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眾口鑠金的指控
側廳內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蘇玉衡,蘇玉衡因斗詩會早已在上層權貴中名聲大噪,再加之端王妃收義女的事也弄得滿城皆知,故而這裡沒有不認識她的。
只是大多數人還難以相信她一個十四歲的姑娘有膽量害一個貴妃!
韓婉茹突然間神色變得十分森寒,她將蘇玉衡護在自己身後,盯著閔袖道:「姑姑說話可是要證據的,衡姐兒跟舒貴妃無冤無仇,怎會去給她下毒?」
此刻,她後悔了,她後悔帶著蘇玉衡和福康入宮,宮裡的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想要針對她就算了,反正她也是個掛著謀反罪名而苟活的人,她怕什麼都不怕死,可居然算計到她一雙女兒身上,簡直可惡至極。
閔袖朝端王妃福了福身,滿臉歉意道:「王妃莫要生氣,這是奴婢詢問出來的,並非有意針對蘇姑娘。」說著閔袖瞅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一個宮女。
那宮女原本朝皇後方向跪著,這回挪了挪膝蓋,側身跪向端王妃道:「王妃,奴婢確實看見蘇姑娘進了茶水間,她在茶水間轉了一圈走了,您不信可以問別人呀!」
不等韓婉茹問,其他幾個跪著的宮女太監也紛紛附和。
這樣的眾口鑠金讓韓婉茹越發氣憤,她正要開口怒駁,卻見身後的蘇玉衡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抬步走到了她跟前。
蘇玉衡嘴角掛著淡然的笑容,輕聲說道:「我確實去過茶水間,如果你們覺得是我下的毒,拿出證據來!」
她神情鎮定,坦然無畏。
她從來都懂一個道理,辯解是最浪費時間的事,既然對方設計害她,定然有後手,就等著看她們下了什麼套便是。
眾人無不被這個小姑娘的傲然和強硬的態度給震撼住,這真是個不到十五歲丫頭所說出來的話嗎?
「說得對,拿出證據來!」福康也氣得雙頰緋紅,渾身發顫,她站在了蘇玉衡另一邊看著那些指控的宮人。
韓婉茹手指扣住了蘇玉衡的掌心,那股溫熱夾著汗水。她有些緊張,她最怕自己保護不了她。
蘇玉衡回頭含笑望著她,這是重生后第一次與她對視,那目光依舊溫柔如水,嵌著滿滿的愛意,這是她的娘親,最愛的娘親。蘇玉衡笑了,笑得很甜,很明亮,像春日的驕陽。
韓婉茹眸中聚起的擔憂,碰觸到她清純明凈的笑容時,漸漸散去,幻化成一股驚喜和欣慰逐步漾開。
蘇玉衡轉頭過來的片刻,眸光陡然變得深沉而凌厲,她倒要看這些女人要耍什麼花招。
剛剛那跪著指控蘇玉衡的宮女繼續道:「奴婢瞅見蘇姑娘進了茶水間,往架子那邊走了去,後來不知怎麼的,眼神四處警惕地望了幾眼,然後匆匆離開了。」
眾人一聽臉色都黑了下來,這明顯是做了虧心事的表現。
蘇玉衡心下苦笑,那宮女說得都沒錯,只是她那時是發現自己被騙了才有的反應,不曉此刻反倒被她們當成了做賊心虛的證據。
獨孤貴妃還是不相信是蘇玉衡所為,她起身連忙問道:「蘇姑娘,你剛剛好端端坐在這的,我記得是一個宮女喊了你,你才出去的,是不是?」她聲音有些急迫,上次她在皇後宮中開始說過今後要照拂她的,現在她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她不想蘇玉衡有事,被別人叫出去的和自己暗藏詭心進去,性質完全不一樣。
蘇玉衡聞言卻是猶豫了,如果她說出是因福康而出去的,她怕福康為難,怕她為了袒護自己而違背初衷撒謊,就沖著上次福康在曲禮樓承認是她自己設計害徐曉妝那事,她完全對福康刮目相看,福康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丫頭,她是個敢作敢當的勇女子,蘇玉衡不想福康因自己而為難。
思忖過後,蘇玉衡沉聲道:「是我自己出去的,我覺得無聊,出去逛了逛!」
「…….」獨孤貴妃聞言悚然一驚,不可置信她為何棄掉一個為自己辯白的大好機會。她一時焦急不已,不知該如何接話。
「所以….真的是你下毒的嗎?」皇后鎖著眉,十分憂心,她可不願是蘇玉衡下的毒,這樣牽扯進端王府,一個不小心會引起朝堂震動。
蘇玉衡緩緩搖搖頭,看著柳妃一字一句道:「那就請覺得毒是我下的人給出證據!」
眾人一時都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柳妃,柳妃臉上得意的笑容立刻收住,面對蘇玉衡的冷笑有些不知所措。見眾人都望著她,她心虛的紅了臉,忙偏過頭當做什麼事都不知道。
蘇玉衡也在看向柳妃那一刻,注意到了那個撞她的太監正躬身站在柳妃身側,目光沉靜無波。蘇玉衡眯了眯眼,再次確信是柳妃陷害的她。
恰在這時,李力去傳喚的太醫抱著藥箱走了進來,他正要給皇後行禮,卻被皇后抬手阻止,「你趕緊看看這碗桂花釀里是什麼毒?」皇後有些焦頭爛額,離晚宴開始只剩一個時辰,受邀前來的男賓應該已經到了前庭,再過不久估摸陛下就要過來了,她實在是不想節外生枝,想趕緊了解此事。
那太醫拿著幾根銀針又試了試,待弄清楚后他方才拱手朝皇后道:「娘娘此毒乃是千秋草之毒。」
「服用後會怎麼樣?」舒貴妃很關心對方要害她到什麼地步。
太醫眸光一沉,低頭說道:「回舒貴妃娘娘,服用后醒著倒是無事,只是一旦睡下….」太醫輕輕吁了一口氣,道:「就再也醒不來!」
「什麼?」舒貴妃陡然站了起來,陰狠地盯著韓婉茹和蘇玉衡,指著她們手指都在發顫,「你們好狠毒的心,原來是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致我於死地!端王妃,你不會是因為那日我跟你生了點嫌隙,你就指使你義女害我吧!」
韓婉茹目色清冷地盯著她,淡淡道:「你不值得我費心!」說完她便看向別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已經不想申辯。
「你…」舒貴妃一時羞怒得滿臉通紅,她不信這話是從韓婉茹嘴裡說出來的,她忽然眼淚簌簌撲下對著皇后神情凄惻道:「娘娘,你都瞧見了,還請皇後娘娘為臣妾做主!」
皇後頭都大了,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一臉毫不妥協的韓婉茹,十分無奈,只得寬慰舒貴妃道:「你先坐下,我一定找出下毒之人,還你一個公道!」
說完,皇后便問太醫道:「你說清楚,這種毒是怎麼回事?」
太醫解釋道:「此毒很簡單,只要下毒之人往桂花釀里放入千秋草的碎末便可,此毒拌入后,無色無味,肉眼識別不出來。」
皇后聞言緩緩起身,神色凝重地朝蘇玉衡走過去,她在這個姑娘臉上看到了不該屬於一個十四歲姑娘的鎮定和傲然。
「蘇丫頭,我並非針對你,相反,我想給你一個清白,你可願讓人搜身看你身上是否攜帶千秋草之毒呢?」皇后殷切道,
蘇玉衡翹了翹唇角,點點頭:「好!」
她這麼說時目光再一次落在那撞過她的太監身上,她忽然對這個太監感興趣了,如果他能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往自己身上栽贓,可見他的功夫不一般。
而那太監在這時也稍稍抬眉朝蘇玉衡看過來,二人目光在空氣中撞上,一個探究熱烈,一個平靜無波。
好角色!蘇玉衡暗暗讚賞,柳妃身邊有這麼一個人,還真是不容小覷。
皇后見她應允,便朝閔袖看了一眼,那閔袖朝蘇玉衡走來。
蘇玉衡正要上前一步好讓閔袖搜身,可韓婉茹卻忽然拉住了她,蘇玉衡回頭看向她,見她滿臉擔憂,便示以安慰之笑:「放心,會沒事的!」
韓婉茹望著她定定的笑容,眼角忽然滑出了一滴晶瑩的淚珠,她含笑道:「好,哪怕有事,你我母女共擔!」
蘇玉衡目光一怔,霎時心間如有一股暖流般滑過全身。
她壓根不知道她的身份,又怎會願意與她生死與共?
娘親呀,這難道是母女之間的本能嗎?
是啊,她杜霄雲的娘親,杜兆明的妻子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倘若不是因為哥哥的緣故,不是為了給杜家留下最後一絲血脈,她恐怕早就與爹爹共赴黃泉了!
相反,恰恰因為她堅強,因為她足夠勇敢,所以才會忍辱負重,承受著那麼多的罵聲和鄙夷而活了下來。
有的時候,活著才是真正的受罪!
蘇玉衡朝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方才抽開手,轉身過去,雙臂張開給閔袖搜身。
不知為何,在宮裡經歷過無數次大風大浪的一品女官閔袖,一步步邁向蘇玉衡時,覺得有種前所未有的壓力。那股壓力讓她不敢與之對視,她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心緒,方才輕輕地在蘇玉衡身上搜查。
所有人屏氣凝神望著蘇玉衡,有盼著搜出來點什麼的,好早點了結此事,也有擔心蘇玉衡被栽贓陷害的,一時心都揪在那。蕭宸和獨孤靖兒緊緊握著對方的手,心跳的很快,總覺得蘇玉衡定是因風頭大盛得罪了小人才遭此禍害。
如果她真的是被人陷害,那麼對方肯定有後手。
果不其然,二人這麼想時,閔袖從蘇玉衡髮髻上一隻鏤空的掐絲金釵里找到了一顆白色的藥丸。
頓時,全場驚駭!
那毒居然藏在鏤空金釵里,難怪入宮時沒搜到。
太可怕了!
獨孤貴妃和皇后均面色慘白,這下人證物證確鑿,她是辯無可辨。獨孤貴妃頹然坐了下去,無奈地閉上了眼眸。
「你真是好狠毒呀,居然把毒藥藏在金釵里,無所不用其極!」柳妃適時跳出來控告她,她嘴角都是藏不住的得逞笑容。
韓婉茹和福康都變了臉色,二人紛紛抓著蘇玉衡的衣袖,惶恐不安。
該怎麼辦?韓婉茹急得滿頭大汗。
而這個時候身為主人公的蘇玉衡卻十分淡定,她不經意中斜了那太監一眼,再一次為他的功夫所震撼,剛剛那麼短的時間內他把毒藥精準地彈入她的金釵,又恰到好處地撞了一下她,以掩飾行跡以防自己察覺。
不得不說,他膽大心細,柳妃何德何能,有這樣的幫手在身邊,還真是讓人驚嘆哪!
「蘇姑娘,你還有何話可說?」皇后十分為難地看著她,她甚至不太相信蘇玉衡一個十四歲的丫頭會害死一個貴妃,她是把滿門的性命不當回事了嗎?
可證據確鑿,便是皇后也沒有任何辦法。舒貴妃嘲諷地笑著,嘴角暗含陰笑。
而柳妃卻是眯著眼瞪著蘇玉衡,問道:「小丫頭,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什麼人指使你的?」
柳妃這話意圖再明顯不過,暗指韓婉茹指使她,也想把韓婉茹給拖下水。
「你血口噴人!」福康聽出她言下之意后,忍不住對著柳妃怒吼道,
柳妃霎時變了臉色,「放肆,你一個小小的郡主也敢這麼跟我說話,來人,給我張嘴!」
「慢著!」
蘇玉衡冷喝一聲,將福康拉在自己身後,繼而朝舒貴妃和她身邊的柳妃淡淡一笑,輕飄飄說道:「你們先別急著給我定罪!」
她幽幽一笑,掃視了一眼全廳之人,目光昂然而冷冽,「讓我來教教你們,什麼叫真正的千秋草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