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靖哥哥威武雄壯
南伐徹底結束是在半年後,北睿和西梁在劃定南陳疆域分治時,雙方經歷過諸多博弈,期間,褚孝仁幾度想要把高翔替換回來,均被蕭翎用計策給阻止住了。
他甚至暗地裡讓人搜羅高翔犯紀違規的證據,也都被蕭翎一一化解。高翔也一反先前對皇帝的維諾姿態,表現得十分強硬,這下褚孝仁還真嚇到了,不敢輕舉妄,以防高家反戈。
慶和二十五年年底,朝廷論南伐之功,褚孝仁想要把信王論為首功,得到滿朝文武的反對,最後朝廷官員在太極殿吵了三天三夜,經三省六部長官最後核論,方把功勞簿給定下來。
鑒於中路大軍主帥蕭翎對整個南伐帷幄布局之能,被品定為首功,高湛身先士卒,百戰不殆,最後一戰又是他為攻下臨安奠定大局,功勞第二,高洋勇破西塞磯、攻下江州沿長江一線的要塞,再到第一個攻破臨安城,捉住整個南陳皇族和百官,功勛卓著,被定為第三,高洋這一次出色的表現出乎所有人意料,諸多還在為高湛身死而惋惜的人不免感慨,高家又出了一代戰神。
至於信王,唯獨拿得出手的功勞便是攻克建康東邊門戶京口,可那裡頭也有蕭翎的協助,三省六部礙著皇帝面子,評為第四,至於一直在後方督陣給前線輸送物資的高翔則評為第五。
高家顯然是整個南伐戰役中當之無愧的最大功臣,從此高家與秦家一南一北,並駕齊驅,是北睿軍事上最重要的倚仗。
這一次論功行賞是朝臣與褚家的一次博弈,褚孝仁深深感覺到力不從心,這也是蕭翎滿意的結果,他韜光養晦多年,終於贏得了朝臣的矚目甚至讚賞。這回這麼多大臣站出來肯定他的功績,他很欣慰,這是在為將來奪回江山鋪路。他要的是朝臣的擁戴,要的是人心。
自然,褚孝仁現在恨他恨得牙痒痒,對蕭家也更加忌憚。
蕭翎以給蕭老夫人守孝為由,兩年閉門不出,謝絕任何訪客,也不再過問朝中之事,如此褚家方把那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兩年半后,也就是慶和二十八年三月初,正是春光明媚的時候,蕭翎帶著妻兒在明泉寺後面的雅和殿居住。
書房裡,蕭翎一如既往在查看各地送來的邸報,有王謙對西梁的經營,有高翔和駐守在建康一帶的信王之間的爭權奪利,還有慕容氏老皇帝去世長子慕容崇登基為帝的事,甚至更有西域通商路上一些外族勢力搶奪商旅的瑣事。
即便四海歸一,可他還有操不完的心,為國為民,永無止境。
蘇玉衡坐在蕭翎不遠處一靠窗的黃梨木坐榻上,她趴在小案上,一直在推演那牛皮圖上的八卦陣。
她手裡現在有兩張圖,一張圖是爺爺的牛皮圖,一張是司馬南的羊皮圖,她花了一年時間,弄清楚了司馬南那張圖上給出的信號,是一個數字,一千零八。
隨後她開始琢磨她爺爺那張圖,最開始還以為是個地圖,後來百般尋覓,才意識到是個陣法,她和蕭翎都試了好幾次了,都找不到那個陣法的突破口。
今日她再一次拿著一些小木頭,還有一根石針,反覆推演又反覆推翻。
蘇玉衡又一次失敗后,有些頭昏腦漲,此時正是上午巳時,陽光正好繞過叢林從斜上空灑了進來,她忽然抬手將那牛皮圖給拿了起來,擋在自己的頭上遮陽。
恰好坐在案后的蕭翎抬頭朝她望去,正見那陽光穿透在牛皮圖上,結果那圖完全呈現出另外一個圖像!
蕭翎驚呆了。
「霄雲!」
蕭翎心噗通一跳,猛然喊了一句,他死死盯著那張圖,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什麼?」蘇玉衡只是拿著那張圖在擋陽光,壓根沒看,這會聽到蕭翎急切的呼喚,她托腮扭頭過來望著他。
蕭翎迅速起身,走到她身旁,然後拿著那張圖讓蘇玉衡瞧,「你看,它像什麼?」
蘇玉衡抬頭見那陽光穿透著的牛皮圖突然發亮起來,上面一個圖形若隱若現,
「羅盤針!」蘇玉衡瞳孔一縮,驚訝地看著蕭翎,
「是!」蕭翎立即朝侯在屏風外的慶之喚道:「慶之,拿個羅盤針過來!」
隨即二人繼續盯著那圖,「你有沒有發現,那指針似乎一直在動!」
「是!」蘇玉衡點頭,
那圖十分驚奇,在陽光穿透下出現一個羅盤針后,中間那指針就不停在閃爍,看得人眼花繚亂。
慶之很快從儲物間拿了一個羅盤針來,二人再結合靜態圖的陣法,將那些木子擺在羅盤上,這一回再推演時,那指針開始在動,等到八卦陣推演結束時,發現指針指著一個方向!
二人相視一眼,異口同聲,「西北!」
「什麼意思?」蘇玉衡眯了眯眼,她不由又拿出另外那張圖,「一千零八」
蕭翎忽然眉心一跳,「慶之,把全輿圖拿來!」
山川地圖是蕭翎書房必備之物,三人很快把地圖攤開,
「從洛陽方向,按照指針指向的位置…往西北一千零八里…」蕭翎邊細算,手指邊一點點挪過去,他對整個地圖十分熟悉,算得也很精準,
三人的視線最後在一個位置聚焦!
蘇玉衡擰著眉頭望著那個地點,拔高了聲音,「純陽山?」
「是,那裡是一片密林,是整個秦州往西北過去,唯一的一片密林,聽說那個地方很奇怪,有各種奇形異獸…」蕭翎沉吟道,
「那這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蘇玉衡不解,
蕭翎眸光忽然變得很深沉,思忖著望著她道:「應該與我父皇的死有關,如果猜得沒錯的話,很可能是父皇殞身之地!」
邊說蕭翎邊嘆了一口氣,拉著蘇玉衡的手站了起來,二人出了前面的水閣繞去側面來到山間林蔭小道上散步。
「爺爺說,當年西域幾個小國聯合作亂,阻擋中原通往西域的商路,當時戰場好像就在河西走廊一帶,純陽山也正在其中,父皇那次帶了好些大將出征,你爺爺和王謙都去了,當時兵分幾路,可父皇那一路軍被鮮卑暗地裡偷襲,當時我出生不久,東籬叔就在皇宮保護我,其他暗騎都隨父皇去了河西走廊,最後死在了那裡。」蕭翎沉緩說道,
「有暗衛相護,鮮卑有這麼大能耐能置父皇於死地?」蘇玉衡覺得有些蹊蹺。
蕭翎搖搖頭,「不清楚,因為父皇離奇失蹤,王謙他們擊敗西域小國后,回來怎麼都找不到人,河西走廊又太大,父皇在哪遇襲的他們也不知道,最後死在哪更不知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圖也許是父皇送出來的求救圖!」
他一隻手摟住蘇玉衡的纖腰,蘇玉衡也伸手過去抱著他的腰,二人相持往山上走,慶之帶著幾人跟在後面。
「只是,你爺爺拿到那圖時,是在父皇出事半年後,至於父皇為什麼分成兩張圖,還這麼隱晦,有沒有其他目的,怎麼送出來的,已經不知道了。」蕭翎微微嘆氣,
「所以,如果我們去純陽山,很可能只能找到了他的骸骨!」蘇玉衡說道,
「事實上,能不能找到也難說,當年王謙和你爺爺曾經找過,再後來,褚孝仁篡位,他們無暇再顧及這事,久而久之,就是個不解之謎,當然,咱們現在確定了位置,再依靠這圖和羅盤針,沒準能找到,得空我去迎著他老人家回來!」蕭翎暗暗傷懷,他父皇是真正的一代天驕。
二人越走山路越陡,踩著樹葉窸窣作響,好一會都不再說話,蕭翎忽然想起什麼,扭頭問慶之道:「慶之,小木墩今日回來嗎?」
慶之苦笑一聲,「聽說今日秦國公府的小小姐擺滿月宴,大家都帶著孩子赴宴去了,小主子最愛熱鬧的,哪裡肯回來呢!」
蕭翎和蘇玉衡相視一眼,紛紛搖頭苦笑,對這個兒子二人實在是頭疼得很。
依照蕭衍和東籬的說法,小木墩性子跟他爺爺也就是穆仁皇帝一模一樣,特愛結交朋友,看對眼的人,他立馬奔上去跟人家稱兄道弟,看不順眼的,打一架揮幾鞭子,也就是兄弟了!
蘇玉衡和蕭翎南伐回來后,福康就給秦家生下了一個嫡長子,那個孩子名喚秦晉,如今已快三歲。隔了兩年,福康又懷上了,十月懷胎后,生了個女兒,秦家滿心歡喜,這不,正給小孫女擺滿月宴呢。
這兩年多,蕭翎因閉門謝客,也不外出赴宴,他帶著蘇玉衡無論是在明悟閣還是雅和殿都過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其實他也很想要個女兒,可是蘇玉衡上次難產的事著實嚇到他了,他不敢再冒險,故而這些年他都十分注意,不讓她懷上孩子。
小木墩是個愛熱鬧的性子,蘇玉衡怕他孤單,很想再生幾個孩子,可偏偏蕭翎執意不肯,她拗不過他。
如今小木墩已經快五歲,長得又高又壯,居然跟高湛十歲的長子個子差不多。
此刻,幾個孩子正在秦國公府的講武場上圍著一顆高大的槐樹玩耍。
「哥哥,風箏飛到樹上了,哥哥幫我拿下來!」
韓彥筠的小女兒韓杏兒指著掛在樹梢上的一隻綠色蜻蜓風箏說道,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小襖子,脖子上掛著一個長命鎖,眉形又細又黑,一雙杏眼,嬌滴滴的,任誰看她一眼都不忍再看,怕看化了她。
韓毓蹙著眉站在樹下有些懊惱,仰頭望著那風箏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那槐樹有五丈來高,風箏掛著的那枝條也得有三丈左右,一般的竹竿還夠不著,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勸妹妹放棄,「妹妹,算了吧,回頭哥哥再給你做一個,這個是拿不著了!」
韓杏兒性子很溫順,哥哥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嘟了嘟小嘴,眼底還是流露出不舍和委屈。
這一幕正好被剛剛從裡頭奔出來的小木墩看到,他大喇喇地笑了起來,「別怕,別怕,我來!」
話音一落,他身子嘩啦一下飛了上去,然後伸手拿住那個風箏,再飄然落地!
整個動作十分流暢,還透著一股子瀟洒,小木墩很高興地將風箏遞給韓杏兒,「妹妹,來,風箏給你!」
韓杏兒整個眼眸澈亮澈亮的,一臉驚呆了的模樣,她接過風箏后,雀躍道:「靖哥哥好棒,靖哥哥最棒了!」
某靖哥哥雙手環胸,歪著個腦袋做了一副矜持的樣子,「真的嗎?」
「那是自然!」韓杏兒點撥浪鼓般的點頭,一雙杏眼彎成了月牙,美麗又大方,早春的清風拂過她的眉梢,吹起那整齊的劉海,露出了眉心那一點紅,簡直漂亮得跟小仙女一樣。
「……」某靖哥哥頓時笑得一臉菊花,心裡美得跟吃了八罐子蜜一樣,
你瞧那槐樹上喜鵲喳喳叫,那牆頭的老枯樹開始冒綠葉,隔壁圍牆上還露出了一朵芙蓉花,真是看哪都是春天呀!
「杏兒妹妹,以後有事,一定要告訴你靖哥哥,哥哥會幫你解決任何麻煩的!」木墩拍了拍胸脯,萬分豪氣。
他就是這樣熱情的性子,有一次在大街上看到一個小乞丐很寒酸,他掏了銀子后,還差點脫衣裳給人家穿,還是東成給攔住了,東籬離開洛陽去劍梅山莊時,一般就是東成跟著他。
恰在這時,高湛的兒子大步走了過來,「幾日不見,你功夫見長啊!」他笑著跟小木墩說道。
小木墩一見到他,眼珠兒直冒勁兒,「高小松,咱們比試比試怎麼樣?」
高松聞言一張四方臉立即垮了下來,「小木墩,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嗎?你叫句哥哥行不行啊!」何況他也不叫高小松,他叫高松!
小木墩也不樂意了,歪著腦袋叉著腰,「名字就是用來叫的,說了多少遍了,別叫我木墩,叫我蕭靖安,你要是不高興,叫我靖哥哥也行!」
「我呸,你找打!」高松腳一掀,把地上一根木棍子掀起來,手接住然後身子滑步朝小木墩飛了過來。
小木墩最喜歡跟高松過招,整個京城的小夥伴中,能跟他打幾招的只有長他五歲的高松。
小木墩眼睛唰的一亮,手臂張開,身子朝後滑去,退到那講武場邊上放兵器的木架上時,他抬手抽出一柄長矛朝高松刺來。
高松瞳仁一眯身子一個翻轉,越過小木墩朝木架飛去,腳抵在木架上,順手也抽出一把大刀,翻身落地。
小木墩飛速轉身,欺身上去,二人很快糾纏到了一起。
一旁秦晉、韓毓等好些個孩子站在邊上圍觀。
「哎喲喂,小木墩,你功夫進展太快了吧,速度又快了一倍!」高松一邊擋招一邊感嘆,他對小木墩的功夫羨慕的不是零星半點。他自然不知道指點小木墩的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宗師。
熟知道小木墩狡黠一笑,「跟我打你還能說話,可見我功力還不夠!」
這話落下,他內力又加了一層,高松這回是憋了一肚子話,連連後退,被逼得喘氣都困難。
小木墩的長矛捲住高松的大刀,跟個螺旋一樣在他眼前翻轉,高松被迫鬆手,小木墩抬起長矛奮力一掃,那大刀嘩啦啦朝西邊一顆桂花樹飆去!
恰好刀刃對著桂花樹,他這會功力用了九層,再加之他天生隨了穆仁皇帝力氣十足,
結果「崩塌」一聲,那兩個拳頭粗的桂花樹被砍成兩半,上一半噗通砸了下來,正砸在從橫廳下來的秦少游面前!
饒是見慣大風大浪的秦國公世子爺,也被這枝繁葉茂的桂花樹給砸懵了!
小木墩知道自己又闖禍了,訕訕地摸了摸頭,可憐兮兮地望著秦少游,「我現在道歉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