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月考（三）

  房間內的燈光在光潔平整的地板上搖搖曳曳的，像是在棕黑色的木質地板上打了一層鋥亮的蠟，星星點點的，尹暮聽聞女孩的話，緋紅從臉側一直蔓延至耳根，隻覺得耳垂處有莫名的灼燒感。


  局促不安地用手捋順額前翹起的劉海，尹暮清清嗓子：“咳，那你先穿，我出去等你。”


  一邊躲避著女孩戲謔的目光，一邊抑製著漸漸揚起的嘴角，在出門的那一瞬間，所有的心理活動還是潰敗。


  葉苒朝探著頭，幸災樂禍般地半張著小嘴，平日裏一雙總是盛氣淩人的眼睛早就眯成一道彎月，從半開的門縫中還是可以依稀捕捉到男孩搖搖晃晃的身影，雖然不清晰，但依舊有察覺到的慌張。


  “切，緊張什麽，這點就不行了，還不如我。”撅撅嘴，委屈地翻翻眼睛，葉苒朝快速翻身下床，隨意地將小粉被圈成一團，推至角落裏，還很滿意地拍拍手，好像自己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傑作。


  尹暮時而低下頭用腳踩著地板上跳躍的小光點，時而抬腕看看手表，距離規定到校時間還有30分鍾。


  身後的房間內已經傳來斷斷續續的洗漱聲，又想到先前女孩的穿著和說的話，剛消沉下去的熱氣又一次席卷。


  “尹暮！我準備好了！”葉苒朝猛然出現在男孩身後，踮起腳尖湊在他耳邊忽而來了一句。


  聞聲向後轉去，在對上葉苒朝清澈如晨曦的雙眸時，尹暮還是不由自主地愣怔住。她就像一個小天使，永遠攜著星光和無盡的歡欣雀躍，不聲不響地跌撞進他的眼眸。


  緩緩神，尹暮抿抿唇，抬腕看看手表：“還有25分鍾遲到，你先去吃早飯吧，我等你。”


  “行嘞！”像是得到了長官的指示，葉苒朝裝模作樣地挺直腰板，抬手至太陽穴處，俏皮地向身前眉眼清秀的男孩敬禮。隨後便踩著小拖鞋，甩著手臂，噠噠噠地向樓下跑去。


  被留在身後的尹暮略帶無奈地低頭淺笑，剛準備動身跟上女孩，在瞥見女孩房間之景時，還是完完全全笑出聲來。


  粉粉嫩嫩的小被子被揉成一團，扔擲於床角，梳妝台前的高腳凳也被踢至遠處，可憐地做著慣性旋轉。


  輕推房門，女孩房間裏濃淡適宜的香氣便撲鼻而來，不是繾綣的奶香味，也不是濃烈的香水味，而是夏日午後太陽蘇醒的清爽感。


  尹暮輕輕彎腰，拎起被角，大力地甩開，再將其安靜地鋪展開，細致地折起被子一邊，露出被內顯而易見的精工花紋。瞬間，原本還被無情蹂躪的小粉被在華麗的燈光附著下溫柔又高貴。


  葉苒朝被酥軟的吐司塞了滿滿一嘴，咕咕囔囔地仰起頭看著從樓梯上漸漸走下的少年。


  男孩額前的劉海被打理地服服帖帖，那雙初見時深不見底的眼眸此時含化了一片銀河的星星，身後的光芒像是為他而來，以乍破的姿態優雅散開，朦朧不清，又令人格外清醒。


  逐漸迷了眼，葉苒朝手中拿著的吐司也伴隨著她的走神滑至盤中。


  尹暮在不遠處看著葉苒朝鼓起的腮幫緩慢地咀嚼著，一雙沒有觸及塵埃的眼睛像是要將他看透，突然覺得，這種感覺格外熟悉，卻有個模糊的場景在腦海裏抓也抓不住。


  還是女孩率先打破了安靜：“我快吃完啦！現在幾點了？”


  尹暮微微抬腕，看著忙不迭端起牛奶湊至嘴邊的女孩，輕輕走至她的身前，替她遞上紙巾：“還有20分鍾，你別急，慢慢吃，我等你。”


  接過紙巾，葉苒朝注意到尹暮一直在看她，意識到自己的吃相如此不雅，就裝模作樣地慢條斯理起來，折疊著紙巾慢慢擦拭著嘴角。


  尹暮打量著眼前突然轉變風格的女孩，不禁覺得好笑，撲哧笑出聲來，一邊轉過身去：“行行行，我不看啦，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


  話題至此，尹暮的目光漸漸流轉，腦海裏昏黃的小巷再次清晰，女孩那句“嘖嘖嘖，看來是被人欺負了”像是昨日剛入耳的話語。


  不過，總覺得自己和她的重逢，早於那個夏日午後陽光眷戀的樓梯道。


  “葉苒朝，你第一次見我，是什麽時候？”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還在搖頭晃腦吃早飯的葉苒朝瞬間沒了聲，女孩以為自己對尹暮蓄謀已久的小心思被當場抓包，支支吾吾起來：

  “好吧，我攤牌，是在一個陰雨綿延的晚自習前，一位飽受折磨的無知少女咬著漢堡，卻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閃閃發光的你，而碰巧的是，那個少女就是我。”


  看著老實巴交乖乖攤牌的女孩，尹暮再次展露笑顏，彎腰輕輕摸了摸女孩柔軟的發頂：“原來是你啊，我就說嘛，怎麽那麽眼熟。”


  打量著男孩的反應，葉苒朝暗自竊喜，嘴角早就已經悄悄揚起，看著眼前純粹溫柔的少年，懊悔自己為什麽沒有早一點遇見。


  尹暮漸漸垂眸，低垂眼瞼，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孩，心裏默默想到：


  “今天，我輾轉於口的初次見麵最終還是梗塞於喉中，既然你心中我們的初見如此美好又讓人心動，那我就把冗長複雜的過去藏起來，隻把最幹淨溫柔的回憶留給你。我的女孩，值得被全世界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