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卿為朝朝暮暮
燈光斑駁，斜斜疏疏地碎了男孩一身，有光芒順著彎起的背脊輕輕滑落。
葉苒朝順著視線看去，可以不偏不倚地看見尹暮輕輕耷拉開的校服衣領下白皙清晰的鎖骨，弧度溫柔又分明。
鼻息間充盈著男孩身上專屬的香味，像極夏天晚風裏會含一顆的薄荷糖，令人清醒又沉淪。
“不過，你怎麽會來4樓？”
剛冷靜下的語氣沾帶著些許疑惑，葉苒朝探頭向男孩手中攥緊的那一摞作業看去。
頭頂的燈光過於朦朧，半明半昧地烘襯著作業紙上的字跡，勻染得有些模糊。
“數學？你來輔導數學作業嗎？”看著男孩並未回答，葉苒朝歪歪頭，得意地豎起小手指，“那你還不如來找我嘛！”
尹暮聽聞，看著眼前驕傲地仰著頭指手畫腳地女孩，不禁偷笑，卻還是順著她的話繼續話題：
“找你？你這個小腦袋裏不應該都是古人曰嘛，理科數學也會？”
“那當然！你可別瞧不起我！我，葉苒朝！可是數學小天才！”俏皮地揚揚下巴，嘟起小嘴巴，自信地拍著小胸脯，葉苒朝前傾著小身板，湊近尹暮，小聲說道：
“要不是化學，當初我就選理科了，那理科狀元也輪不到他謝燃啊。”
勾起嘴角，尹暮聽得饒有興致，看著眼前得意張揚的女孩，輕輕俯身：
“你就這麽想得到理科狀元？”
並沒有意識到這句話裏包含的戲虐感，毫不猶豫，女孩擲地有聲的回答就已經傳至耳內：“那當然！我可是天生是要做狀元的人！”
“哦…”故意拖長尾音，原本清爽幹淨的聲音莫名多出了幾分綿長繾綣，“那其實，還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你得到理科狀元。”
“嗯？什麽…”話語就這麽哽在半喉中，戛然而止，謝燃已然走上前來打斷了對話。
“尹暮，走了，快上課了！”
一邊被謝燃拖拽著向前走，尹暮還一邊回過頭去揮手和停滯於原地的女孩告別。幽暗昏黃的燈光搖搖曳曳地在葉苒朝頭頂晃蕩，以輕柔到極致的姿態眷戀著女孩的身影。
——
走廊上來往的人並不多，隻有稀疏幾點學生，浸泡在昏黃的燈光下，匆匆忙忙，看不清神色。
“哎，兄弟，老黃說的那個數學競賽，今年除了咱倆，學校還派別人了嗎？”
略有沉吟，男孩輕輕搖頭：“沒有了，應該還是像上次一樣，隻有兩個名額。”
“害，聽說這次又是閉關式集訓，又要住和尚廟了。”謝燃的尾音微微壓抑，帶著些許的遺憾。
身邊一直不動聲色的尹暮卻突然有了反應，不溫不火的聲音也不受控製地陡然變大：
“還是閉關式？”
被突如其來的劇烈反應驚到，謝燃還是點點頭為其解答：“是啊，老黃剛剛說了，你在幹嘛呢，剛剛就發現你注意力不集中。”
尹暮悄悄低頭看著腳下被黑暗吞噬的樓梯，心裏湧起莫名的情緒，複雜糾結，夾雜著空蕩蕩的不安感。耳邊男孩喋喋不休的聲音已經被他自動過濾，一並扔入身後的黑暗裏。
“那…那個小笨蛋怎麽辦，如果我不在很久的話，會不會失落？”
“尹暮！幹嘛呢！有沒有聽我說話？”謝燃的聲音轉而變得尖銳，將他從沉思中拉回。
“知道了，你剛剛問我什麽?”重又回到往日的淡漠，他轉頭看向一臉狡黠之意的謝燃。
謝燃猛然湊近，一雙桃花眼因為不懷好意而輕輕眯起，雙眉勾起，聲音得意又小心：“問你個事哥們，你是不是喜歡那個葉苒朝啊？”
原本一直默不作聲，毫無波瀾的男孩在聽聞此句後瞬間有了麵部反應，平日裏總是淡漠地化不開的眼眸**點點，每一分都沾染著顯而易見的寵溺，轉而出聲，小心翼翼又鄭重其事：
“喜歡，特別喜歡。”
謝燃看著眼前人的側臉，認真地繃著下頜線，輪廓分明的臉龐是從未見過的溫柔，以及那雙微微向下彎起的眼睛，有藏不住的星星，一顆一顆悄悄溜出來，替他大聲說喜歡。
拍拍尹暮的肩膀，醞釀了許久的肉麻台詞輾轉至嘴邊還是變成一句話：
“哥們，羨慕啊。”
“羨慕我什麽，你不也喜歡葉杳杳，我沒記錯的話，是叫這個吧。”
稍有愣怔，謝燃的笑容隨即肆意綻放，原本就狹長的眼睛因為笑意更顯魅惑：
“想不到你還挺有眼力見，認識你這麽多年，第一次知道，原來你不是不懂男女之情，是假裝不懂啊。”
——-
樓梯道的燈光依舊昏黃幽暗，盈盈爍爍的，卻有一絲青春的味道。
大概像什麽呢，應該是18歲的時候對喜歡的人的揣摩吧，小心翼翼互相試探，卻仍舊可以在別人提及你名字的時候，堅定又果斷地說“喜歡”。
小小的心思明明塞著大大的前程與未來，卻很容易被滿足，不多不少，一個有關你的話題就足夠了。
——
一節自習課的摧殘進入尾聲，葉苒朝揪著自己亂成一片的頭發，隻覺得心煩，身邊的陸雲期依舊慢吞吞，不急不躁地收拾著書本，慢條斯理地向書包裏塞。
她卻已經一股腦將書本全部裝下，坐在位置上凝滯著，確認自己是不是帶齊了資料。
上一次就是因為大意，考前才匆匆瞄了幾眼政治提綱，導致自己的政治成績光榮墊底，成為文科狀元史無前例第一人。
迷迷糊糊走至樓梯道，在看清陰影裏沉溺的人影時，還是驚喜出聲。
男孩好像也剛從繁複的複習中蘇醒，還帶著些許倦怠的少年氣息，曲著腿輕輕倚靠在一樓的樓梯口邊上，在聽見熟悉的聲音後，抬起朦朧的眼眸，仿佛一眼穿梭河海，直抵葉苒朝的心弦。
“走吧。”
沒有過多的語言，隻是溫柔地等著女孩邁著小短腿向他奔來，看著葉苒朝身後沉甸甸的小書包因為奔跑的幅度搖搖晃晃，眼底溫柔地一塌糊塗。
這個小朋友，怎麽可以這麽可愛。
還是熟悉漫長的校園小徑，不同於初次走過時的青澀，小路旁的大樹也配合得噤聲，隻是暗自散發夏日花果的幽香，不去打擾這對並肩行走，一高一矮的少年少女。
話題混亂雜碎，多半是女孩在嘰嘰喳喳傾訴，男孩隻是微微笑著聽著她的抱怨和吐訴，點頭或者輕笑，陪她做著胡亂莽撞的夢。
“葉苒朝，你相信命運嘛？”
出現突然，葉苒朝有片刻愣怔。
“嗯？”輕輕仰起頭，卻看不清夜色朦朧下男孩的臉，隻能依稀捕捉到那道白皙的輪廓。
“今天我讀到一句古詩，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少年的聲音清新幹淨，有脫離塵世的氣息。
“如果是這一句詩的話，我才不相信。”驕傲又張揚的聲音光明正大地字句吐露心聲。
尹暮沉溺在黑暗中，輕輕勾起嘴角，眉眼舒展，聲音被晚風捎著傳至遠方，又或許是未來：
“嗯，我也不相信。”
“不過，你看過暮光之城嘛?”葉苒朝一如既往地歡快又雀躍。
微有愣怔，尹暮還是點頭：“看過，怎麽啦？”
“裏麵有句台詞我很喜歡，你要聽嗎？”
“好，你說，我聽”
好像是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女孩抿起嘴唇，悄悄壓抑住竊喜的笑容，作勢般地清清嗓子，虔誠又鄭重地字句念出，咬詞清晰標準：
“i love three thgsthe orld ，sun ，oon ，and you sun f ，oon fht， and you forever”
說完後，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打量男孩的神情，卻在視線相遇的那一刻，相視一笑。
“快到18歲的那天，夜色清涼，萬物溫雋美好。
你和我都沒有說話，可是你明白了，我也明白你明白。
用隱晦的英語稚嫩地向你表白，不是怕得不到你的回應，而是在等你主動向我走來。
你彎眉淺笑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那份姍姍來遲的表白遲早屬於我，你不說，是因為在我們眼前還有更遙遠的遠方和更發光的未來。
那句話是：浮世三千，吾愛有三，日，月，與卿，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
——
葉苒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