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雲侯夫人是杜霄雲?
蕭翎抬眉,一道犀利的目光掃向她,這是瘋狗亂咬人嗎?
她跟蘇玉衡是蘇家姐妹,本是同根生,她指認蘇玉衡自己就沒事了嗎?
愚蠢簡直不能形容這個女人,蕭翎第一次毫無保留地表現了自己憤怒!
他抬手一道掌風將案几上一隻白色小蝶掀起朝蘇玉錦的額頭擊去!
「啊….」
眾人只聽見蘇玉錦尖叫一聲,她額頭鮮血淋漓,痛得哭倒在地上。
「我妻子身懷六甲,在家待產,不容你污衊她!」蕭翎冷冰冰地從牙縫了擠出幾個字。
便是蕭家人也都厭惡地盯著蘇玉錦,如果這個時候牽扯進蘇玉衡,難保不動了她的胎氣,要是對孩子有損傷,那殺了蘇玉錦都不能泄憤。
蕭翎當著皇帝的面動手,是逾矩的行為,陸少安等人立即拔刀護在皇帝身側,警告地盯著他。
那邊氣得唇齒髮顫的韓婉茹忍不出要開口相罵,卻被蕭大夫人給拉住了,現在誰都不要替蕭家人說話,否則就是害了蘇玉衡。
別人不能說,可蕭家人自己可以說,蕭大夫人站出來,橫眉冷對蘇玉錦喝道:「你胡攪蠻纏什麼,衡丫頭馬上就要生孩子,哪有什麼心思來指使你害人?你身為她的姐妹,卻把自己污垢之事推到她身上,你心思何其歹毒!」
原本渾身僵硬的太子,聽了這些話,漸漸緩過神來,這個時候,他原本可以替蕭翎說話,可他沒有,這種禍事能推搡出去就推出去,總比揣在自己兜里好。
所以太子漠然了。
但還是有不偏不倚的朝臣站出來說話,王允之再次開口道:「陛下,雲侯夫人懷著孩子,又是個婦道人家,怎麼可能指使自己的姐姐做出這種事呢,這簡直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啊!」
大家自然都覺得蘇玉錦這是狗急跳牆,胡亂攀咬,猜想是姐妹不合,臨死拉個墊背的,自是對蘇玉錦這種行為萬分不齒。
褚孝仁狐疑地瞅著蕭翎,要說他對蕭家沒一點懷疑是不可能的,甚至他還盼著蕭家出一點差錯呢!
蘇玉錦擦去額頭的鮮血,挪著身子往前面爬,嘶聲力竭地朝皇帝喊道:「陛下,她可不是什麼一般的婦道人家,她若守婦道,會追著自己丈夫殺去前線嗎?她還會武功,還會耍雙槍蓮花呢!」
「!!!」
眾人驚駭,這個時候把蘇玉衡跟當年的霄雲郡主扯到一塊絕不是好事!
蕭翎一股怒火竄到眉心,咬著牙恨不得殺了蘇玉錦。
褚孝仁聞言眸光果然眯了眯,心生疑竇,陰鷙的眼神朝眾人掃過去,目光所及之處,都像蒙上了一層霜。
之前他就問過陸少安這個事,想著一個小丫頭不過是效仿霄雲,也沒放在心上,可如果這麼一個人還暗涉朝局,那就不能不小心!
韓彥筠聞言目露悲切,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惡,「蘇良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們都出自蘇家,你這麼詆毀她有什麼好處?」韓彥筠冷冷喝了一聲!
高湛這時也連忙站出來跟褚孝仁說道:「陛下,您知道的,臣曾敗在雙槍蓮花之下,當年一時負氣,跑去杜家灰燼里把那銀蓮給找了出來,那東西一直在臣手裡,只是前年高洋生辰時,便把銀蓮拿出來當彩頭,蘇丫頭……也就是雲侯夫人武藝出眾,贏了過去,後來臣曾問她,原來她從小就喜歡拿著一種鐵螺玩,那種東西跟銀蓮有相似之處,故而銀蓮到她手裡后,倒是被她耍出了花樣!」
高湛這話看似與此事無關,可實則大有深意,他無非就是告訴褚孝仁,雙槍蓮花跟蘇玉衡的淵源,他不希望褚孝仁把蘇玉衡跟當年的霄雲郡主扯上關係!
褚孝仁聞言挑了挑眉,看向蕭翎,「到底雲侯夫人與這件事有沒有關係,叫過來對質一下便可!」
蕭翎心下一驚,連忙單膝著地道:「陛下,臣以項上人頭擔保,她與此事無任何關聯,她臨盆在即,如果顛簸過來,難保路上有差池,還請陛下海涵!」
蘇玉錦冷笑一聲,這就是她的目的,她的孩子沒了,她也不能讓蘇玉衡好過,她怕褚孝仁改變主意,連忙又道:「陛下,我妹妹可厲害呢,她都能千里迢迢去潭州,難道來這慶山一趟就不成了嗎?」
「你….」蕭翎氣得面色發紅,
蕭衍面色一沉,連忙出來說話:「陛下您大可讓人去查,如果真的與臣孫媳有關,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臣想也不至於一定要讓她來挺著肚子來這慶山,大夫說了,她就這兩天生孩子,如果讓她過來,臣怕出事!」
褚孝仁正猶豫著呢,恰巧他目光掃到了韓婉茹身上,剛剛出事後,珠簾便被拉開,這會那邊的女眷他都看得到,即便看不太清楚,可他還是注意到韓婉茹面色慘白,似乎嚇得發抖,他不由心下一凜。
韓婉茹收蘇玉衡為義女,蘇玉衡又會耍雙槍蓮花,還能上陣殺敵,最後又被牽扯至這下毒之事中,很多事情揉在一起后,他不得不生疑。
不怕別的,就怕這個蘇玉衡與杜霄雲有關係!
當年杜霄雲確認被當眾斬首,他也從沒懷疑過這事,只是到底沒有親眼所見,那麼今日,他一定要見一見這個雲侯夫人!
打定主意后,褚孝仁撥弄著自己手裡一枚玉扳指,淡淡說道:「說是要生,也不至於就今天吧,朕聽說女人家的生孩子,臨產前就是要多動一動,讓她過來見一見,當眾說清楚也是好事!」
他話音一落,堂下數人變了臉色!
可饒是蕭翎再不願,也知道說服不了他,反倒越說越引起他的懷疑,不得已,蕭翎壓下心頭的憤怒,站了起來,對褚孝仁道:「陛下,那容臣親自去接她!」
「不!」褚孝仁忽然抬手制止,他朝陸少安看了一眼,吩咐道:「你帶一個太醫前去蕭家接她過來,速去,回來路上小心點!」
「遵旨!」陸少安一如平常,面色毫無波動,指了一個太醫便大步往外走。
蕭翎垂下頭,退了出來,不再說話。
不少朝臣暗暗嘆氣,明知道蘇良娣是亂咬,卻偏偏不顧一個孕婦的生死,強行要把人帶到這裡來,皇帝猜忌之心真是讓人遍體生寒哪!
這下秦少游和秦世連也都起身回到了席上,唯獨蘇玉錦如一灘爛泥般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蕭翎平靜下來之後,迅速整理思緒,開口問蘇玉錦道:「蘇良娣,我想問一句話,你跟我夫人關係怎麼樣?」
蘇玉錦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問,暗想自己現在攀咬蘇玉衡,如果說關係好,定然沒人信,故而她如實說道:「她很可惡,性子囂張跋扈,從小就得理不饒人,我不喜歡她!」
堂下一片唏噓,難怪自己要死,還想拉個墊背的。
「哦?」蕭翎不緊不慢地笑道:「既然你不喜歡她,為何她讓你下毒,你就下毒呢?她明顯這是要把你往火坑裡推,你就願意跳?」
「….」蘇玉錦被噎住,頓時臉憋得通紅,便六神無主來,「我….我就是被她花言巧語騙了!」她支支吾吾辯駁,可惜蒼白無力。
眾人無不搖頭冷笑,
蕭翎忽然又往前走了一步,蹲下身子,盯著她,「沒錯,你確實被人騙了,那人是怎麼騙你的,還跟你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蕭翎聲音輕緩,有一股魔力般循循善誘,蘇玉錦本就慌亂無章,對上蕭翎那幽深如潭的眸子后,她忽然就像失了魂魄般,腦子裡一片漿糊,「他….他….」
她開始慌張地四處望….
這個時候漢王驚了心,蘇玉錦指認了蘇玉衡后,事情就超乎了他的計劃,他必須調整,這時,漢王忽然起身對著褚孝仁道:「父皇,兒臣覺得蘇良娣這話有蹊蹺,雲侯夫人再花言巧語,也說不動自己姐姐來謀害您吧,兒臣想,這事一定不簡單,父皇不要忘了,大哥是怎麼冤死的!」
漢王一句話如一盆冷水般澆醒了褚孝仁!
褚孝仁忽然眼如鷹勾掃向太子!
後來陸少安查到太子與齊王謀逆一事有關,褚孝仁不是沒有懷疑,甚至他都覺得一定是太子乾的,可齊王已死,又都是他的兒子,他總不能再殺一個吧,他曾暗想太子有他這般心思和手段,也不愁坐不穩皇位,所以他壓下了那件事。
可現在不一樣,現在他是太子,不是毫無倚仗的寧王!
今日只要他死了,太子便是皇帝!
毫無任何爭議的皇帝!
天底下弒父殺君的事還少嗎?
而且整個慶山別院都是太子的人,不然他怎麼會上書要來這裡呢?可不就是有所圖謀嗎?
太子對上褚孝仁的陰冷的視線后,再一次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父皇….兒臣是冤枉的….」他嗚呼大哭,
這時漢王冷冷瞅著他道:「太子殿下,齊王兄是被誰害死的,你不會不知道吧,再說了,你平日都是一代賢王的形象,怎麼今日又哭又鬧的,不是心裡有鬼又是什麼?」
「胡說!」獨孤貴妃突然站了起來,劈頭朝漢王罵去,「我看今日是你在搗鬼吧,是你勾結的那個賤人干出的這種事,是嗎?」她紅著眼滿目燒著怒火,瞪向漢王。
蘇玉錦這時見漢王把矛頭指向太子后,又連忙往太子方向爬去,死死拽著他的腿,「陛下,不是太子,跟太子沒有關係,是漢王…是漢王逼迫妾身下的葯….」
她跟了太子這麼久,對他是有真情的,她不想太子有事,只要太子在,她就有希望,太子一旦倒台,她和蘇家就真的萬劫不復!
聽到蘇玉錦變口供后,眾人無不冷蔑,如此反覆無常的女人,多看她一眼,都覺得噁心。
蕭翎不怒反笑,「哦?蘇良娣,你終於肯承認這事跟我妻子無關了?」
蘇玉錦不理他,就是死死抱著太子的腿不放,「殿下,是我錯了,我不該聽信漢王來害您…」
太子扭頭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嫌惡,一腳把她踹開,嘶牙罵道:「你如果還有半分真心,你就把事情跟父皇說清楚,還我清白!」
「是是是….」蘇玉錦連連爬起來,不顧已經凌亂的髮髻,重新跪在地上,戰戰兢兢把漢王跟她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太子聽完后,氣得站起來,一拳朝漢王打去,「你個混賬東西,竟然敢利用我害父皇,你是狼心狗肺嗎?」
褚孝仁簡直氣得雙手撐在案几上,惡狠狠地盯著他,盯著這兩個在他面前作怪的兒子,他現在恨不得把他們每人一拳打死!
只是出乎眾人意料,漢王結結實實受了太子那一拳,沒有半分慌亂,反倒是一副赴死的樣子,他頹然跪在地上,跟褚孝仁道:「父皇…您看到了,太子一門眾口鑠金,指認兒臣,可父皇想過沒有,兒臣跟蘇良娣半分不熟,她為何會輕信兒臣呢?兒臣讓她在太子主持的宴會上投毒,她就真的投毒嗎?兒臣讓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就笨到真的會砸腳?父皇您剛剛也看到了,她除了聽太子的話,她還會聽誰的話?」
「父皇….」他忽然痛哭流涕,「兒臣什麼都不想辯駁,您當時受矇騙錯殺了齊王大哥,今日您要錯殺兒臣,兒臣沒有半個字說的,您就殺了兒臣吧….」他哭著跪倒在地!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說這都是太子的圈套,沒有害死皇帝,現在又來拉他下水。
蕭翎此刻不得不為漢王拍手叫絕,真不愧是最像褚孝仁的兒子,他完全摸准了褚孝仁猜疑的性格,他表現得這麼無助,反倒襯托出太子的不軌之心,從而將自己摘除得乾乾淨淨,所以,現在最不利的還是太子!
蘇玉錦完全沒想到她的急功近利反倒成了漢王反撲她的借口,她哭著還要開口時,褚孝仁一陣暴喝:
「你給朕閉嘴!」
他撐在案几上,滿目嗜血地掃著底下眾人,目光最後落在反常的太子身上。
是啊,他今日太反常了,一點都不像他平日那溫潤乖巧的模樣,原本他還擔心他是受害者,可漢王一席話澆醒了他,太子遠不是表面這般乖順。
看來,他今日是想一箭雙鵰,一邊將秦家拖下水,一邊殺了自己,他登基為帝就無後顧之憂!齊王因他而死,現在他知道目的不成之後,一鼓作氣想故技重施再害死漢王!
果然看著最溫良無害的一個人,反倒是最狠辣的人!
褚孝仁頹然坐了下去,他只覺得自己身心疲憊,太子新立不久,難道廢太子嗎?
不能,至少現在不能,剛剛經歷一場大戰,不能輕易動國儲,否則天下大亂。
朝臣無不冷眼望著褚孝仁,有些人甚至露出了諷刺的笑。
太可笑了,皇家內鬥不止,還動不動算計為國為民的朝臣,這樣的君父誰願臣服?這樣的皇族誰願為他們打江山守江山?
褚孝仁漠然了很久很久,久到大家恍惚以為過了幾個輪迴,這個時候,他突然沉聲開口道:「傳朕旨意,太子德行有虧,侍上不恭,幽禁東宮!蘇氏凌遲處死!」
「陛下….」蘇玉錦痛哭不已,
眾臣垂首不語,廳堂內,只有獨孤貴妃和蘇玉錦暗暗地啜泣。
獨孤穆幾番想出來說話,可都被蕭讕言給制止了,現在誰說話都是添亂。
漢王這是釜底抽薪,就算不成功可也不會失敗,就算皇帝不廢太子,也不會再信任太子!
廳內壓抑著一股暗流,這一場壽宴在所有人心中投下了一片陰影。
不管是漢王所謀也好,還是太子想提前登位也罷,眾臣失望了,對褚家江山失望了。
然而恰在這時,陸少安帶著蘇玉衡步入了慶山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