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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錯轎(大結局,一萬字)

  經過滿朝文武共議,蕭翎於慶和二十八年十月初十,登基為帝,改國號為唐,改元太康,是年被稱為太康元年。

  同時下旨築霄雲閣,將十三騎及文武功臣像列入其間,共二十八名,以供後人景仰。

  登基大典舉行當日,蘇玉衡在明光殿親自給他穿戴龍冕帝服,給他帶上赤金梁冠。最後她送他到太極殿,看著他坐在最上方,接受百官朝拜,群臣恭賀。

  銘歡接任首領太監一職,慶之任侍衛長,殿下文武左右班列,王謙、秦世連、高翔、秦少游等人各個穿著武官朝服,興高采烈,王允之、蕭讕言、蕭雲鶴、韓竹青等人著緋色文官朝服,人人面帶笑容。

  隨著太極殿前玉龍白階上,一陣龍鞭甩起,從太極殿內一直延伸至漢白玉階下長長兩列文武官員齊齊下跪拜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道整齊劃一的宏亮之聲,穿透雲霄,迎著東方旭日初升,載起冉冉光輝!

  蘇玉衡一個人悄悄地站在大殿角門邊上,怔怔望著蕭翎,

  這一天終於到來了,他在十三騎的輔佐下,經歷浴血奮戰的洗刷,終於登上了至尊之位,回到了早該屬於他的地方!

  可不知為何,蘇玉衡忽然覺得心底淌著一片失落,他已經成為高高在上的皇帝,還能不變初心嗎?

  當蕭翎沒有穿上那黑金龍袍時,她覺得他還是她的蕭翎哥哥,可穿上龍袍后,她忽然覺得他有些陌生,此時此刻,他離她那麼遠,甚至她還看不清他的面容…

  蕭翎忽然朝她的方向投來一個笑容,蘇玉衡莞爾一笑,悄悄轉身離去。

  蘇玉衡沒有回明光殿等蕭翎,而是出宮去了蘇府,明日是蘇文舟大婚的日子,早先就定了日子,又因太后新喪,禁禮樂,蘇家是后族,更是以身作則,準備簡單操持,饒是如此,蘇玉衡還是得過來瞧瞧情形。

  蘇文舟到底是她唯一的弟弟。

  聽到蕭翎登基當日,皇後娘娘駕臨,兩蘇除了上朝的北蘇大爺蘇亦瓚外,齊齊在南府前院跪迎。

  蘇玉衡被錦嬈和若雲扶著下馬車,看到了滿院子黑壓壓的人頭,不禁恍惚,想當年剛剛重生時,南蘇家可不是這片光景,如今府內春風得意,就連那樹枝條兒似乎都歡快了不少。

  人人臉上掛著歡喜的笑容,為首的是盧氏,如今她已滿頭銀絲,看見蘇玉衡進來,滿臉堆著笑容,好像她從來就是個慈愛的祖母。

  蘇玉衡讓眾人起身,她沒有太給盧氏面子,兩世為人,她從來沒有看過人臉色,現在也沒必要去顧及什麼。

  蘇玉錦殺了韓彥筠,這事永遠沒法原諒,蘇玉衡無視盧氏等人的尷尬,徑自去了三房,盧氏不好厚著臉皮跟去三房,只是譴四媳婦馮氏和二媳婦徐氏去照看。

  早知道蘇玉衡有封后的造化,當初打死她,她都不會得罪她啊!盧氏腸子都悔青了。

  蘇亦葆自知道蕭翎是前朝皇太子后,可沒被嚇得雙腿打軟,當初怎麼著,他還在蕭翎面前擺過岳父譜來著,他有了國丈之尊后,行事越發謹慎,不敢妄言,倒是京城百官見了他如今都行禮,北蘇家那幾個堂兄弟恨不得抬著他走,於是後來他把昭文館的事給辭了,安心在家休養。

  他其實是被嚇回來的,因為吏部想升他去國子監任祭酒,他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他可沒那本事,他擔心自己給蘇玉衡丟臉,於是百般辭讓,最後順道把昭文館的事也給辭了,現在閉門不出,倒是悠閑得緊。

  蘇玉衡回蘇家,他自然高興得不得了,三房一下子熱鬧得快要掀了房頂。

  蘇玉衡在裡屋跟韓順芳敘話,原來韓順芳已懷有身孕,這是再好不過的事,蘇玉衡仔仔細細問了蘇文舟婚禮的事,又賞了不少東西。

  她還好好地跟蘇文舟交待了一番,蘇文舟滿面春風,性子也開朗很多,他很感激姐姐,千言萬語最後匯成一句話,「姐,你放心,弟弟不會給你丟臉,也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蘇玉衡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從來沒有丟過我的臉,也沒給我尋過麻煩,但你要記住,今後任何時候,一定要沉穩行事,切莫仗著外戚身份做出格的事,永遠都不能,知道嗎?」

  「姐姐放心,這話爹爹都交待了!」蘇文舟鄭重點頭,身板也比蘇玉衡高出了一個頭,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蘇玉衡笑著點了點頭,午膳后她被蘇亦葆叫到了書房,父女二人坐在靠窗的錦塌下,一個望著窗外金黃的銀杏葉微笑,一個盯著小案上均窯天青色茶壺上的裊裊熱氣發獃。

  「衡姐兒,我知道你一直怪我在你母親生病那半年對她不理不睬」蘇亦葆忽然眼眶泛紅,鼻頭髮酸,

  蘇玉衡一愣,沒想到他會說起這事,她早把蘇家這些瑣事給忘了,不禁攏了攏碎發,等著他的下文。

  「起先我以為你母親是真心愛我的…」蘇亦葆陷入了成年舊事中,神色暗澀,

  蘇玉衡微微錯愕,抬眉望著他,才意識到原來此事也有里情。

  「可直到她生病那年,我才知道,原來她愛的不是我,她之所以嫁給我,是因為我跟那人有幾分相似!」蘇亦葆喃喃說道,

  蘇玉衡忽然眉心一跳,想起第一次見他時,她覺得蘇亦葆像舅舅韓竹青的事,「那人是誰?」

  「韓竹青!」蘇亦葆淡淡吐出三個字,

  蘇玉衡苦笑一聲,原來原主母親喜歡的是她舅舅,蘇亦葆知道后,定然是生氣的,難怪母親生了病,而父親也半年沒有搭理她。

  「父親,都過去了,現在你和母親琴瑟和鳴,何嘗不是上天給你的補償呢!」蘇玉衡寬慰道,她口中的母親自然指的是韓順芳。

  蘇亦葆抬手把那杯茶給喝盡,淡淡笑著,「好,聽你的!」

  父女倆相視一笑,不再多言,蘇玉衡沒多久就離開蘇家回了蕭家。

  皇宮除了前庭外,後宮在大整,當年那些暗道也悉數被掩埋掉,故而蘇玉衡一直住在蕭家。

  蕭翎登基當日下旨封蘇玉衡為皇后,嫡長子蕭靖安為太子,顧及後宮修繕,決心在一個月後舉行封后大典,再迎她入宮。

  至於某皇太子壓根還不知道這回事,他與高松現在在韓家玩呢,高松受了高翔教訓,必須跟著韓毓學詩書,於是小木墩便湊在韓杏兒身邊看她畫畫。

  「靖哥哥,你瞧,這是我畫的松樹,你看像嗎?」韓杏兒嬌滴滴地把自己的畫遞給他看,

  某靖哥哥瞅了一眼,然後連連點頭,「很像,只是杏兒妹妹,哥哥怎麼發現你特別愛畫松樹啊?」

  杏兒笑眼彎彎,一本正經解釋道:「因為松柏長青,生命力強呀,要是我爹爹跟松柏一樣,就能永遠陪著我娘了!」杏兒水汪汪的眼神里漾起一分憂鬱之色,

  小木墩將她的傷感收在眼底,眸眼眯了眯,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淡笑,蕭宸懷著韓杏兒那會,正是韓彥筠死後她最悲傷的時候,韓杏兒從小總有一些憂鬱的氣質。

  這讓小木墩很心疼,他忽然伸手拉起她的小手,笑容明媚地像太陽,認真而又堅定道:「杏兒妹妹,你放心,靖哥哥會長長久久陪著你,陪你看細水長流,陪你看松柏長青!」 ——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蕭翎都與朝臣在太極殿忙於國事,好在四境安寧,百姓歡欣鼓舞,各地郡縣喜賀新君,舉國歡騰。

  原西梁皇室皆被遷入京城,封異姓王爺,梁乃遙是個長袖善舞識時務的人傑,入朝為散騎常侍,參政務,蕭翎十分賞識他。

  先前遷入洛陽的南陳故屬,褚孝仁一直拘著,並沒有發落,蕭翎後來一一安置回江南,量才授官,唯有顧家因在江南根深葉茂被安置在京城。

  蕭翎自那日兵攻太極殿後,幾乎忙得腳不沾地,可儘管如此,他白天在明光殿或太極殿忙碌,夜裡依舊褪去朝服回到蕭家歇息,不為別的,他可不想冷落他的嬌妻,蕭家就在皇宮外的御道街,離得很近,他施展輕功來去自如。

  夜裡蕭翎回來時,蘇玉衡正從小木墩的房間出來,如今小木墩身邊有幾個粘人的傢伙,東成和楊清遠,東籬忙著整頓皇宮防衛時,他們倆人就在小木墩跟前蹦躂,顯擺自己功夫,然後讓小木墩跟著他們學,幾人樂此不疲。

  蘇玉衡進入自己裡屋,正見蕭翎沐浴出來,披了一件天青色長衫,正是她給他制的那件。蕭翎徑直坐在榻上,靠著迎枕望著她笑,朝她伸手,他笑容裡帶著几絲曖昧和戲虐,瞅得蘇玉衡臉色微紅,她瞪了他一眼,但還是伸出手,蕭翎握住她把她拉上塌來。

  很快,帷帳被放下,裡頭響起呢喃私語,漸而人影交疊。

  蕭家這陣子都在給蘇玉衡籌備封后大典的事,蕭家三位夫人請了綉娘給蘇玉衡縫製百鳥朝鳳的鳳冠和大紅宮裝。一屋子人在老夫人的安仁院說說笑笑。老夫人去世后,幾位夫人如常在安仁園料理家事,這是她們懷念逝者的誠心,老夫人和老爺子在天之靈回來時,還能看到這裡熱熱鬧鬧,不至於寂寞。

  蘇玉衡還把自己當蕭家媳婦,每日都要過去給幾位夫人請安,可夫人們絕不肯受她的禮。

  蕭翎知道蘇玉衡不喜歡忙這些瑣事,故而封后大典都交予蕭家夫人和宮裡嬤嬤打點,蘇玉衡無所事事,小木墩去秦家玩時,她便一個人往安仁園來。

  老夫人原先那暖閣里,幾位夫人與媳婦湊在一塊聊天,臨近大典,一切準備就緒,剛剛幾位夫人都看過那宮裝和鳳冠,十分滿意。

  「娘還是有福氣的,去世時也不知道小七並非親生,含笑而逝。」三夫人忽然開口道,

  「是啊,我還真是佩服父親,當年四弟一家在郊外遇到賊寇枉死,老爺子竟然就李代桃僵,瞞天過海把小七給換了過來,為了減少褚孝仁對咱們蕭家的忌憚,還把四弟之死歸於前朝餘孽之上,這樣一來,褚孝仁以為咱們蕭家與穆家江山餘辜有不共戴天之仇,咱蕭家才得以安安穩穩這麼多年,也保住了小七!」二夫人嘆道,

  三位夫人皆是感慨不已,她們不知道蕭老爺子和蕭翎背後做出了這麼多驚天動地的事,簡直駭人聽聞。

  「獨孤家怎麼辦哪?」大夫人捏了捏小指上的丹紅指甲,有些頭疼,

  三夫人和二夫人聞言不說話了,獨孤家自蕭翎入主太極殿後,便閉門不出,也不奉召。獨孤家是千年門閥,根深葉茂,親信故舊遍地,聲望極濃,故而蕭翎還真是頭疼。

  「大哥不是去了獨孤家好幾趟嗎?獨孤家怎麼說?」二夫人問大夫人道,

  大夫人揉了揉太陽穴,眉頭都皺出了幾條細紋,「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

  屋子裡夫人媳婦都驚了心紛紛望著她。

  大夫人壓低聲音道:「獨孤家老爺子放出了話,說是讓靖兒進宮為妃,獨孤家才肯傾心歸附!」

  「……」一屋子人聞言臉色立即垮了下來。

  眾人沉默了一會,三夫人嘆氣道:「說來這其實不算事,翎兒成了皇帝,三宮六院是免不了的,除了獨孤家,還有好多功臣舊屬想要把姑娘送入宮呢,這原是安穩人心的好法子,畢竟,他現在不是咱們家七公子,他是皇帝,就算他不想納妃,文武百官會答應嗎?」

  「妹妹說的是,這些日子,不知多少人來咱們蕭家探口風,還希望我跟小七媳婦說項呢,」說著二夫人苦笑一聲,卷了卷手帕子,「你們說這話我怎麼說得出口,倘若是別人還好,可小七媳婦是什麼性格咱們又不是不了解,她怎肯跟那麼多女人共侍一夫,還整日爭風吃醋呢!」

  大夫人搖搖頭,「這事不怪她,她本不是那樣的人」大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是個霽月風光女子,坦蕩磊落,至情至性,她哪裡適合去後宮跟人爭鬥呢,如果小七真是要這麼做,就是委屈了她!」

  「可如果小七不這麼做,滿朝文武怎麼辦?那麼多功勛世家怎麼辦?現在大唐初立,是百廢待興,鞏固世家之心的時候,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又何況是皇帝呢?難不成為了不委屈皇后,要置朝政於不顧嗎?」三夫人嘆道,

  大夫人擺擺手,「不說了不說了,讓小七去決定吧,別讓小七媳婦聽到,她該傷心的!」

  這一次三夫人倒是少有的拂了大夫人的意思,她認真看向大夫人,道:「嫂子,我倒認為,咱們得找小七媳婦說一說,小七那麼疼她,哪裡肯委屈她呢,可如果不廣納後宮,以此收買人心,多少會影響朝政,別說是獨孤家,江南顧家、梁王梁家,清河崔氏、趙郡李氏、太原王氏、滎陽鄭氏,哪個沒有這樣的想法呢?

  陛下若空著偌大的後宮,讓文武官員和世家怎麼想,就算不會有人作亂,可多少失了人心,我覺得小七媳婦身為皇后不能讓小七為難,反倒應該主動幫他收攬功臣之心,這才是皇后之道啊!」

  三夫人是個恭謹持禮的女子,萬事自然以夫為綱,頗受女戒女則影響。

  她說的十分有道理,這下大夫人和二夫人都不說話了。

  屋子裡清冷下來時,蘇玉衡正在不遠處一團樹叢后,她將裡頭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她挪著步子轉身,回到了明悟閣前面那九宮八卦園,剛立冬不久,院子里冷風嗖嗖,她披著一件淡紫色披風,立在那小溪旁,低頭望著涓涓細水,痴痴不語,腦子裡回想起她初次進來這園子,差點摔了蕭翎攬住她腰身的情景。

  她不自覺地笑了笑,笑到最後竟是莫名的傷感起來。

  蘇玉衡不知道,此時朝堂上因為納妃之事,吵得天翻地覆。

  「陛下,自古帝王三宮六院乃是常理,獨孤家也好,江南顧家也罷,您納入後宮為妃,對江山百利而無一害,陛下為何不肯?」許多大臣進言無效后,一剛正不阿的御史出列興沖沖問道,

  「朕已經說過了,後宮僅要皇后一人,朕心意已決,愛卿們無需多言!」蕭翎神色不恁,擺了擺衣袖,做退朝狀。

  可偏偏又有一個敢於犯怒的大臣走了出來,跪在地上道:「陛下,臣等決不答應,皇後娘娘現在是大唐的皇后,不是蕭家媳婦,她理應為江山社稷著想!」

  蕭翎臉色一沉,臉色神色已不是不耐煩,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森寒之色,

  可御史便是御史,犯顏直諫是御史的家常便飯,又來了個不怕死的,「陛下,臣認為賀大人說的沒錯,還請陛下不要忘了前事之師,穆仁皇帝子嗣艱難,如今只有陛下一人,而陛下現在只有皇太子一個子嗣,如若陛下不廣納後宮,為江山開枝散葉,臣等寧死不從!」

  「寧死不從!」

  嘩啦啦一下,一堆朝臣跪了下去,擲地有聲!

  「放肆!」蕭翎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怒容滿面,氣得心口疼,他指著朝臣咬牙道:「朕最後說一遍,朕心意已決,任何人不得再提此事!」

  說完這句話,蕭翎拂袖離去,留下一眾朝臣大眼瞪小眼。

  這個時候高翔對著那些文臣嘆了一口氣道:「我說各位大人,咱消停消停行嗎?帝后情深是一段佳話,誰說一定要納妃呢?再讓皇后多生幾個不就完了嗎?」

  「就是就是!」秦少游立馬附和,

  王允之狠狠瞪了他們二人一眼,「我就不明白了,就是讓陛下納妃而已,這麼簡單的事,為何不肯呢,明明有最好的法子來安撫人心,為何要棄之不用呢,為皇帝開枝散葉,廣納宮妃本是皇后之責,更何況穆家幾代單傳,又有前車之鑒,我認為納妃乃是正途,王將軍你說呢?」

  王允之看向王謙,王謙是穆仁皇帝心腹,如今是武將之首,深得蕭翎信任。

  王謙稍稍攏了攏眉,默然不語,這事還為難了,為穆家和江山著想,自當納妃鞏固人心,又何況在國朝新立這樣最關鍵的時刻,文臣的心思他是理解的,只是蕭翎這麼做,定然有他的原因,王謙不認為蕭翎是個任性的皇帝。

  高翔和秦少游見王謙沒有替蘇玉衡說話,氣勢不由弱了幾分,

  這時欽天監荀嘉忽然開口說道:「各位大人,莫非陛下是礙著皇后的顏面?畢竟畢竟…」荀嘉忽然覺得有些說不出口,

  「畢竟什麼呀!」高翔不耐煩了,他最討厭跟這些彎彎翹翹的文官打交道,滿口引經據典說得他啞口無言。

  荀嘉吞了吞口水道:「畢竟陛下曾有懼內的名聲,各位大人看看,咱們是不是從皇后那邊著手比較好,如果說動了皇后,陛下哪裡會不肯嘛!」

  荀嘉的話得到了大半朝臣的認可,

  可秦少游不幹了,「不是這麼回事,皇後娘娘不是那種人,陛下和皇后就是情深似海,心裡眼裡只有彼此,陛下才定下這個規矩,並非皇后容不得人!」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既然不是皇后容不得人,她心胸寬廣,就該主動給陛下納妃,為何讓陛下夾在中間為難呢?」

  秦少游一張臉腫成了豬肝,梗著脖子辯駁,很快文武官員吵成了一片。

  在戰場上殺伐果決的武將們,打口水戰哪裡是文臣的對手,幫著蘇玉衡說話的武將全部被氣得半死。

  最後也不知道那個御史說出了一句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

  「瞧瞧,瞧瞧,各位將軍眾口一致為皇后說話,皇后又是那等能征能戰的奇女子,可見娘娘跟諸位將軍情義不淺,那下官就更擔心了,如果後宮只有皇后一人,將來不是還有後宮干政外戚做大的危險?」

  這個御史一句話如冷水般澆了下來,全部武將紛紛氣得吐血在地,而文臣們則醍醐灌頂,堅定了必須讓皇帝納妃的決心。

  當年能挺著肚子殺去潭州,將來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可憐心思簡單的蘇玉衡被文臣們想象成了呂后那樣的人物。

  蕭翎更想不到當年為了減少褚家忌憚明哲保身,才傳出懼內的名聲,今日到成了百官攻擊蘇玉衡的借口。

  第二日,大部分官員齊齊跪在太極殿門口,請求蕭翎廣納後宮,安撫民心,決不答應皇帝只要一個霸道彪悍的皇后!

  蕭翎聞訊把明光殿砸了一地,派人傳訊,百官一日不起,他就不上朝。

  百官也派人回話,皇帝一日不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就不起來。

  跟蘇玉衡交好的武將們,一個個氣得圍著那些跪在地上的文臣乾瞪眼,早知道昨天吵一架後果更嚴重,他們就該忍忍的。

  就這樣,蕭翎登基不久,跟群臣鬧掰了!

  而後日就是封后大典,此事攪得滿京風雲。

  意興闌珊的武將們出宮時,個個咬牙切齒道:「要不咱們派兵把獨孤家給殺了,省得他們拿獨孤家說項!」

  話這麼說,總不能真這麼干。

  一武將苦笑不已,「這些文臣們心思最多了,怎麼能講出那麼多花花腸子來!」

  唯有走在最中間的王謙凝眉沉吟道:「他們的顧慮不是沒道理,皇家子嗣艱難,皇後生太子時,又難產,陛下不忍讓她再受那等痛苦一直不肯再生,可也總不能就太子一個兒子吧,此事還真得跟皇后說一聲!」

  王謙發話了,大家把心踹回兜里,默不作聲。

  百官不至於真的一跪不起,皇帝被他們逼得不來上朝,他們乖乖回各部衙門幹活去了,準備等著次日再接著跪。

  如此,王謙親自拜訪蘇玉衡,二人說了什麼不知道,只聽說他們在明悟閣前的八卦林里站了許久,似乎還聽到了不少笑聲,些許聊了杜家舊事。

  王謙走後不久,蕭大夫人、王允之的夫人還有蘇玉衡的舅母韓夫人過來拜訪,看似言笑晏晏,應該都是無可奈何來當說客的,大抵希望蘇玉衡不要讓蕭翎為難,該承擔起皇后之責。

  這一夜出乎蘇玉衡的預料,蕭翎沒有回來,她也沒多想,王謙把朝堂上的事都跟她說了,她知道蕭翎的態度,她很欣慰,她的蕭翎哥哥對她一如既往,不忘初心,這就夠了。

  小木墩睡下后,她一個人悄悄熄了燈站在窗下望著半輪明月發怔。

  王謙的話很實在,她也十分贊同,如果她不是蕭翎的妻子,她恐怕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皇帝廣納後宮的人,這於江山百利而無一害。

  可蕭翎偏偏是她的丈夫。

  人人心目中的皇后是端莊大度、溫婉賢淑的女子,是她嗎?不是,倒是像獨孤靖兒。

  她骨子裡沒有哪一點個性符合皇后的要求,她是蘇玉衡,她是杜霄雲,她期待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除此之外,為自己丈夫安排侍寢的妃子,為他與別的女人爭風吃醋,都不是她的風格。

  這一夜她沒有睡,而是坐在小木墩的床頭,靜靜地摸著他的頭到天明。

  次日上午,蘇玉衡借口去蘇家出了趟門,她並非真的去了蘇家,而是悄悄約見了獨孤靖兒。

  蘇玉衡回來之後,居然去了明悟閣的小廚房,讓瞿媽媽和錦嬈教她做菜燉湯,這一日蕭翎早早回了明悟閣,他進入後院卻不見蘇玉衡,唯獨看到屋子內的炕桌上擺著熱騰騰的菜,蕭翎失笑一聲,她該是等自己用膳吧。

  蘇玉衡忙完用皂胰子凈了手進來,發現一襲月白長衫的蕭翎含笑站在窗下的炕桌邊,他依舊身姿挺拔,明潤如玉,一如他還是初見時閑雅的蕭七公子,那一瞬她百感交集,熱淚盈眶。

  蕭翎也忽然酸了眼眶,明明一日沒見她,怎麼覺得如隔三秋般。

  蘇玉衡嘟著嘴走了過去,俏著腰肢道:「你昨夜怎麼沒回來呀?」

  蕭翎聞言眸色一痛,立即把她攬在懷裡,抵著她光潔飽滿的額頭,溫柔地解釋道:「昨夜明泉寺主持病危,我去看他,一時著急倒是忘了告訴你,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他啄了啄她的櫻桃小嘴,繼而更深掠入。

  蘇玉衡紅著臉推開他,「先吃飯!」聲音軟軟糯糯的,聽得蕭翎心神蕩漾。

  「好!」他放開她,坐了下來,

  蘇玉衡也隨他一道坐下,親自給他布菜,她發誓她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蕭翎忽然四下掃了一眼,「小木墩呢?」

  「哦…」蘇玉衡又紅了臉,低著頭很委屈道:「他嫌我做的不好吃去大伯那邊了!」

  「哦」蕭翎不甚在意應了一聲,隨即拿起筷箸準備動手,可忽然他靈光一閃,意識到不對,

  他見了鬼似地盯著蘇玉衡,見她低著頭,只給他留下一片又長又翹的黑睫,

  「這些菜是你做的?」他心跳漏了半拍,

  一股強烈的欣喜和滿足湧上心頭,心情激動澎湃得滿臉潮紅。

  蘇玉衡筷箸頓了頓,眼神滴溜一圈又一圈,弱弱地點了點頭,然後裝作不甚在意地繼續吃飯。

  蕭翎眼眶酸了又酸,定定望著她看了很久,他的小丫頭如今都會給他做菜吃,她怎麼這麼可愛,他放下了筷箸,站了起來走到蘇玉衡身邊,一把將她抱起,在屋子裡轉了一個圈!

  蘇玉衡開始嚇了一跳,可旋即又抱緊他,偎在他懷裡十分不好意思,剛剛小木墩嫌棄了她,這會不知道蕭翎吃不吃得下。

  蕭翎激動得難以自持,又把她放下來,去把她手給捧了出來,「有沒有燙著傷著?」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她原本嫩白嬌軟軟的手背上紅了好幾塊,他登時心疼得跟什麼似的,俯身下去吻了吻她的手,再嗔怒道:「以後再也不許做了!」

  蘇玉衡嘟著嘴,鼓囊囊臉蛋兒跟個小孩子似的,「你先嘗嘗嘛!」

  蕭翎失笑,點了點她的鼻頭,拉著她坐了下來,「好!」

  他便攬起袖子一道道菜品過去,蕭七公子很不要節操地極盡奢華浮誇的辭藻把蘇玉衡的菜誇得天上沒有地上無雙,簡直比瑤池仙品還好吃,聽得蘇玉衡就差對他拳打腳踢了!

  滿屋子哈哈大笑,蘇玉衡還沒怎麼吃呢,蕭翎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把她做的四菜一湯全部塞入了肚子里。

  蘇玉衡又感動又懊惱,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吃,可僅有的機會,她要珍惜,她靜靜地看著蕭翎埋頭苦幹,在他看不到的時候,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二人用完膳后,便在院子里走著消食,談天說地,就跟新婚燕爾的小夫妻般,甜蜜無間,夜裡沐浴后,蕭翎更是打橫將她抱起。

  「我的霄雲今日表現這麼好,為夫又吃得飽飽的渾身精力無處發泄,乾脆好好犒勞下夫人!」

  他邊戲虐地說著邊把自己衣衫給脫下,然後幾乎瘋狂地撕碎了她的衣裳,與她噬骨纏綿,蕭翎一點都不溫柔,十分霸道而強勢,這些日子他承受了太大的壓力,可他堅持,誰都別想讓他放棄他的準則,這一生一世他只要她一人!

  失去一部分人心,都抵不過蘇玉衡一人!

  蘇玉衡也一反常日那嬌羞,主動纏著他,甚至還翻身過去,啃咬般地宣洩自己的痴迷和不舍。

  蘇玉衡凄迷又溫柔的目光讓蕭翎墮入了濃濃的甜蜜之中,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直搗龍門,猛扣宮闕。

  這一夜,他們似乎傾盡了畢生的愛戀,他們似乎墮入了愛情的深淵,似乎將對方完全揉進了自己的骨血里。

  這一夜,他們才知道這個世間有一種絕美的情愫叫心心相惜,有一種執著的愛戀叫生生世世,有一種痛徹心扉的纏綿叫相離相忘。

  一夜沉醉,唯有窗檯邊的燭火搖曳至天明。 ——

  大唐太康元年十一月初十,陽光明媚,碧空如洗,湛藍的天空純凈得毫無一絲雜質,澄亮如湖。

  京城百姓都圍在御道街兩側夾道相望,恭賀皇后被大轎抬入宮中舉行封后大典,正式入主中宮。可謂萬人空巷,熱鬧非凡。

  御道街與銅鑼街交界的地方,更是摩肩接踵,人潮如流,這時獨孤家方向也來了一頂小轎,小轎往南,皇后大轎往北,恰在兩轎擦肩而過時,皇后大轎不知為何突然側翻,壓住了獨孤家的小轎。

  一時百姓嘩然,侍衛迅速出動將轎子扶正,騎著高頭大馬領著儀仗隊伍在前的小木墩見狀,立馬大喊,「娘,你還好嗎?」

  「好!」

  錦嬈聽到裡頭的聲音后立即揚聲回復太子,「殿下,娘娘沒事!」

  於是迎后的隊伍繼續從皇宮正南門端門進入皇宮。

  片刻后,一道黑色的身影擠出人群悄悄翻身上馬,揚鞭往洛陽南門奔去,

  「娘,咱們入宮了!」

  身後小木墩高亢興奮的聲音縈繞在她耳畔,她淚水決堤卻沒有回頭。

  她怕輸給回眸一望!

  蘇玉衡悄悄出城,來到了東南邊一角亭處,正見楊清遠、杜笙、囹之還有他們的孩子杜襄各人一騎在那侯著她,蘇玉衡二話沒說,揚鞭第一個沖在最前頭。

  杜襄和楊清遠立即策馬跟上,杜笙和囹之相視一眼,嘆了一口氣旋即奔騰而去。

  黯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爭鳴,眼前一個個鮮活的面容伴隨著她的淚水肆意飛揚!

  她終究是食言了!

  最深沉的愛是放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蘇玉衡一行人消失得無影無蹤時,蕭翎還坐在太極殿最上方等著他的皇後到來,兩側文武官員也壓下先前的不快,一個個揚著笑容等著蘇玉衡。

  正當大家左等右等覺得快誤了吉時時,銘歡滿頭大汗地跑來,「陛下,娘娘的轎子直接去了後宮!」

  「什麼?」蕭翎大驚,怎麼回事?

  底下群臣沸議,該不會是故意不參加封后大典,逼著大家答應不讓皇帝納妃吧。

  蕭翎知道蘇玉衡不是這等耍小性子的人,立即趕往後宮。

  雖然蘇玉衡是想讓獨孤靖兒代替她行皇后大典,逼蕭翎不得不承認她,從而將獨孤家拉攏過來,再廣納宮妃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獨孤靖兒沒有這麼做,她不是這麼卑鄙的人,她讓侍衛把轎子抬來了皇后寢殿朝陽宮,她也把蘇玉衡給她的百鳥朝鳳的皇后禮服脫了下來,齊齊整整放在床榻上,自己則穿著宮中女官的常服等著蕭翎。

  蕭翎大步衝進來時,見到獨孤靖兒一襲粉白色宮衫靜靜立在檐下,朝他淡淡施了一禮。

  那一瞬,蕭翎什麼都明白了,他整個人開始發抖,心被掏空了般,一步一步走近獨孤靖兒。

  他的眼神就跟刀一樣刮著獨孤靖兒,獨孤靖兒心痛如絞,啜泣道:「她走了!」說完這句話,獨孤靖兒失聲大哭。

  蕭翎倏忽止住腳步,仰頭望了望那幽藍的天空,兩行清淚灼了他的心,他閉上眼,渾身瀰漫著一種憂傷,整個人失魂落魄。

  「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怪我,可她心意已決,所以我只能幫你,表哥,我不會覬覦她的位置,我也不想讓你為難,如果可以,讓我做女官,我幫你料理後宮,我幫玉衡妹妹照顧小木墩,這樣,獨孤家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們不得不臣服於你。」

  獨孤靖兒含淚望著他,這一世她不再有任何奢望,她這麼做,既幫助蕭翎拉攏獨孤家,又全了自己的心愿,她遠遠地看著他,在他身邊幫著他就夠了。

  「這是她給你的一封信!」獨孤靖兒拭去眼淚,下階來到院子中,遞給蕭翎,蕭翎吸了吸鼻子,滿目凄楚地接了過來,隨即轉身,「來人!」

  「在!」銘歡應道,

  「封獨孤靖兒為一品通尹,掌教後宮!」蕭翎說完這句話大步離去,獨孤靖兒下跪謝恩。

  滿朝文武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蘇玉衡不在,他親自帶著小木墩祭天祭祖,昭告天下,正式冊封她為皇后。

  次日獨孤靖兒封為一品女官的詔書發出,滿城震驚,誰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蕭翎也沒有任何解釋,可很多官員不樂意了,上書要皇帝封獨孤靖兒為皇妃而不是女官。

  蕭翎不置可否,而這個時候有一道奏摺如巨石入湖,掀起軒然大波。

  那人上書言蘇玉衡不配為皇后,上諫蕭翎廢后,讓獨孤靖兒取而代之。

  上這道奏摺的是高洋,高洋聽說群臣逼著蕭翎納妃,他不忍蘇玉衡受委屈,偏偏上了這麼道奏摺,反其道而行之,效果很好。這道奏摺被公開后,滿朝文武噤聲,冷汗涔涔,再也沒人敢提獨孤靖兒為皇妃之事,便是獨孤家次日也立即進宮,表示歸附大唐。

  現在獨孤靖兒入了宮,掌教後宮德行禮儀,如果獨孤家再故作姿態,那麼天下人都會覺得獨孤家倨傲有二心,想逼著蕭翎廢后,那個時候,蕭翎捏住了辮子,不會再有人替獨孤家說話,獨孤家離滅門也不遠了。

  只是高洋不知道,自己這麼幫她時,她已經遠盾江湖。

  獨孤家事情解決后,接下來顧家還有許多世家大族都相繼想送女兒入宮為妃,蕭翎這一次怒了,聯合廖家,把前南陳宰相顧鴻中陷害恩師一族的事公布天下,隨即將顧家滿門抄斬。

  他一邊施恩獨孤家,一邊抄斬了顧家,如此恩威並施,再無人敢提納妃的事。

  蕭翎久久都沒有打開蘇玉衡那封信,直到某個深夜,他獨自一人在明光殿二樓重檐下,望著漫天雪花拆開了信。

  「蕭翎哥哥,別傷心,我很好,我也不難過,我想我是換一種方式愛你,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也要照顧好小木墩,我會遠遠的看著你們,相信我,我一直都在。你還記得我猜對虎騎和鼠騎你就允諾我一個心愿的事嗎?別找我,給我自由!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霄雲!」

  蕭翎眼神空洞無物的看著夜空,一拳砸在了圍欄上:

  「杜霄雲,洞房之夜答應過我,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永遠不離開我,你為什麼食言?」

  蕭翎突然伏在欄杆上,捧著那個針腳粗陋的湖藍色香囊,哭得跟個沒人要的孩子般,撕心裂肺,寸斷肝腸,天知道他有多想她,想得他全身細胞都在疼。

  杜霄雲,你等著,我絕不讓你逃出我的手掌心!

  皇后遠遁江湖的消息,終究還是被傳了出去,高洋知道后,愕然了片刻,隨即失笑。

  他忽然叫上幾個隨從,揚著明亮又憂傷的笑容,吩咐道:「收拾行禮,隨公子我仗劍走天涯!」

  皇帝派黑龍衛漫天追尋皇后的舉動,四海皆知,哪兒有皇后的蹤影已經成為百姓這些年津津樂道的趣事。

  每聽到哪兒有蘇玉衡的蹤跡,高洋便會往那個地方去,高洋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尋她呢,還是在遊走江湖,總之,這麼做已經是習慣,四海歸一,是時候去看看大千世界。從此,江湖到處流傳著高家小公子高洋的傳說。 ——

  三年後,某一處湖泊的湖心島上,傳來一陣陣銀玲般的笑聲。

  「哥哥,哥哥,你來追我呀!」一個粉雕玉琢,精神氣兒十足的小丫頭手裡嘩啦啦轉著銀蓮,一蹦一跳,朝一顆樹枝丫上爬去,她爬到樹杈上,很得意地朝底下一個小男孩飛了個俏眼,

  「哥哥,你要是不習武,你永遠都拿不到雙槍蓮花!」她俏著小身板,嘴角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白嫩嫩的小臉蛋跟剛剝出來的雞蛋清一樣,彎著笑眼,耍著手裡的銀蓮,一來一去,逗著底下的哥哥。

  熟知底下的小男孩並不閃躲,只見他著了一件月白色小長衫,負手而立,目光清澈如泉,即便年紀很小,渾身泛著一股豁達的氣韻,尤其是那張絕色的容顏,美得驚心動魄,恍若謫仙。

  「雙雙,舅舅說過很多次,不讓你玩雙槍蓮花,是怕你受傷,你還不明白嗎?」穆簫和俊俏的眉宇里閃過一絲憂色,

  「哼!」穆雙雙瞪了他一眼,「娘讓我學的,娘說以後我就是雙槍蓮花的傳人!」

  「娘,是吧?」穆雙雙朝著不遠處一個俏麗的少婦說道。

  蘇玉衡正坐在窗前大槐樹下的鞦韆上,緩緩地盪著,看著一雙兒女,一靜一動,跟一幅畫一樣。

  「雙雙,快下來吧,舅舅打魚很快就回來了!」蘇玉衡朝著那個跟自己性子一模一樣的小丫頭揚了一個笑臉。

  穆雙雙最怕舅舅,舅舅不讓她習武,可她偏偏要學,為此蘇玉衡跟杜笙還吵了很久。

  穆雙雙邊跳下來,邊沖著蘇玉衡清脆地問道:「娘,這一次我們在這待多久?」

  便是穆簫和也扭頭望了過來。

  蘇玉衡聞言一怔,眸色黯淡了下來,這些年她和哥哥一直輾轉各地,躲著蕭翎的追蹤,已成習慣,即便如此,他們的日子倒是愜意悠然,這一生,她是再也不可能回去皇宮。

  西邊天際夕陽如血,整個湖心島被燙的火紅火紅,彩霞在遠處交織成各色圖像,時而像奔騰的戰馬,時而像遠歸的旅人。

  晚霞行千里,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恰在這時,她身後傳來一股強有力的推力,她整個人被推向了半空,她心下一顫,扭頭望了過去,正見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站在她身後。

  只見那人豎著眉,橫著眼,冷冷說道:「為什麼要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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