也該是兒子,而不是一直明是非講道理的蘇姑娘。”
齊博又跪下了,苦澀道:“母後,您和父皇答應過兒臣,我的婚事會由我自己做主.可即便如此,最初發覺我對蘇姑娘似乎有了不一般的感情時,我也並沒有放任自流,我努力控製過,可……可越控製,這感情越熾烈,終到今天的燎原之勢。一麵是天家名聲,父皇母後的期望;一麵是兒臣摯愛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的感情,這麽多天來,兒臣備受煎熬,剛剛聽到蘇姑娘定親的消息時,兒臣甚至怒發衝冠,恨不能殺盡府中人而後自殺,若母後就不肯成全兒臣和蘇蘭心,也無妨,就請母後將兒臣圈禁在宗人府,再也不要見任何人,直到兒臣身死,願來生莫再托生帝王家……”
“你竟說出這種話,博兒,你……你太讓我傷心了。”皇後淚如雨下,尚萍和譚嬤嬤也都生氣地看著齊博,卻見他猛然磕下頭去,大哭道:“惹母後傷心至此,兒臣心中也如油煎火燒一般,隻是兒臣也沒辦法啊,放不下蘇姑娘,也放不下父皇母後,母後,您要兒臣怎麽辦?怎麽辦?”
一麵說著,兩隻手就狠命向地上捶去,隻捶了幾下,那剛剛包紮好的白巾就迅速滲出鮮血,卻是才愈合的傷口又被砸裂了。
皇後聽著那砸地聲,傷心之下隻不想去管,然而到底忍不住,一麵哭著一麵向齊博看去,淚眼婆娑中,就見那隻雪白饅頭手此時一片鮮紅,地上青磚都沾染了點點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住手。”
這一驚非同小可,皇後忙離了座奔上前去,一把捧住那隻鮮血淋漓的熊掌,痛哭道:“你心裏不好受,要打人罵人都使得,為何要殘害自己?你……你這孩子從來懂事,怎麽如今……罷了罷了,你願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們做父母的管不了你,想來這是天注定,不然當日怎麽就會答應了你的請求?既然說好了婚事由你自己做主,一切就由著你來吧,權當……權當……”
皇後本想說權當沒有你這麽個兒子,然而看著齊博滿臉是淚,一雙眼睛又是感動又是懼怕地看著自己,這話便怎麽也說不出口,擦了擦眼淚道:“尚萍,快叫朱太醫過來,給六皇子重新包紮傷口。”
齊博心裏大大鬆了口氣,連忙道:“母後,別叫朱太醫過來了,兒子親自去太醫院走一趟便是,反正離的也不遠。”
“這個樣兒,你就這麽走了,我如何能放心?”皇後歎了口氣,卻聽齊博笑道:“隻是皮外傷而已,母後不知道,今兒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您又答應了兒臣,兒臣心中不知有多高興呢,區區小傷,完全不是個事兒,再說我和蘇姑娘之前商議了一件事情,如今還得做準備。”
皇後聽他這樣說,再見他果然是恢複了神采飛揚的模樣,心中不由百味雜陳,好半晌方歎口氣,揮手道:“罷了,那你就去吧。”
待齊博離開之後,尚萍和譚嬤嬤見皇後身子有些晃,便連忙上前扶住,譚嬤嬤便小聲道:“娘娘,不該這麽輕易就答應王爺,日後您在皇上麵前如何交代啊?到時候嶽貴妃又要煽風點火。”
皇後無奈道:“我豈想答應他?原本以為已經夠讓步了,誰知這孩子如此癡心。從前我就說他性子過於放肆,果然,到如今更添了怪誕愚癡,你沒看見他剛剛那些舉動?看似是故意逼迫我,我卻知道那都是他的真情實感,到這個地步,不要蘇蘭心,便是將他往絕路上逼了,我能怎麽辦?至於嶽貴妃,她願意煽風點火,就煽去吧,我都這麽大歲數了,還怕她什麽?自然還是兒子最重要。”
“娘娘一片慈母之心,令人動容啊。”譚嬤嬤長歎一聲,皇後知道她還是在埋怨齊博不懂事,便拍了她的手苦笑道:“都是這樣的,兒子便是父母的債,若攤上那聽話懂事的還好,若攤上博兒這樣的孽障,做爹娘的也隻有退讓了。至於皇上那裏,本宮不管,他自己去和他父皇說去,休想我幫他求情。”
尚萍笑道:“說起來,娘娘還是喜歡蘇姑娘,不然若是個不知分寸的,隻怕六皇子就是將兩隻手都包成了熊掌,您也不會答應的。”
一句話說的皇後忍不住笑了,點著她道:“偏你怪話多,什麽熊掌?難道還能下鍋嗎?”說完又點頭道:“不過你說的沒錯,我主要是喜歡蘇家那孩子,真真不知怎的,她就投了我的緣法,許是上天注定了她和博兒有緣,我看著她舉止說話,竟無一處不合心意。不然若是個輕狂無行的,就是這混賬東西在我眼前碰柱子,我也斷不會答應。”
尚萍和譚嬤嬤都笑起來,知道皇後心軟,最寵愛兩個兒子,才不可能真的這麽無情。眼見這事兒完了,尚萍就吩咐人去弄些湯品過來給皇後去火,不一會兒,櫻桃捧了銀耳蓮子湯進來,皇後看見她,便想起蘇蘭心,沉吟道:“聽說博兒和蘇姑娘商議出了什麽計策,可是芳嬪的案子有眉目了?”
櫻桃笑道:“奴婢這兩日隻是跟著蘇姑娘過去,給她壯一壯聲勢,姑娘也並不勞動我,所以案子的事,奴婢並不知道多少。不過看玉芙和青萍的模樣,倒是對蘇姑娘佩服的五體投地,想來這案子應該是有些進展,隻是沒有什麽關鍵的線索罷了,卻不知她和王爺又商議出了什麽主意。”
皇後點點頭,想了想道:“既如此,等這事兒完了,就將青萍和玉芙送去睿王府,她們跟著芳嬪一場,如今芳嬪去了,她們兩個也怪可憐見的,不如讓她們出宮,將來在王府裏,還可以配個不錯的人,也不枉芳嬪當年和我好了一場。”
尚萍與譚嬤嬤櫻桃齊讚娘娘仁慈聰明,心中卻都覺得好笑,暗道娘娘您這立場改變的也太快了,分明先前氣得淚如雨下,這一轉眼,就開始為蘇姑娘嫁進王府做準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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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想不到,冬日蕭索,萬木凋零,禦花園中竟還有這樣一處洞天福地,蒙娘娘開恩,今日叫臣大開眼界。”
禦花園西部有一塊約五六畝地的暖房,如今正是隆冬時節,今日又下了一場大雪,鵝毛般洋洋灑灑。蘇蘭心被皇後召見,彼時嶽貴妃舒妃景妃等人也都在坤寧宮,禦膳房上了新鮮的香瓜,引起大家討論,接著一行人便來到這暖房,一進來,隻見花木蔥蘢瓜果飄香,與外麵銀裝素裹的世界恰恰形成了鮮明對比。
聽了蘇蘭心的話,皇後便笑道:“這是博兒十五歲時提的建議,暖房也是他親自看著人修建的,宮裏冬日每天都能有新鮮蔬果可吃,多是這暖房的功勞,我平時無事,也總愛往這裏來,看著滿目鮮豔,什麽煩惱都沒了。”
齊博在旁邊扶著皇後,盡職扮演一個孝順兒子,聽了皇後的話,就對蘇蘭心笑道:“王府也有一個暖房,沒有這個大,卻也有兩三畝地,旁邊就連著溫泉湯子,蘇姑娘若喜歡,哪天也可以過去看看。”
蘇蘭心輕輕握了握拳,對齊博到現在還“賊心不死”的態度十分氣憤,有心想說自己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妻,請這廝自重,又怕再生波瀾,隻好忍住了,幸虧偷眼看看皇後麵色,發現她並無怒意,這才放下心來,暗道我忍,隻要忍到戲開場,那混賬家夥應該就沒心思說這些怪話了。
正惱怒間,忽聽嶽貴妃淡淡道:“對了,蘇姑娘入後宮也有幾天了吧?不知芳嬪的案子怎麽樣了?查出什麽來沒有?”
一句話將眾人目光都引到蘇蘭心身上,於是她也就大大方方道:“回稟貴妃娘娘,倒是查出了一些東西,倚翠亭西邊的那座廢廟,芳嬪娘娘出事之前應該去過,據下官推測,那廢廟當日應該有人在密謀什麽,驚嚇到了芳嬪娘娘。如今臣已經籌劃好了,正要命人尋找當日看見廢廟中人的知情者……”
不等說完,隻聽“哐啷”一聲,眾人驚訝扭頭向聲音來源看去,就見一個年約二十多歲的秀麗宮女,麵色慘白渾身顫抖,在她腳下,是碎成幾片的長碟子和幾塊胡瓜,很顯然,剛才的聲響就是這宮女打翻了碟子所致。
“竹韻,你這是怎麽了?這麽點小事也做不好?”
負責暖房日常打理的中年宮女立刻站了出來,氣勢洶洶訓斥那個叫竹韻的宮女,隻嚇得她“撲通”一聲跪下,也顧不得膝蓋碰在碎瓷上,隻一個勁兒磕頭道:“皇後娘娘恕罪,奴婢剛剛腳下打滑,所以才不小心摔了瓜果,奴婢萬死,求皇後娘娘恕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