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遷怒
“如果招供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萬一不招呢?”
齊博有些不耐煩,方琳到這個時候還如此天真,真是太敗好感了。
“怎會不招?”方琳喃喃道,卻見齊博冷冷一笑:“能夠為了親人在定國公府為奴,隱忍三年,這是什麽樣的意誌力?她若是打定了為親人報仇的心思,那定是心堅如鐵的。方姑娘在深閨之中,根本不知這世上有大刑也撬不開的嘴巴,結果冒冒失失過來,險些釀成大錯。”
“我……我險些釀成大錯了嗎?那……那你們既然知道她可能是竊賊,打算……打算怎麽做?總不能就這樣任由她逍遙法外吧?”
“當然不可能。我們這不是正調查著呢嗎?唯有在強大的人證物證麵前,她無話可說,才有可能招供。”
齊博耐著性子解釋,卻聽方琳仍喋喋不休道:“可是你剛剛不還說她心堅如鐵?萬一就算是有人證物證,她也不肯招供怎麽辦?她……她一定要拖著定國公府一起死怎麽辦?”
“到那時,人證物證俱在,豈是她能抵賴過去的?若照姑娘如此說,罪犯在罪證確鑿的情況下,隻要一味抵賴就行了?哪有這樣道理?哪怕她就算是抱著玉石俱焚的念頭,可隻要定了她的偷竊之罪,定國公府不妥善保管以至於三寶失竊和定國公府被人蓄意報複將三寶偷走,這兩個說法是不一樣的,後果自然也是雲泥之別。”
“王爺說的有道理,是我一葉障目了。”
方琳歎了口氣,想了想到底忍不住小聲問道:“那個……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如今有了我這一出,那賤婢隻怕已經有了提防……”
齊博正要說話,蘇蘭心已經搶著道:“無妨,方姑娘不用在意。恰恰是你這一招打草驚蛇,讓那煙雲更放下心來,以為您也就這點手段對付她了,反而不會提防,倒方便王爺調查。”
齊博轉頭看她,那眼神裏意思很明顯:喂!就算要開解勸慰,這個理由也很爛吧?你真當她是傻的?看不清這其中利害關係?
蘇蘭心不理這貨,卻不料方琳也沉下臉來,氣憤道:“蘇姑娘這是什麽意思?是說我蠢笨得很,隻有這麽點手段來對付那賤婢?簡直就是黔驢一般是麽?是,我承認我比不得你聰明,你有王爺出謀劃策,我有什麽?枉費我一片好心想要幫你們。”
她說完,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蘇蘭心,轉身就走,隻驚得蘇姑娘目瞪口呆,徒勞伸出手去:“哎……哎……方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哈哈哈……”
待方琳一走出去,齊博便不肯再委屈自己憋著笑了,指著蘇蘭心笑得捧腹彎腰,一麵道:“該,活該,讓你枉做好人,人家不領情,哈哈哈……如何?我就說你那個理由很蹩腳吧?怎麽樣?到底弄成裏外不是人了。”
蘇蘭心好心換了驢肝肺,正是鬱悶著惱之時,齊博這廝還在那裏笑得沒心沒肺,登時一腔怒火就爆發了,再也顧不上什麽王爺民女尊卑之別,上前一腳就踢在這廝小腿上,寒著臉道:“我裏外不是人了你很高興是嗎?方姑娘傷心之下不領情也就罷了,你一個堂堂王爺,好意思在這裏幸災樂禍?”
“不……不是。”齊博見佳人惱怒,連忙努力收了笑聲,清清嗓子道:“那個……其實我不是幸災樂禍,但是我就討厭你這種好性兒,善良是要分對象的。就如同方姑娘,今兒做了這樣的蠢事,在你麵前正覺著矮一頭呢,你安慰她什麽都沒用,她隻會覺得你是在嘲笑奚落她,既如此,你何必做好人呢?難道沒看出她先前那一眼的嫉妒?這個……以後記住了,咱們做好人得有好報,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事兒可不能做,尤其是對這樣小肚雞腸的女人,哼哼!她配你苦心安慰嗎?”
“你胡說什麽?方姑娘隻是一時慚愧後悔之下,才會如此。你怎能因此就將她視作小肚雞腸?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你是王爺,更該大度一些。千萬莫要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就對方姑娘生了惡感,那她也太冤枉了。”
蘇蘭心正色道。卻見齊博翻了翻白眼,嘟囔道:“反正不知為什麽,看見她在你麵前高高在上的樣子就煩,尤其是剛才,明明是她壞了咱們的事,竟然還因為你也發現了煙雲異態而憤怒,她怒個鬼啊?隻許她明察秋毫怎的?”
“王爺千萬莫要這樣想,方姑娘是官宦千金,素日裏養在深閨,哪知道世間人情險惡?她雖是有些天真,卻也不失為一片赤子之心,就算生我的氣,總也是說明她性格純真,這可比那些笑裏藏刀的人要好……”
“得了得了,你怎麽還為她說話啊?”齊博不耐煩的揮揮手:“走了,趕緊研究研究下一步怎麽辦吧,讓她這一攪和,還不知要生出什麽變故來。怎麽你說起她就變得這樣囉嗦?”
蘇蘭心氣得翻了個白眼,暗道皇後娘娘都屬意她做兒媳婦,難道我不幫她說話,還要繼續破壞你對她所餘無幾的好感?老天,你若是趕緊成婚,我也不用擔驚受怕,就怕哪天便傳出風言風語,到那時我一個醜女,還不得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啊。
兩人離了竹林,商量一番,發現也實在沒什麽可改變的,該調查就繼續調查。隻要派人盯著煙雲那裏,不教她接觸外人就是。不信她如今在國公府中,還能跑去外麵指揮布陣興風作浪。
送了蘇蘭心回她的院子,齊博其實很想進去喝一杯茶,卻見蘇蘭心笑道:“沒什麽事兒王爺就不要進去了,幾位妹妹大概都在呢,先前我們正看布料,結果我就被方姑娘拉去,這會兒她們定然是要等著我繼續說話。”
齊博沒好氣道:“不進就不進,我一個王爺,用得著這麽紆尊降貴?切!找什麽理由?幾位妹妹,我又不是沒見過。”
說完揚長而去,這一幕恰好落在微雨眼中,她便跑上前來埋怨道:“姑娘又擠兌六皇子了,讓老爺知道,還不罵死您?說起來你也是的,想想六皇子幫了咱們多少?姑娘怎麽也不該對人家這樣啊。”
“那我應該對他怎樣?笑臉相迎和睦共處?你沒看見方姑娘如今看我的眼神,時不時就像要撕了我似得?你這小丫頭,就知道他給你的好處,全不顧你主人我的處境。就是他給了些好處又如何?難道我沒有殫精竭慮為他做事嗎?”
蘇蘭心說完,撇下微雨走進屋子,一麵自言自語道:“他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這樣做的苦心,相處的多了,對他不好,對我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可不想成為全京城貴女們的公敵,走到哪裏都被嘲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且說齊博,別了蘇蘭心,氣咻咻回到自己院中,心中猶自憤憤,暗道怎麽了?就和我多說一句話也不肯?難道我還能對你起什麽歪心思不成?不是說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嗎?不在乎別人怎麽說嗎?怎麽這會兒又畏首畏尾?對著方琳那樣的,你尚且能體貼安慰,怎麽就總對我橫眉冷對?我難道還不如一個氣量狹小的女人?
芳齡和芳草正在一起說話,沒看見他回來,齊博正生氣呢,見兩個宮女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理會自己,便不悅吼道:“幹什麽?都要造反呢?蘇姑娘對我不理不睬,你們也想學她?”
芳齡和芳草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來,芳草便站起身道:“這是怎麽了?到底經曆了什麽事?方姑娘回來衝著院裏小丫頭發脾氣,非說人家不把她放在眼裏,都氣哭了,嚇得那小丫頭也哭得淚人兒似得,到現在還在院中跪著呢。奴婢和芳齡說起這事兒,總覺著不妥,這到底是在定國公府的別院裏,拿自己丫頭撒氣也就是了,幹什麽對著人家小丫頭發火?又沒做錯什麽。誰知爺回來,倒是拿著自己丫頭撒起氣來,蘇姑娘對您不理不睬?這怎麽可能呢?她不是那樣不知禮又恃寵而驕的人啊。”
齊博聽了芳草的話,不由將一肚子怒火拋到爪哇國去,沉著臉道:“方姑娘對別院裏的小丫頭發火了?為的什麽?”
芳齡道:“誰知道為的什麽?非要說小丫頭不把她放在眼裏,叫奴婢猜測,大概是小丫頭在做事沒有看見她,或者是撞了她一下?總之小丫頭到現在還在院中跪著呢,我們覺著這很不好,怎麽說也是客居,哪有這樣反客為主的。”
齊博呼哧呼哧喘了幾口粗氣,冷笑道:“這就是黃良娣要塞給我的人。先前一起說話,哪裏知道她是這樣的人?這趟江南之行倒好,還隻是在金陵呢,就整個兒原形畢露了。大家子閨秀,千金小姐,淑女風範,就是這個樣子?嗬嗬!我算是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