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小心機
夏日的清晨躲避著本該有的燥熱，透著些許的涼意。稀薄的陽光慵懶地穿梭於樹葉的縫隙間，在平整的水泥地上投射出一圈圓滑的光影，順著樹葉的輕微曳動來回晃動。
尹暮輕輕帶上門，家裏的客廳還是沉浸於一片漆黑中，隻有幾點昏黃的夜明燈在幽幽地閃動著。客房的門緊緊掩著，沉寂死板，沒有一絲聲響。
輕微的門鎖碰撞聲，尹暮選擇將這一切壓抑感拋擲腦後。
每當尹邢出差回家的時候，他就會故意走得很早。在城市之間奔波勞累的尹邢，都是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家中，生理的需求讓他不得不完全沉浸於睡夢中。
尹暮明白，父親為了這個看似繁複的家庭，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每每看著尹邢鬢角生出的白發，他也不是沒有任何觸動，可總是難以表達自己的情感。
記憶中，父親對自己一向嚴格。長大以來，好像很少看見他的笑臉，金框眼鏡下的那雙眼睛總是如刺刀般冷冽地向他襲來，硬生生奪走了他本該歡聲笑語的童年。
白皙又骨節分明的手輕盈盈地搭在車把手上，瞥了一眼天邊並不算熱情的太陽，眼神卻有意識地飄向對麵那家保護膜還沒撕下的門，落地窗在旭日的照射下閃著令人心動的光影。
男孩看著窗戶裏投映出的自己，忽明忽暗，被明媚的陽光包裹著，熠熠發光。
“時夕！我先走了！不然，今天就沒法偶遇尹暮了！”
屋內女孩的回應伴隨著一聲沉悶的關門聲，消失殆盡於安靜到可以聽見萬物呼吸的公寓小巷間。
葉苒朝慵懶隨意地叼著一塊吐司，書包懶懶散散地斜挎在背後，校服因為走得匆忙歪歪扭扭地貼在身上，兩邊的衣角還滑稽地高低不齊。
上翹的眼角抵著彎卷著篷起的劉海，散著冷白的膚色暴露於整片氤氳的陽光之中，怠慢的神情俏皮又可愛。
葉苒朝承認，在看見尹暮的那一刻，她有一瞬間是想一巴掌胡亂地拍在自己臉上的。
毀容是小問題，畢竟被尹暮聽到那句話，她也算是沒臉沒皮了。
男孩似乎也有些許的愣怔，白皙的手不露痕跡地從把手上挪開，曲著關節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來掩飾彌漫在空氣中久久不願離去的尷尬氣息。
還未透亮的黎明散發著些許的清冷，一高一矮的身影麵對麵站著，將身軀全部奉獻於旭日的光輝中。
葉苒朝覺得自己真是神了，看著男孩的眼神從顯而易見的驚訝到含著拚命隱忍的笑意，她還能注意到男孩身後那片靜謐的天空。
陽光以傾情地姿態潑灑開，逐漸在天邊蔓延舒展，萬物無邊，看上去空曠又渺遠。
這裏的黎明，靜悄悄。
還是幹淨清爽的聲音首先打破了這一份寧靜，帶著早間剛醒的絲絲沙啞，穿透過空氣，攜著夏日清晨的風，一並鑽入女孩的耳中。
“你去上學？”
問完這句，尹暮覺得自己一定是還沒睡醒，大腦還完全處於待機狀態。這問題是個正常人該問的嘛，現在這個時候，不去上學，難不成去搶劫。
細細密密的尷尬逐漸升騰，尹暮輕咳一聲，試圖掩飾著自己顯而易見的愚蠢。
“嗯。”
對麵的女孩好像也處於死機狀態，聲音細細小小，像是沾染著晨間的清露，帶著些許的羞澀和局促。
又是幾秒的兩眼相看，無語凝噎。
“我送你？”
幾乎是以試探般的語氣問出這句話，尹暮的心髒有一瞬間的驟停，呼吸逐漸放緩，似乎想停留住時光。
怎麽像等表白結果一樣緊張。
“好。”
女孩先他一步反應過來，恢複到平日的清醒。隻是那雙總是盛氣淩人的眼睛心虛般地垂下，胡亂掃視，縮在校服衣袖裏的小手不自覺地握緊，用指甲局促地摳動著白嫩的皮膚。
停滯的腳步卻未挪動半分。
“所以，你一直站著不上車，是想讓我抱你上車嗎？”
男孩純粹的嗓音裏融入了分明的笑意，聽則拖長的語調卻一字一句叩入葉苒朝早就兵荒馬亂的心緒中。
看著對麵挺直著腰板，卻不直視他的女孩在他最後一個尾音落下時，募地睜大雙眼，輕輕翹起的睫毛點染著明晃晃的陽光，**裸地晃入了他的心裏。
“尹暮同學，你變了。”
葉苒朝滿臉的認真，一雙眼睛裏都填滿了滿滿的真誠，好似有星星快要跳出來，
“你是不可以把自己心裏暗戳戳的想法說出來的。”
那可不，她葉苒朝可是正經人，從不會輕易為色所迷（打假
尹暮在聽到後，先是眉眼一怔，隨即便沾染上明媚的笑容，那一份快要從眼梢溢至嘴角的歡喜再也掩飾不住。
陽光正好，替我們不約而同的臉紅打上了明目張膽的掩護。
小路邊裹滿灰塵的青草在多日烈日的照射下，被炙烤地如同錫箔紙一般奄奄一息，有不識趣的露水偏要靠攏在草尖，沉甸甸地折射著那邊慵懶的陽光，再隨意地切割成一塊一塊，灑落在人間萬物，為每一隅天地都圈畫上顯而易見的溫柔。
葉苒朝小心翼翼地拉著男孩校服的下擺，細嫩的纖纖細腿從校服褲子中鑽出來，感受著初晨的絲絲涼意。
迎麵而來的風中混合著植物特有的清香，萬物被日光撫摸的溫柔感以及男孩身上一股清淡的香氣，眼邊的風景快速變化，略過了一片片的芳芳綠草和姹紫嫣紅。
車身突然不穩，似乎是磕絆到路邊的小石子，一瞬間失去平衡。葉苒朝再怎麽霸王，也無法抵抗慣性的力量，整個身子隨著自行車行駛的方向直直向前撞去，滿滿當當地一頭栽上了男孩挺拔的背脊。
雙手不受控製地向前竄，隔著一層衣服貼著男孩灼熱的肌膚，在男孩腰前環繞了一圈。
尹暮在感知到女孩隔著衣服傳來的熱度後，全身的肌肉猛然縮緊，有些許不自然的僵硬。
葉苒朝迅速反應過來，趕緊撒開手，重新調整好坐姿，一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明月風清樣。
尹暮悄悄勾起嘴角，陽光沿著溫柔的軌跡，輕輕柔柔打在他的側臉上，朦朧地勾勒起男孩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心裏那句鬼魅般回旋的話語在沉靜的心湖上方遊蕩：
“嗯，我是故意的。”
自己早就瞥見眼前那塊小石子，穩穩當當地存在於路中間，很是顯眼，可他還是選擇讓輪胎從石子上跨越過去。
這是為了什麽呢，應該和那個總是提前去學校，隻為那份短暫偶遇的小笨蛋一樣吧。
各自懷揣著小小的心機，不辭萬裏地向對方存在的地方奔赴。
“葉苒朝同學，我想，我對你的喜歡，會緩慢而溫柔地洇染開，一如既往，就像初次見你那般，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