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迎麵走來的三個人,最前麵的赫然是一身龍袍的白慕淩,與原主記憶中的冷酷淡漠不同,許是見到了自家兄弟,此時的白慕淩笑得如沐春風。
白慕淩和白慕風其實長得不像,白慕風看著就是那種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典型的暖男一個。
而白慕淩,五官硬朗,棱角分明,犀利的眼神和不說話時抿成一條直線的唇,都給人一種薄情冷漠的感覺,再加上他果斷的行事風格,自有一種俾睨天下的王者氣勢。
“皇兄。”白慕風看了一眼愣住了的慕清淺,還以為她被嚇到了,趕緊上前兩步,不動聲色的擋在她的前麵。
慕清淺回過神來,也趕緊福身行禮,“臣妾見過皇上。”
臣妾?
白慕淩這才注意到剛剛與白慕風說話的那個宮女,狐疑的看向她,問道:“新來的麽,沒人教過規矩?”難得好脾氣的又加了一句,“宮女應當自稱奴婢。”
慕清淺動了動嘴皮子,卻是什麽話也沒說。
白慕淩見她既沒請罪謝恩,也沒改口,劍眉緊促,正要開口訓斥,卻被白慕風搶先開口。
“皇兄,她是慕清淺。”
“什麽?”白慕淩恍若晴天霹靂般,瞪著眼睛看向還做著行禮姿勢的女子,不確定的又問了一句:“你是慕清淺?”
“回皇上,臣妾是慕清淺。”一直曲著膝的慕清淺忍不住腹誹道:這人眼神不好使麽,也不知道喊我起來。
這姿勢實在累人,慕清淺想反正免不了要受罰,索性自己起身了。
她這一起身,白慕淩也看清她的模樣了。眉眼間是有幾分慕清淺的樣子,可跟他見慣了的那張臉又明顯有很大的差異。
慕清淺一直都是濃妝豔抹,他都忘記那厚重脂粉下到底是一張怎樣的臉了。
眼前的這個女子素麵朝天,較之前明顯消瘦的小臉也憔悴了許多,倒是那雙眼睛明亮清澈,雖然與他對視著,但明顯看得出眼底的慌怯。
這樣的慕清淺,他還是第一次見,比不得李嬌娥嫵媚多姿,卻讓他心裏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也許是洗掉了假臉,看著順眼了吧。
白慕淩打量了她幾眼,冷聲問道:“你不是應該在夕蕪宮麽,怎麽會在這裏?”
慕清淺眼珠子一轉,雙膝一彎,“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帶著哭意喊到:“臣妾是來申冤的,求皇上為臣妾做主!”
這一跪可是實打實的撞在地上,疼得她眼裏一下子起了水汽,看上去倒顯得幾分楚楚可憐。
“你這話什麽意思?”
“昨晚有個小太監假傳皇上旨意,送了一盅毒湯,僥幸被臣妾發現了。臣妾想那幕後指使之人何其可恨,皇上若想賜死臣妾,臣妾自當赴死,根本不用暗地裏使這些把戲。那人既想害臣妾,又要讓皇上您背黑鍋,實在可惡!所以……”
她抬頭看了看白慕淩,見他並沒有動怒,隻是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想了想又說道:“臣妾自知無德無能,先前也做過很多錯事,皇上法外開恩饒了我的小命,讓我能在夕蕪宮思過,臣妾已經很感恩了。”
她挺直了背,看著白慕淩,眼裏滿是委屈。“現在臣妾隻想好好的活著,安安分分的過完餘生,可是還是有人想著要置我於死地。這不僅是觸犯宮規,更是不將皇上您放在眼裏啊!”
聽了慕清淺這番話,白慕風差點笑出聲來,白慕淩也是嘴角抽搐,隻覺得心裏憋得慌。
她這明明是把自己拉出來當擋箭牌,坑了他一把。
白慕淩不否認,她活著或是死了,自己根本不在乎。並且因著先前對她的厭惡,就算知道有人想要她死,他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那人怎麽就這麽不爭氣呢!不隻沒解決她,還被她發現,並逃出來告到自己麵前來了。
現在要想裝作不知道,不管不問,就真的有點說不過去了。畢竟放她一馬的是自己,他留她一命,這會卻有人假借他的名義要害死她,這不就是打他臉了麽。如果他認了是自己指使的,那就是出爾反爾,如果不認,君王之威受到挑釁,更是打他的臉。
不管怎樣,自己是被她將了一軍,還沒處撒氣,白慕淩瞪著她那張無辜的臉,隻覺得她比以往更加可惡了。
袍袖之下的拳頭鬆了又握,白慕淩對還跪著的慕清淺說道:“你起來。”
剛剛跪得太用力,膝蓋震得生疼,又跪了這麽久,慕清淺隻覺得腿麻,撐著地剛起身,膝蓋一陣刺痛,疼得她輕呼一聲,差點又跪下去。
一旁的白慕風眼疾手快,一個跨步就到她身邊扶住她,擔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慕清淺感激的看著他,笑著搖搖頭,“我沒事,謝謝。”
白慕淩看著眼前兩人的舉動,臉色更是難看,慕清淺耍了什麽手段,居然使得他這個弟弟都對她格外關心。
慕清淺察覺到兩道灼熱的視線盯著自己,抬頭一看,正對上白慕淩嫌惡的目光,她心裏一陣激靈,覺得渾身不自在。垂首看到白慕風扶著自己的手,一下子反應過來,不動聲色的推開他,往旁邊挪了兩小步。
白慕淩見到她這小動作,臉色沒先前那麽難看了。“朕既然留你一命,自然不會出爾反爾。昨日之事,朕自會命人徹查,你私自離開夕蕪宮朕也不追究了。不過你聽著,從此以後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別再給朕折騰什麽花樣來。”
他走到她麵前,直視著她,語氣冰冷得嚇人,“你知道的,對你,我從來沒什麽耐性。”說完退回原位,隻是那眼神依舊冰冷。
慕清淺那一瞬間確實有被他嚇到,不過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定了定心神,她朝白慕淩行了個禮,淡淡一笑,“臣妾記住了。”
對於白慕淩滿眼的嫌惡,慕清淺雖然不舒服,但也不急,畢竟她今天的目的就隻是來露個臉,刷一下存在感而已。
白慕淩偏頭對一旁的高絳說道:“送張美人回去,沒我旨意,任何人不得進出夕蕪宮。”
“喏。”高絳走到慕清淺身邊,“張美人,請吧。”
慕清淺朝白慕淩微微屈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跟著太監總管走了。
“哎……”白慕風見她就這樣走了,忍不住跟了兩步,覺得不妥,回頭看了白慕淩一眼,對方正皺著眉頭看自己,“皇兄,她……”
“如果我沒記錯,你是第一次見她吧。”
“嗯。”
白慕淩對慕清淺是沒什麽好感,但對自己這個弟弟卻是關愛有加,他容不得任何人利用白慕風。
“你們怎麽認識的?”
白慕風便將與慕清淺相識的過程說了一遍,尤其說到她翻牆跑出來的時候,臉上更是止不住的笑意,隻看得白慕淩眼色越來越深沉。
白慕風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皇兄,我覺得她跟你說的不一樣。”
白慕淩冷笑,瞥了他一眼,“哼,你跟她才認識多久?我跟她相處了那麽多年,她的那些惡習我深有領教,你見過哪個大家閨秀翻牆的,也就隻有她了,張任之真是好家教。”
白慕風聽他這語氣裏滿是不屑,心裏忍不住犯嘀咕,再不好也做了這麽多年的夫妻了,說棄就棄,一點舊情都不念,還真是冷酷無情。
白慕淩負手往前走,白慕風趕緊跟上,聽著他繼續數落張任之,聽著聽著又有點想笑,怎麽感覺他這完全是在為小時候受的憋屈而遷怒到慕清淺身上。
白慕淩不放心的回頭看著他又說了一句,“你生性善良容易被人欺騙利用,以後離那個女人遠一點,聽到沒有。”
白慕風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不過他覺得慕清淺並不像他說的那樣壞,而且自己剛剛才交了她這個朋友,承諾要幫她,此刻卻背信棄義,明知她有危險卻不聞不問,他做不到。
他停下腳步,看著前麵的白慕淩說道:“皇兄,我覺得你對她偏見太大了。雖然我才剛認識她,但我覺得她不像那種刁蠻任性陰狠毒辣之人。而且你也說過,抓不到她什麽把柄才留她一命,可見就算她仗勢欺人,心地還是善良的,起碼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你……”白慕淩想開口反駁他,卻被他打斷。
“以前她是皇後,宰相一手遮天的時候她也沒有殺過什麽人,更何況如今無權無勢呢。現在是她有危險,明知道你不想看到她,甚至不會管她,還是拚命的想出來見你一麵,就是因為信任你。”
白慕風歎了口氣,輕聲說道:“皇兄,她不是個壞人,就算曾經做錯了什麽事,她也知道悔改了。現在隻有你能保護她,她那麽信任你……”
白慕風說得自己心裏都有點難受了,不過看到白慕淩沒有再反駁他,心裏稍稍鬆懈兩分,這樣就算皇兄自己不管,也不好再要求自己也不管吧。
白慕淩沉默不語,此刻他的心情很亂,他不知道怎麽去反駁白慕風說的話,也分不清自己對慕清淺定義的壞究竟是她真的罪大惡極,還是因為自己將對張任之的怒氣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但不可否認,雖然慕清淺仗著她爹的權勢在後宮一手遮天,卻從沒有真的傷害過誰,就算懲罰嬪妃宮女,也沒傷到他人性命。
再想到以前不管自己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去她宮裏,她從來都是笑臉相迎,哪怕自己對她態度惡劣也不曾見她給自己臉色,她是真的在意他啊。
剛剛見到的慕清淺與以前不隻型貌相差甚大,就是眼神也沒有了以往的熾熱眷戀。她是看開了麽,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會管她所以心冷了?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跑出來見自己呢?
皇弟說她信任的隻有自己,是麽……
白慕淩心裏一時百轉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