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落夫人忌日
“快別鬧，過來坐。”
喬然走進一看：“大哥，你這衣服……你被打了？”
“沒有沒有。”
“那就是你去哪處打滾了？”
陸辰琛臉一沉，喬然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不鬧了，你找我什麽事，請說。”
待陸辰琛將人口失蹤一事同喬然這般如此如此這般一說，喬然早已收起了嬉皮笑臉，此刻眉頭緊鎖似在沉思。
“大哥，我覺得此事非同小可，警察廳都不肯管，想必是知道自己管不了，販人不是小事，這之後關係到一個個的家庭，還可能牽扯到一些有權有勢的人物，我這段日子好好打探一下。”
“好，你道上認識的兄弟多，總有人能知道個一二。”
燈光搖曳，兩個人對麵而坐，皆沉默良久。陸辰琛叩響指節，直到他肚子餓的咕嚕咕嚕叫了兩聲才打破這沉默。
“大哥，你還沒跟我說，你這一身土，怎麽弄得？”喬然突然想起什麽一般，看著陸辰琛戲謔一笑。
“被大白撲到了身上而已。”
“今日怎麽會帶著大白出去玩，是不是去逗哪家姑娘了？往日裏你可是連喂大白都懶得喂。”
被喬然看穿的陸辰琛臉上一紅：“好了好了，我要吃點東西，你陪我喝幾杯？”
見陸辰琛不肯說明，喬然心領神會的不再追問：“好，喝一杯！”
天光大亮。
大雨將整個落宅乃至上海衝刷了個幹幹淨淨，雨後空氣清新怡人，兩個丫鬟聚在慕清淺臥室外考慮要不要喊她起床。
慕清淺今日格外貪覺，遲遲不肯醒來，朦朧間，她喃喃出口：“母親……”
隨後她隨著聲音緩緩睜開眼睛，慕清淺捂著胸口處，感覺心裏悶悶的半晌沒能緩過來，似乎做了個關於母親的夢。
聽到慕清淺起床的聲音，丫鬟們也不在糾結，徑直走進臥房幫慕清淺找了一身素淨的外衫。
“小姐，今日是夫人的忌日，我幫您更衣梳洗，老爺已經在等著了。”
慕清淺點點頭，手又捂上了胸口，心裏暗道：怪不得，看來是真的夢見母親了吧。
待一切收拾妥當，慕清淺來到大門口，落老爺早早的等在了外麵，她接過丫鬟手裏的籃子，籃子裏是些祭奠必用的物品。往常每年也都是父女倆單獨去看望落夫人，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爹，我今日起的晚了些。”
落老爺垂了垂眸，背著手走向汽車：“無妨，這點你隨我，雨天總是容易貪覺，雨天睡覺的確舒服。”
慕清淺垂頭淺笑，她可不是隻有雨天才貪覺。
來到落家公墓，落老爺一撩衣袍席地而坐，他摸著落夫人的墓碑：“阿雯，我來看你了，今日忙了些，許久未來，正巧趕上你的忌日，我就帶著櫻花一起來了。”
慕清淺正忙著將籃子裏的東西擺出，聽到落老爺一陣傷感唏噓，忍不住背過身子去，她最怕看見這種場景，生怕在落老爺麵前哭出來。
她總覺得世間上最殘忍的一句話莫過於，“從今往後，咱們兩個隻有死別，再無生離。”而她麵前正上演著這麽一出。
慕清淺抹抹淚，轉身將祭品擺好，強顏歡笑道：“母親，可不隻有爹想您，我也想您了，今早上還夢見您來找我了呢……”
說道這裏她哽咽的再也說不下去，平日裏沒心沒肺的也就罷了，今日觸景傷情，免不了想起以往的時光，而這些碎片一般美好又溫暖的時光，日後拿出來越品味越容易感傷。
慕清淺便是如此，想到幼時，母親為了喊她起床又生怕她鬧脾氣，總是悄聲進到她的臥房，拿溫暖的手撫摸慕清淺，或者湊近慕清淺的耳邊輕聲喚：“阿櫻，起床了，李媽做了你最愛吃的奶團子，眼下正要出爐呢。”總之，落夫人總有辦法喚醒慕清淺，且不讓小小的她因為睡不飽而鬧脾氣。
落夫人手巧，慕清淺幼時的衣服樣式幾乎都是落夫人親手選料子親手縫製，記憶中她未曾見過落夫人落老爺兩個人之間紅過一次臉。長大後她總想，這輩子一定一定要努力做一個如母親一般溫柔的女子。
“阿雯，你去時總念叨要我再娶一房，你看我自己一個人也把櫻花好好養大了。”落老爺有些孩子氣的得意，一邊說一邊抹眼淚，“可是啊，我還是很難受，我總是忍不住想起你，我好想你啊……”
“爹……”慕清淺拽拽落老爺的衣袖，“我們兩個不要在母親麵前哭了，她會擔心的。”
聽到這句話，落老爺忙擦擦眼淚：“櫻花說的對，我不哭了，其實我們爺倆過的挺好的，你可千萬別擔心啊。”
落老爺終於是停止了落淚，卻把慕清淺的淚勾起來了，許久才緩過來。
“櫻花啊，”落老爺拍拍慕清淺的手，“你越長越像阿雯了，可是總比阿雯差了點什麽，現在我看出來了，阿雯的溫柔是骨子裏透著的，想當初，我跟阿雯在一起時脾氣大，大的我後來都直想抽我自己，可是我一發火阿雯就笑吟吟的拍拍我的手告訴我什麽事該怎麽辦，發火對身體怎麽怎麽不好，我聽著那輕柔的聲音，就感覺怎麽也發不出火了。”
慕清淺抽動嘴角暗道，您誇母親就誇唄，何必順帶把我損上一損，我雖不溫柔卻也可愛呀。
“後來有了你，阿雯總說我脾氣變得溫和多了，我想著我脾氣變好一半是因為有了你這個姑娘生怕一次忍不住嚇到你，另一半就是在阿雯身邊潛移默化改造了我。”
慕清淺看著落老爺一臉陶醉的講起落夫人，似乎忘記了落夫人已經不在的這個事實：“爹，您以後總跟我講講您跟母親的事情吧，我愛聽。”
“愛聽好，好，我以後多講給你聽。”落老爺拍拍慕清淺的頭，衝著墓碑直樂。
爺倆在墓碑前從天亮坐到天黑，講了無數以前的趣事，聽了無數關於落老爺和落夫人，慕清淺沒有一絲不耐煩。
回家的路上落老爺意味深長道：“是了，我以前就說沒有兒子不怕什麽，有女兒也一樣，當時是安慰自己，如今當真是這樣覺得，櫻花，回去陪爹喝兩杯。”
“好。”慕清淺點點頭，暗想，這個覺悟在現在這個社會實屬不易。
幾乎與車輛同時到落家門前的還有杜鵑，車燈晃在杜鵑身上，她開心的跳起來向慕清淺揮手。
“櫻花，你的小姐妹又來找你了。”
“我去同她說讓她今晚先回家，我好陪您喝酒。”慕清淺想找個借口遠離杜鵑。
“別別別，你這不是趕人家走嘛，女孩子家心思細，心性小，你這樣是會失去朋友的，找她來同我們一起用晚膳便是。”
“好吧，全聽爹的。”
慕清淺咬咬下唇，想著反正她也在場，量她也不敢有什麽動作。
“杜鵑，”慕清淺下車後扶下落老爺便笑吟吟的走向杜鵑，“今日在我家吃晚飯吧？”
“太好了，櫻花，我都好幾日沒見到你了。”杜鵑開心的握住慕清淺的手。
慕清淺不動聲色的抽出手，淡淡一笑：“想吃些什麽？我吩咐廚房去做。”
“都好，”杜鵑這時看到慕清淺身後的落老爺，甜甜一笑道，“伯父，我又來蹭飯了！”
“好好好。”
落老爺因為剛從落夫人墓地回來，此刻心情有些低落，所以笑的牽強。
“伯父怎麽了？”待落老爺進門，杜鵑才小聲詢問慕清淺。
“心情不好，沒關係的，進去吧。”
杜鵑也不多想，歡喜的跟在慕清淺身後。
飯桌上，落老爺一杯接著一杯的喝，慕清淺看不過去奪過了酒杯：“爹，你身體不好，少喝些酒，不是說隻喝個一兩杯嗎？”
落老爺此時有了幾分醉意，要擱平時也不至於這樣，今日一傷心想著借酒澆愁，這酒勁來的也快了些猛了些。
“好女兒，爹沒事，你今日讓爹喝個痛快，好不好？”落老爺臉頰湧起潮紅，眼神迷離。
“不好，爹，您該去歇著了，別喝了，我生氣了！”
“你真應當跟阿雯學一學，阿雯就從不跟我生氣，你生氣我也生氣了，不喝了！”
慕清淺歎口氣，將落老爺喝剩的半杯酒一飲而盡：“你看，酒沒了，明日再喝好不好？”
落老爺醉酒後便跟個孩子一樣，聽話的點點頭，慕清淺吩咐下人將落老爺扶回房間休息。
“櫻花，你看伯父這樣，你就不心疼他嗎？”杜鵑用湯匙不停的在湯碗裏攪拌，遲遲沒有喝一口。
“心疼能如何，這世間沒有第二個阿雯，我娘親回不來了誰都代替不了娘親，心疼也隻能幹心疼。”慕清淺漫不經心的說完，又用公筷給杜鵑夾了整個四喜丸子，“你就不要操心這些了，多吃些吧，等我以後不在家你可是想來吃都來不來了。”
慕清淺句句意有所指，隻是不知道杜鵑能否聽明白她其中的用意。
又動了幾筷子，杜鵑突然起身告辭：“櫻花妹妹，我突然想起家裏還有點事情就先走了，反正我對你家熟你別起來送我了，等會兒回來怕是菜涼了，你專心吃飯。”
“也好。”慕清淺並未多想，起身表示了一下，看到杜鵑消失在夜色中便又繼續坐下吃飯。
杜鵑來往落家已不是一兩日，說不好聽些，杜鵑有時候簡直把這裏當自己的第二個家，說來便來說走便走已不是稀罕事。
慕清淺又動了幾筷子，隻覺得索然無味頓時沒了胃口，她吩咐下人將飯菜撤掉，自己踱步出了飯廳。
月明星稀，慕清淺本想再看一眼滿天繁星的美景。
踱步間來到落老爺的房門前，想起今日落老爺一直悶悶不樂，又怕下人沒能將落老爺照顧細致。
“去熬些解酒湯來。”慕清淺轉身吩咐身邊的丫鬟，又輕輕叩響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