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殺了他,一了百了
“區區一名落榜秀才,‘公子’之稱不敢當。”說得謙遜,語氣中隱約透著股清高自傲。
過於卑謙,會顯得懦弱,沒人喜歡無能之輩。
這點,他自認拿捏得當。
“考過秀才呀,難怪繪得一手好丹青。”
楚瑤清順勢稱讚,沒其他意思,純粹好心鼓勵。
書生歎息一聲,惆悵道:“如果考官能如小姐這般識才,在下……”
“蝶兒,季鬱何時過的府試?”清甜的嗓音高昂,打斷了未盡之言。
“季少爺……是去年,對,奴婢記得清清楚楚,因為其十七歲生辰將至,季管家便將兩件事合二為一,請大夥兒吃了頓好的。”
“哎呀,季哥可真是才華橫溢啊!”
陳瑾煥的臉色頓時堪比衣裳,青中泛著白。
努力維持住雲淡風輕,看向說話之人。
那是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生得小巧玲瓏,梨渦淺淺,未語先笑,可投過來的眼神,不太友善。
他覺得莫名,素不相識,何來仇怨?
“小妹。”楚瑤清偏頭輕斥,“別這樣。”
寒門子弟獨自謀生不易,許是當真滿腹經綸,有誌不得伸,胡亂言論,要刺傷人心的。
效果達到,見好就收,她乖巧應喏:“是,三姐。”
這一打岔,話題沒能繼續,青年隻得取出紙傘,道:“昨日小姐未言明顏色,在下不敢擅自做主,遂隻勾勒了花型。”
白跑一趟,說不失望是假的,可教養良好的少女做不出責備之舉,微微頷首:
“我的疏忽,此花京中甚少,拿不準亦正常。”
“著色需過一夜。”他誠懇道,“請告知貴府住址,明日一早定當如約奉上。”
喲,算盤打得不錯,開始探家底兒了。
她心中一聲冷笑,直接替三姐拒絕:“不用了……”
豈料書生深深一揖,堅持道:
“請小姐給個彌補的機會,否則陳某寢食難安!”
首戰失利。
陳瑾煥臉皮之厚,城府之深,她始料未及。
聽聞宣武侯府,竟能做到麵色如常,甚至一改親近,露出些疏離感,彰顯著視權貴如糞土之心。
她差點,就信了。
以退為進,這招用得不錯,佩服。
楚瑤清前腳進府,她後腳即對守門小廝耳提麵命:
“如有人攜傘求見三小姐,就回不在,讓其留下東西速速滾蛋,等半個時辰再通報,對了,不準說是我交代的,懂嗎?”
家仆看著有些抓狂的小姑娘,呐呐:“懂了。”
翌日,剛用完早膳,她就奔向翠雪苑。
未至苑門,自小徑那頭遠遠傳來女子的嬉鬧聲,心下一突,壞了。
匆匆迎上,隻見蝶兒正轉著木柄,傘麵上的花兒仿佛在綻放一般,搖曳生姿。
而三姐則唇角微揚,右手執著展開的紙張,左手掌心赫然有朵真正的鳶尾。
“見過那姓陳的了?”她驚慌失措,“這些……都是他送的?”
“應該……是吧。”
楚瑤清的心情很好,驚喜於這朵猶沾著露水的藍紫色花蕊。
更驚喜於附及的詩句——風中搖動羅紈扇,千羽飛鳶去又來。
看似在形容鳶尾,又似是描述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
遣詞用句間,灑脫直白,情真意切。
俗話道,詩如其人,可見此人內心坦蕩,真性情。
“什麽叫應該?”
這含笑的表情,令她萬分焦急。
記憶中,有段時日,三姐經常如此,原來早有征兆!
蝶兒插話道:“阿忠說一大早開門,傘、花還有一封信,就擱在外麵啦,半個人影也沒瞧見呢。”
她暗付,若不是小廝隨機應變,便是那負心漢手段著實高明。
故意不露臉,用些符合姐姐心思的小玩意來當餌。
“陳公子的詩寫得很好呢。”楚瑤清略為羞澀的遞過去給她鑒賞,“確是有真才實學的。”
她恨恨的別開眼,生起悶氣。
三姐啊三姐,昨日還無動於衷,怎麽一首詩就鬼迷了心竅。
難道非要她道出真相,才能遏止舊事重演?
恐怕,沒人信哪……
啪!
柳枝笞向地麵,留下一條淺溝,嚇了她一跳。
“師、師父……”杏眼瞠圓。
“你眼底還有我這個師父?”他冷哼,“魂不守舍的,怎麽,在想你家中那位哥哥?”
“想他做什麽。”她誠實道,“最近相處挺愉快,沒什麽好抱怨的。”
“果然,就不能對你太好。”他喃喃自語。
可惜,對麵的小姑娘毫無察覺。
該練的皆練了,反正進度甚微,他幹脆放她一馬,轉身離去。
兩人一個從東門出,一個走西門。
錯開了時間,一前一後抵達侯府。
當他跨入苑門時,見到了半個時辰前,剛剛分開的人。
隻不過,自己摘掉麵具,換身衣衫,成了她口中討厭的兄長。
曾經林傅問過,這樣累不累。
事實上,他樂此不疲,且完全沒想過要坦誠。
對那張熱情的笑顏視而不見,徑直往裏走。
嗬,不是說,沒想他麽,幹嘛立刻過來。
早習慣了這人的怪脾氣,她沒多意外,急急忙忙追趕。
“暮哥哥,暮哥哥,等等——”
一聲聲,軟軟糯糯的,叫得他心煩意亂,回首斥道:
“什麽事都找我,油坊要你這管事有何用?沒能力,不如及早脫手。”
她扁扁嘴巴,氣呼呼的反駁:“新油製成,已命人詳細查探,列出了京中最出名的一百多家酒樓食坊,過兩天就能裝樣送過去,敢問東家哪裏不滿意!”
他頓住腳步,似笑非笑:“不為鋪子,那守在這兒,為了我?”
“是為了你呀。”杏眸眨了眨,她躊躇著,有些難以啟齒。
呼吸一窒,鳳眸轉幽。
小養女這是……要幹嘛?
她環視一圈,見四下無人,湊上前小聲道:“假如你對一女子有不軌意圖,設下陷阱獻殷勤,怎樣才能讓你死心放棄?”
修眉皺起,眸光淩厲:“雲玖卿,麻煩你下回動動腦子再問,與我而言,不存在這種假設!”
她挫敗低頭,悄悄吐了吐小舌。
確實,即使沒冊封為皇子,憑他的條件,三妻四妾不在話下,何須去圖謀誰。
但這不是走投無路,病急亂投醫麽。
那些表哥堂哥的,一來給不了好建議,二來怕毀了三姐名聲。
“同為男子,你就出個謀、劃個策唄。”她巴巴的懇求。
目光在白嫩的小臉上流轉,他忽地嗤笑:“該不會,有誰要對你不軌吧?”
她氣結,這絕對是明晃晃的嘲笑。
暗諷以她的長相,連歹人也看不上!
忿忿道:“當然不是,我的話,倒好辦多了。”
根本不可能發生接下來的情形,為了一個男人,失去理智,鬧得與父母決裂。
她無法理解三姐的所思所想,隻得從陳瑾煥那邊下手。
薄唇緩緩勾起,他收回視線,淡淡道:“真想知道我的辦法?”
“嗯嗯。”她興奮點頭。
鳳眸浮起邪惡的光:“殺了他,一了百了。”
“……”
看來,她的確問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