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體檢（二）
人聲鼎沸，擁擁擠擠的體檢教室充斥著揮之不去的酒精味，警醒地刺激著大家剛從疲憊的學業中逃脫的懈怠的大腦。
葉苒朝緊緊按著蓬鬆炸毛的棉球，看著細密的紅血絲順著纖維的紋路蔓延開，手上的力度又悄悄加重。
眼角邊被觸碰過的炙熱感還未散去，帶動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時刻刺激著她還未平靜的心緒。
身邊的男孩好像絲毫不在意，白皙修長的手臂上微小的針孔處有聚集成粒的小血珠顯眼地向外冒著泡泡，另一隻手隨意慵懶地插在校服口袋裏，順著陽光軌跡揚起的頭顯示著傲人的下頜線，在校服的白領下勾勒著明快的輪廓。
似乎察覺到女孩**裸的目光，尹暮輕輕側頭，不聲不響撞上那一波水光盈盈的眼眸，微微勾唇，周邊燥熱的環境依舊抵擋不了他嗓音裏的幹淨清冽：
“你一直看著我，我是會誤會的。”
一語點醒，男孩繾綣的話語瞬間點燃葉苒朝慌張錯亂的情緒，壓緊的棉花球也被攥在手中，在空中羞赧地胡亂揮動著，原本順滑的嘴皮子也支支吾吾：
“誤會…誤會什麽？”
“誤會，你沉淪於我的美貌，並且喜……”
呼吸猛然凝固，鼻息停滯，窗外的太陽炙烤得火熱，空氣緊張。
“你什麽意思啊？！”
尖銳的女聲帶著上揚的尾音不合時宜地撕破了這方沉寂的氛圍，女孩不知是逃避還是緊張，瞬間被拉拽住眼神。
尹暮輕輕抿唇，吞咽下在嘴角徘徊許久的話語，伴隨著葉苒朝的目光帶著些許無奈地向另一個角落看去，手心裏的汗漬黏糊著攥緊的手指，很不是滋味。
白之神色淡漠地看著長龍般擁擠的隊伍，任憑身前葉杳杳絮絮叨叨卻毫無反應。
自己的身體素質一向不在線，強烈的空腹感伴隨著濃烈刺鼻的酒精味像是沉重壓抑的黑幕布，在她原本視野開闊的眼界前方蒙上一層昏暗晦澀的陰影。
“朝朝又去哪兒了，怎麽又不見了？”
人聲嘈雜，葉杳杳提高了音量，焦頭爛額。
想起今早她手裏的草莓酸奶，白之輕輕挑眉，飄忽忽地說：“應該去找尹暮了吧。”
女孩的聲音細弱微小，努力維持著往常的冷冽平靜。
葉杳杳察覺到身後女孩的反常，還未回過頭去，便被突如其來的巨大力度擠撞出了隊伍，蜷縮在袖口裏的手來不及伸出，便被打了個趔趄。
右邊胳膊的疼痛感在一秒鍾的麻木後迅速傳來，猛烈刺激著感知神經。
“嘶。”
很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
皺著眉頭，一手捂著自己不斷抖動的胳膊，葉杳杳疑惑地看向身邊依舊神態自若，理所當然站在隊伍裏頂替她位置的女孩。
白之垂著頭，看著眼前的大理石地麵在眼前虛晃明亮，一陣眩暈，前麵的局勢好像風雲突變。
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楚地捕獲到餘光裏那雙原本一直猶猶豫豫的腳在最後一刻，毫不猶豫地擠走了葉杳杳的位置。
還未等她開口，熟悉的聲音就已經響起，軟綿綿的音調帶著些許憤怒和不解，卻依舊克製有禮貌：
“你好，這是我的位置，可以請你讓開嗎？”
眼前的女孩嘴角掛著不屑，眼神尖銳刻薄，好似娓娓道來：
“這裏，有證明是你的位置嗎？”
“同學，請你注意措辭。”
身後一道清冽冷靜的聲音帶著絲絲冷意，帶著不由分說的氣勢向她刺來。
眼前的隊伍逐漸縮短，葉杳杳咬牙站在隊伍外，沾染上些許水光的眼睛瞅著隊伍裏仍風輕雲淡的女孩，白之已經自覺從隊伍裏脫離，緊緊揪著她的袖口，低垂著眼瞼，全身都散發著冷冽的低氣壓。
眼看著女孩就快要安安穩穩，一臉矜貴地端著那張欠揍的臉坐在抽血台前的椅子上，白之懸在空中即將親密撫摸至女孩衣領的手便被一隻帶著些許涼意的大手輕輕抓住，還沒看清眼前人是誰，隻依稀在鼻息間捕捉到一絲熟悉的煙草味。
耳邊劇烈的金屬與地麵摩擦聲，混雜著女孩的尖叫以及旁人的驚呼。
白之一直混沌不清的視野終於明亮，在看清眼前握緊拳頭，一臉暴戾之氣的男孩後，徹底呆滯在原地。
椅子被踹開，以慘烈的姿態可憐兮兮地翻倒在一旁的空地上，帶著些許的餘顫，晃晃悠悠。
“你什麽意思呀？！”
還沉浸於震驚中的女孩在看見眼前一臉凶狠，梳著幹淨麻利的板寸頭的男孩瞬間噤了聲。
白之緊緊拉拽著葉杳杳的手，拚命控製著內心的震顫，緊緊咬著失色的嘴唇看向男孩。
陽光帶著炙熱感**地垂涎於男孩線條流暢的麵龐，半明半昧地勾勒著那一雙微微翹起的桃花眼，眼角下一點淚痣在冷白皮下顯得尤為明顯，為墨黑色翡翠般的雙眸做著挑逗的點綴。
眼神暴戾，拉著她的那隻手散發著絲絲冷意，與她灼熱的皮膚鮮明衝撞。
“怎麽了？”
女孩清冽好奇的聲音無人應答。
葉苒朝和尹暮絲毫不知情，穿越過無數圍觀人群，到達案發現場，已是一片狼藉。
尹暮斜睨著眼，看著眼前握著拳頭，帶著隱忍暴戾之意看著不知所措的女孩的許夜，輕輕挑眉。
身邊慘遭毒手的椅子依舊沉靜地臥倒著，借著太陽的光影，有一種失格電影的質感。
輕輕扶起椅子，俯身向眼前一臉震驚的老校醫點頭示意道歉。尹暮不緊不慢地開口，將葉苒朝輕輕拉至身後：
“怎麽回事？”
被圍圈在一群凶狠不善的學生之間的女孩在混亂慌張中捕捉到男孩一氣嗬成，優雅自如的動作，以為是來了救兵，顫顫悠悠的聲音都夾雜著些許哭腔：
“我…”
“不好意思，與你無關，我在詢問其他人。”
字字得當，卻句句疏離冷漠，甚至連一眼都沒有施舍給她。
“我們在排隊，她突然闖進隊伍，還強占了我的位置。”
葉杳杳帶著莫大的委屈，撇著嘴看向男孩身後麵色愈發凝重的葉苒朝，聲音卻是越說越小，沾染著水光的雙眸漸漸帶上了些許紅色。
許夜依舊一言不發，沉溺在陽光裏，拉著白之的手，周身散發的狠意令人無法忽視。
“你看不出來，她很不舒服嗎？”
許夜低沉的嗓音帶著渾厚的沙啞感，穿透過細密的緊張氛圍直抵每個人的耳中。
白之詫異地看向男孩，縮在男孩寬厚手掌心裏的手不動聲色地蹭了蹭，似乎是在示意男孩鬆手，纏繞著寒意的手卻愈加堅定地攥著她透著溫熱的小手，將她輕輕拉向身旁。
葉苒朝從尹暮的身後慢慢走出，眼角上挑，含著無盡的不屑張揚，從陰影走向陽光照射處，籠罩麵龐的黑影徹底消失殆盡，被驕矜的旭日所覆蓋。
氣氛瞬間縮緊，緊鑼密鼓。
“繼續說，杳杳。”
“她說，讓我證明這是自己的位置。”
麵對著眼前的葉苒朝，女孩好像又得到了反擊的活力，即刻揚著頭瞪著自己那雙尖酸刻薄的眼睛，激烈反駁：
“本來就是，有本事證明給我看啊！”
身邊的吃瓜人群在聽到如此厚顏無恥之語，不禁喧嘩，細雜的討論聲此起彼伏。
浸沐於燦陽的葉苒朝輕輕抬起眼眸，嘴唇漸漸彎起，不聲不響地向女孩靠近，原本清冽的聲音因為壓抑不住的怒氣帶上些許挑釁：
“那，這是不是意味著，你還要向我證明，你隸屬於人類這個生物圈的種族？”
“你罵誰呢？你就是葉苒朝吧，看你這咄咄逼人之樣，果然名不虛傳呀”不甘處於弱勢，女孩繼續強撐嘴硬。
聽聞如此刺耳直言，葉苒朝輕輕挑起右眉，並不在意，選擇繼續話題。
“既然你無法用自己淺薄的認知和稀少的知識儲備向我證明，是不是等同於，你目前還不算個人?”
“你…”女孩一時語塞。
人群中忽然慌張，伴雜著混亂散作一團，不少人嘴裏一邊嚷嚷著：“老師來了”，一邊事不關己地拉著身邊的同學離開，減少自己的受害程度。
謝燃嘴角帶笑，卻拚命壓製著奔騰而出的笑意，走在氣喘籲籲的教導主任之前，恭恭敬敬地背著手，抿著嘴一臉好學生的光明磊落模樣，替到達現場的老師做介紹：
“就是這位同學，我親眼看見她搶占了這位…”
戲虐挑逗的眼神劃過葉杳杳，輕輕挑眉，
“這位長相十分乖巧的同學的位置，並且不承認錯誤，有引戰且破壞校園秩序的傾向。”
年級主任摸著一頭稀疏的頭發，癟著嘴，嚴厲的目光穿透過厚厚的玻璃鏡片掃視一周，在看清事端參與者的麵龐後，鄭重其事地清嗓：
“這位同學！你跟我來辦公室！”
女孩似乎仍要狡辯，卻在看見眼前杵著的一群人時，徹底泄氣，眼淚像串珠似地從眼眶奔湧而出，砸向冷冰冰泛著光芒的地麵。
“道歉。”
教導主任顫顫巍巍地扶著眼睛，看向身後神色和語氣都波瀾不驚的男孩。
這位學生也是個熟麵孔，好像替學校的書法社團贏了不少獎章。
眼前的女孩顯然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一邊啜泣，一邊麵向葉杳杳和白之吞吐出委委屈屈的“對不起”，就準備轉身離開。
“我說的是，向葉苒朝道歉”。
字句鄭重，斬釘截鐵，語氣凝重。
葉苒朝驚詫地看向尹暮，第一次從男孩的眼裏看出了隱忍的怒意，在炙烤的烈陽照耀之下，帶著不容拒絕的狠意。
“對不起！”尾音拖著濃重的哭腔，女孩說完便抹著眼淚轉身離開。
教導主任環顧著四周愈發膨脹的人群，皺著眉扯著嗓子，來回打轉：
“都別看熱鬧了！快去抽血！”
擁擠的人群逐漸散開，變得稀薄疏散。空氣變得放鬆而微妙。
葉苒朝輕輕走回尹暮身邊，小小的手輕輕拽著男孩的衣角，來回晃動，好像在逗他開心。
尹暮微微側頭，曲起手指，用關節輕輕彈著女孩光潔的額頭，
“朝朝同學，真是小麻煩。”
片刻的繾綣即刻便被打斷，
“不賴啊，初次見麵的朋友們。”
謝燃帶著戲虐之意的聲音拖長了音調，在空中久久盤旋而不散去。
身邊悄悄滯留的同學們看著眼前的景象，細細碎碎的聲音在各個角落密密麻麻浮動。
“有生之年，能看見這麽多大佬同台，算是我的福分。”
“聽說過一句話沒？”
“快說來聽聽。”
“怎麽說來著？哦對！
e中三巨頭，誰慫誰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