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討官
正是深秋時分,禦花園內百花凋零,就連那些名品菊花也沒有了先前的精神,倒是幾叢點綴在衰草中的野菊花,仍然開得燦爛,倒還殘餘了幾分蓬勃之氣。
“一轉眼菊花都謝了,這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過了年,就又老了一歲。”
皇後葉氏和景妃舒妃在一大群太監宮女的簇擁下沿著青石板路向著秋意亭而去,看著這黃葉衰草,皇後不由得心生感歎,暗道人生其實和這草木也沒什麽兩樣,都是時光如水韶華易逝。
“姐姐何必感慨,這世上還有比您更幸福的人麽?皇上敬重,太子和六皇子都是人中龍鳳,又那麽孝順。”
景妃微笑著,她沒有兒女,因為和皇後是幾十年的手帕交,所以感情上一直將太子和六皇子當做兒子一般疼愛著,當然,這種感情是絕對不可以宣之於口的。
“說起來,六皇子搬去王府也有十幾天了吧?不知在外麵忙些什麽,昨兒我去太後那裏請安,太後還念叨呢,說如今六皇子不在宮裏,往她跟前去的遭數都少了。”
皇後笑道:“他既有了王府,自然不能再把皇宮當做家一般,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一麵說著,忽見前方一棵桂花樹,樹上葉子幾乎全黃了,隻有零星一點花朵點綴其間。
皇後看見這桂花樹,便愣了一下,好半晌方喃喃道:“芳嬪去了也有三個月了吧?”
舒妃和景妃麵色都黯然下來,舒妃便歎道:“可不是?我也想不通,怎麽就這麽想不開?說上吊便上吊了。皇上多疼她啊,天大的罪過,隻要誠心懇求一番,有什麽過不去的?身有異香,向來都隻是聽人傳說,沒想到咱們這後宮三千佳麗裏就出了她這麽一號,偏偏才承了雨露多久?還不到一年呢,說撒手就撒手了,唉!人生無常,莫過於此。”
“芳嬪活潑俏麗,我看見她就覺著親切,隻把她當妹妹一般待,卻不料,說走就走了……”
皇後麵上有幾分哀痛,她為人方正寬厚,但也有些嚴厲,嶽貴妃卻比她圓滑玲瓏的多,所以這麽些年來,真正站在她這邊的嬪妃很少,舒妃不得皇帝的心,幸虧有個女兒很得皇上歡心;景妃無兒無女,好在容顏傾國。然而不管皇帝再怎麽寵愛,她們三個都已經不再是青春少女,好容易去年有這麽個身有異香花容月貌的女官得了皇帝青睞,又和她走得親近,誰知前些日子因為一件假懷孕的事,她竟然就想不開上了吊,皇後親近她雖然不是沒有半點利用之意,可這深宮寂寞,有一個活潑女子每日裏來陪伴著,到底感情還是很深厚的,如今想起,怎能不心痛?
景妃見皇後說著說著就掉了眼淚,連忙安慰道:“許是她這一世陽壽到了,似她那樣好的女孩兒,陽壽如此之短,來生必定富貴綿長,皇後娘娘不必憂心。”
舒妃也連忙道:“是啊,且不要去想這些煩心事了,娘娘不是說定國公府世子進京,您要宣他進宮見一見的嗎?”
皇後笑道:“我已經和博兒說過,讓他明日帶世子進宮,說起來,我也有六七年沒見過這孩子了,在京城時明明看著還好,誰知回去後怎麽就能惹出這麽些事情來?”
景妃笑道:“哪有惹出什麽事?我可是聽六皇子說過,都是以訛傳訛,這孩子本性還是好的,隻是不知怎麽偏偏喜歡了個不男不女的。”
舒妃也笑道:“這算不得什麽,如今那些達官貴人不是都把這個當做風雅之事麽?聽說葉世子對這個江雲也算真心相對,這倒比那些老不羞的要強許多。隻是我也好奇,難道世上真有這麽漂亮的男子?娘娘既然明日要宴請世子,何不讓世子帶他進宮來?就讓那個江雲打扮成侍女模樣,我們也看看。”
“真是胡鬧。”皇後訓斥了一句,不過心中卻是一動,雖說外男不能入後宮,但讓那個江雲扮上女裝,有皇帝和葉承平齊博以及自己等人全程在場,也鬧不出什麽幺蛾子。
皇後之所以對這提議動心,倒不是因為好奇,而是她娘家勢力本就單薄,隻有定國公一個兄長,將來葉承平的品行能力直接關係到太子能否有個很大的臂助。這一次進京,聽說世子夫人竟沒有派別人來,隻讓一個江雲跟著過來了,意思再明顯不過,是將這孌童當做貼心的人,她自然要考察考察這個江雲的品性。
舒妃和景妃怎能看不出皇後已經意動了?於是更加勁勸說起來。深宮女子,歲月寂寞,要不然也不至於把精神都用在勾心鬥角上,如今忽然出了這麽一件趣事,自然不肯放過。
於是第二日,葉承平便帶著剛剛能正常走路的江雲,跟著齊博進了宮。
在太後和帝後麵前,葉世子自然是老老實實,江雲也恢複了從前大丫頭煙雲的氣度嫻雅,聽說了他們的事,眾人不禁嘖嘖稱奇,一時間就連皇後都將江雲險些害了哥哥一家的怒氣拋到腦後。
宮裏難得這麽熱鬧,皇帝和後妃們濟濟一堂,聽齊博葉承平兩人交替說著此次盜寶案的破獲經過,他們兩個的口才又好,隻將這案子的峰回路轉跌宕起伏渲染的淋漓盡致,聽得眾人時而緊張時而讚歎。
聽完了,皇帝便點頭讚道:“好一個蘇蘭心,都說虎父無犬女,到了她這裏,倒是虎叔無犬侄女,嗬嗬,她屢破懸案這一點倒隨了她叔父。”
嶽貴妃在一旁笑道:“皇上,臣妾倒覺得,這位蘇姑娘隻怕蘇大人也未必比得上吧?不說別的,就是景妃娘家那件案子,蘇大人可不一定能破獲。”
新平侯府的案子並沒有流傳開來,不過皇帝和後宮之人又怎會不清楚?此時嶽貴妃借著稱讚蘇蘭心將這案子翻出來說,便是故意羞辱景妃,卻又叫她發作不得。
景妃當然知道對方用意,心中怒火升騰而起,麵上卻隻是一派平靜:嶽貴妃心機最深,她自然是清楚自己不能有所反應才會說這樣話,若自己被她激怒而起,難免失了皇妃風度,對方來說倒是意外之喜了。
正想著,就聽皇帝嗬嗬笑道:“話不是這麽說,愛妃偏頗了。若是蘇大人,他哪裏能隨意進出侯府後宅?就是老六,那也是有蘇姑娘陪著才行,不然也不是那麽方便呢。”
彼時太子妃和黃良娣也在,那黃良娣也是個小心眼,又得太子喜愛,難免恃寵而驕,想到表妹向自己哭訴齊博有眼無珠,竟似是對蘇蘭心有了情意,此時再聽見齊博把那個醜女誇得天上有地下無,連帝後和嶽貴妃都稱讚,她心裏早已十分不自在了,因便笑道:“這位蘇姑娘膽子倒大,也灑脫的很,聽說她因為額頭胎記總被人嘲笑,如今看來,這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有經曆過這些,她怕還是個扭扭捏捏的大家閨秀,哪裏就能成了辦案的奇女子?”
太子妃看了黃良娣一眼,嘴角噙笑,別說蘇蘭心是個醜女,就算她是個男人,隻要能破壞齊博與方琳的聯姻,太子妃都舉雙手雙腳讚成。
“什麽扭扭捏捏,讓良娣這一說,大家閨秀們學習女戒女訓,行動端莊嫻雅,竟成了扭捏?”
嶽貴妃看了黃良娣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
黃良娣就等著這句話呢,聞言連忙故作驚慌道:“哎呀!是我一時失言,不過我聽睿王爺描述的那位蘇姑娘英姿颯爽,和她一比,我都覺著有點自慚形穢了呢。”
皇後看了黃良娣一眼,眉頭微微皺起,兒子和方琳一起下江南,最後方家人卻獨自回京,這其中的微妙她也在心中暗自嘀咕,隻是還沒來得及問,此時聽黃良娣這言語中還含著些怨氣,兒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忽聽嶽貴妃又在一旁笑道:“說起來,這蘇姑娘倒是有趣,我實在是好奇地緊,這般聰慧大方的女子當真少見,不如什麽時候,把她叫進宮來,讓我們也看一看。”
齊博不動聲色地看了嶽貴妃一眼,他自然知道對方和母後不和,此時說這話,矛頭卻是對準了自己。
果然,就聽皇帝笑道:“這有何難?說起來她幫景妃娘家破了那個案子,和宮裏也算有些淵源,皇後看看什麽時候宣她進宮來一趟,賞賜些首飾布料,也不枉人家為咱們忙活一場。”
皇後連忙欠身答應,這裏嶽貴妃就笑道:“聽說六皇子已經送去了不少布料珠寶,可見這一點哪裏用皇上想?六皇子早就幫您想到了。”
“哦?”
皇帝就看向齊博,隻聽兒子笑道:“貴妃誤會了,我不過是幫景妃娘娘送了些東西,感謝她幫忙而已。”說完又沉吟道:“不過父皇,蘇姑娘是庶女,我看她那嫡母十分刻薄,她平日處境有些窘迫,恰好她又是難得的人才,所以兒臣答應過她,日後一旦有日久未決的懸案,就請她來共同參詳,蘇姑娘對此也很高興。既然今日說到了這裏,兒臣還要求父皇一個旨意,看看不拘什麽官職,給她一個,這才叫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