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一牆之隔
小巷幽深,庭院寬敞。
岑洲察覺到今日似乎有點不對勁。
這份不對勁自然不是他這裏。
而是…
“一旁,是哪戶人家?”
這片空間內素來都是極為寂靜的,畢竟地段不好,除了岑洲住在此處,也沒有旁人了:“…何時搬過來的?”
他倒是一點也沒有注意。
“大抵,就是這兩天。”
墨遠因著之前的事情,這會兒的態度很是小心翼翼:“王爺可是覺得一旁太過於喧鬧?要不要屬下派人去說一番?”
喧鬧?
執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岑洲凝了凝神,去聽一旁的動靜。
“怎麽回事?”
“薑…小少爺又怎麽了?”
“不知道!不過爺那麽著急的樣子,想來定然不怎麽好。”
“好端端的,怎麽就突然叫…大夫了?小少爺又是什麽時候受的傷?不會是爺幹的吧?”
“怎麽可能?你看便是爺再怎麽生氣,小少爺再怎麽不給他好臉色看,但他從來都沒對小少爺動過手好麽?不僅沒動手,每次先認錯的,先耐不住去哄人的,反而都是爺自己。”
“可是…腕骨碎了…小少爺他使不上力氣,總不可能…”
“是他自己幹的吧?”
“…這…不說了不說了,主子間的事,我們這些個下人們還是不要過多討論了。”
…
小少爺和爺…
受傷…
眸中恍惚之色一閃而過,岑洲抿了抿唇,嗓音平靜:“算了,不必理會便是了,也…算不上什麽喧鬧。”
…想來應該是一對鬧了矛盾的父子吧…又或者是兄弟。
不過…
阿稚也是小少爺…以前在錦王府的時候…別人叫阿稚也是叫小少爺的。
而現在…
應該是薑都督了。
…一旁的人,總不可能真的是阿稚。
“…是。”墨遠並不知道自家王爺在想些什麽,但是王爺既然都這麽說了,他自然也不會再多事說些什麽。
隻是不免感歎…
王爺自從經曆了三年前薑稚那一劍之後,脾氣似乎都比以前要變好了不少。
“一旁…應當是他們的小主子受了傷。”微微歎了口氣,岑洲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才說出了這麽一番話來:
“…既然是鄰居,待會兒,你便派人送些藥材過去吧。”
送…藥材?
墨遠詫異地抬起了頭。
…雖說王爺的脾氣這些年已經好了不少…但是,也沒有好心到這種程度吧?
還給受傷的鄰居送藥材?
“送些…有利於骨傷的。”
並不知道墨遠詫異的心裏,岑洲想著剛剛聽到的那一句“腕骨碎了”,語氣冷靜地開了口:“你現在就去辦吧。”
腕骨碎了…
阿稚從前受傷最多的便是手腕了…要麽是他的手筆,要麽就是阿稚自己做的。
阿稚總是莫名其妙的生氣。
然後一生氣,就喜歡弄傷自己的身體…想來是他做的不好,一旦生氣起來,就容易做出一些傷害阿稚的事情出來…這點倒是被阿稚學了個十成十…所以他們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久…阿稚怎麽就一點都不學學他的好呢?
…非要學這種事情…
…好像也不能怪阿稚。
畢竟…像他這樣的人,似乎也沒有什麽優點可以學的。
阿稚…
明明隻是聽到了一個很久沒有聽到的稱呼而已…他卻不受控製地想了這麽多。
還真是…
他還以為他已經淡忘了的。
“是,王爺。”整個人都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墨遠還是恭恭敬敬地應了聲,然後退下去辦事了。
院子裏便隻剩下了岑洲。
杯子裏的茶水早已經冷了,一陣風起,岑洲隻感覺喉間一癢,旋即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如今身子骨算不得好,院子裏也起了風…他本該進屋休息,不再吹冷風的。
但是…
他抬眸,看向牆的那邊。
那位小少爺…
那人…是不是同阿稚一樣,明明怕疼怕的要死…卻偏偏,忍耐力驚人?
阿,稚…
明明隻是簡單的兩個字,為什麽想起來…
卻偏偏重若千鈞?
與此同時,距離岑洲僅有一牆之隔的宅子之中,主屋之內。
“阿稚,疼不疼?”
小心翼翼地執起薑稚的手,秦斯滿眼心疼地開口:“我…讓太醫給你看看好不好?”
薑稚沒有說話。
姝麗少年麵色蒼白,一張容色妖嬈的麵容因為疼痛的緣故,精致的眉眼間染了一絲隱約的脆弱。但他的唇色依舊是鮮紅的,看上去…竟是染了鮮血。
…那是他自己咬破的。
麵色蒼白,唇色染血。
…豔麗的,妖異的,配上那張姝麗的麵容,脆弱又鋒利,不論怎麽看…都給人一種…
想要毀滅的衝動。
但是…旁人不敢。
秦斯,舍不得。
“不看的話,會很疼的。”
心中不免有些著急了,秦斯耐著性子嗓音溫柔地哄:“阿稚,看看好不好?你讓太醫看看,我不關著你了,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好不好?想去哪裏都行?可以麽?”
旁的對阿稚都沒有吸引力的。
秦斯心裏很清楚,薑稚這會兒大抵對什麽都不敢興趣,但是這件事情卻不一樣。
他讓步了。
舍不得。
哪怕這傷是阿稚自己弄的,他也舍不得的。
聞言,少年終於抬起睫毛。
所有人都說,薑稚的眼睛同鍾眠很像很像。
畢竟一母同胞,所以不奇怪。
秦斯之前也這麽覺得。
但是…
容色姝麗的少年抬起眸,長長的睫毛就像是蝶翼一般,那雙鳳眸看向他的時候…
秦斯覺得自己真的完了。
什麽都可以答應的,什麽都可以不要了…隻要阿稚看他一眼…隻要看他一眼,命都可以不要了。
“你讓太醫看一看,我剛剛的話,便作數了,好不好?”
深吸一口氣,秦斯勉強拉回自己的思緒,將目光不動聲色地從少年身上移開,旋即再次重複道:
“阿稚,你看看,可以麽?”
薑稚沒有說話。
他的眸光動了動,麵色很冷淡地上下打量了秦斯好一會兒。
好一會兒之後。
秦斯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
“你說,真的?”
嗓音冷靜又淡漠。
聽上去顯然是不太信任他的。
秦斯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為什麽自己在阿稚心裏的形象就變得如此沒品了。所以他歎了口氣,又將目光投到了麵色蒼白的少年身上:
“是真的。”
他向薑稚保證:
“阿稚,我不騙你。”
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