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驕奢之氣

  “浪費這個詞從你口中吐出,倍感怪異。”拭淨銀針,林傅抱臂看著這四菜一羹,“還別說,挺豐盛的,難道老爺子開始懊悔了,試圖彌補?”


  他伸手執匙,攪了攪那道羹。


  小火慢燉的清亮雞湯,底下埋著幾片黨參及大朵的冬菇。


  一雙彎彎的杏眸浮現,薄唇微勾:

  “不,是‘小狐狸’幹的。”


  “小狐狸?”


  林傅撓了撓頭,介於對方講話經常高深莫測,沒多在意,兀自追問道:


  “要傳信嗎?”


  他搖首:“沒到時候。”


  某人定會這般回複,什麽稍安勿躁,小不忍則亂大謀。


  雖然不明白一侯府內鬼,能有何大謀。


  連根拔除,甚至用不著一天光景。


  可既然在此事上許下承諾,他自是會遵守。


  林傅挑了件不起眼的衫子換妥,絮叨著:

  “成吧,去趟豐樂樓,你正長身體,可不能缺頓少食的,哎,我這奴仆真是越當越順手了,待十年一過,恢複自由,該不會,反而不習慣了吧。”


  他恣意坐落,交疊起長腿:“若你不計酬勞,可以考慮續個約。”


  “……”


  自己好歹一武林世家的公子,伏低做小,日夜相伴的,不值個幾百兩嗎。


  “事先講明,你把丫鬟們全部嚇跑,回頭衣衫再磨破了,我可不會縫。”


  “讓賀三尋同樣的料子做個十件八件的。”他一手支額,一手擺了擺,“早去早回,順便補一罐君山銀針,昨天喝完,嚐了口府中殘茶,現在舌尖猶存著澀味。”


  戴上鬥笠,林傅揶揄道:


  “此驕奢之氣,是骨子裏帶出的嗎,真該讓那幫老少看看你的真麵目。”


  移開門扉,探查一番,確定幹粗活的仆人們均回屋了。


  輕鬆翻過院牆,幾個起落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住得偏僻也不錯,至少來去自如。


  撫平衣擺的皺痕,他抬眸望向窗外。


  這樣的日子,再過兩三年,可以結束了。


  海棠苑。


  冬兒打外麵進來,見四小姐正趴在書桌上潑墨揮毫,頗感意外。


  “是夫子留了新的課業?”


  雲玖卿咬著筆杆,不答反問:


  “後廚打點得如何?”


  “交代妥當了。”冬兒有些不解,“小姐,其實您隻要提點一句,他們心中有數的,何必塞銀子?”


  “絕大部分情況下,給銀錢,是最直接有效的。”她寫下“賣繡品”三個字,略一思索,又劃掉了,“確保他們不會輕易遺忘,陽奉陰違。”


  婢女詫異的張了張嘴。


  自從小姐落過水,愛玩天真的性子沒變,可有時候說話做事,竟帶著些許無法理解的深意。


  “這樣一來,您可用的月錢就少了呀。”


  她擱下筆,認真問道:“如今我每個月能領多少銀子?”


  “三十兩。”


  “三十兩,一年便是……三百六十兩。”她喃喃著,“加上逢年過節,不超過五六百兩。”


  侯府的吃穿用度,根據身份年齡,每個院落皆有把控分配,意味著如果不出府,是無須花銷的。


  楚侯爺對親眷們並不吝嗇,月錢相當於零花,真正有所求,額外掛賬即可。


  不過,這個帳,自然要事後過目。


  去向不夠明朗,理由不夠充分,輕為責訓,重則家規伺候。


  按她十歲稚齡,三十兩不算少了。


  哪怕每個月,去添幾支金釵珠花的,相信二娘和老祖宗也不會說什麽。


  但,離她心目中的數字,還差得遠。


  況且,總不好真的頻繁尋各種借口買珍寶配飾,回頭再典當吧?


  並非,長遠之計呢。


  接下來的五六年間,她需要厚厚的銀票,需要充盈私庫。


  此乃當下的第一目標,與討好楚暮並駕齊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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