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河南府有山吧?
如果徐子楨在這裏的話一定會很驚訝,從上次平陽府一見到現在不過區區幾十天,王黼就變得憔悴了許多,鬢邊白發叢生,連皺紋也橫空多了不少,就象是老了十幾歲一般。
他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並沒有感到吃驚,而是抬了抬眼皮淡淡地問道:“是誰想收本……我的命?消息又是從何處得來?”
管家道:“聞說是河北路義匪,將在陳留城外拐子山下設伏,京西安撫使閔大人無意間探得了消息,一早差人來告知小人的。”
王黼眉頭一挑,冷笑道:“河北路義匪?此事絕無可能。”
管家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閔大人該不會……”
王黼擺了擺手:“閔先安必不敢欺我,想來不知是誰與我有過節,又怕事後露風,這才假借名頭罷了。”
“是是是,老爺明見。”管家唯唯諾諾,隨即又小聲問道,“那老爺之見……不加理會麽?”
王黼的臉上閃過一抹無奈,輕歎道:“罷了,改道吧,明日一早出京後便西行,由河南府轉水路,此事你知便可,莫要先傳下去,以免走漏了消息……那日徐子楨說過,虎落平陽被犬欺,沒想到今日竟欺到了我頭上。”
“是,老爺。”管家眼中也浮起幾分悲哀,跟著老爺風光了這麽多年,沒想到眨眼就落魄至此,堂堂右相竟然連區區蟊賊都隻得繞道避讓。
管家退了出去,院子裏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王黼自然不會知道,屋頂上一直有個身影藏匿著,在管家退下後黑影也動了起來,仿佛一個幽靈,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閃了幾下就消失了蹤影。
……
夜已深,這裏是汴京城中某個不起眼的宅子,後院某間屋子裏有兩人正對坐著喝酒,旁邊還有一個少年和一個大漢作著陪,桌上已有十幾個空了的酒壺,但這兩人的眼睛還是很亮,不見一點醉意。
“王兄,傳消息那個閔什麽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閔先安府中多有江湖中人充作門客,要傳他些消息還是不難的,況且他與王黼有同年之誼,由他去通報消息乃最合適之選。”
這兩人正是徐子楨和汴京九爺王中孚,從傍晚到現在他們喝了幾個時辰,也聊了幾個時辰,旁邊的寶兒年紀小,已經睡眼惺忪忍不住哈欠連天了起來,在他身邊的馬三也有些熬不住了,不時伸手搓著臉。
王中孚眉頭忽然一挑,卻沒再有什麽動作,窗戶猛的被人推開,一個黑影閃了進來,來到徐子楨身前單膝跪地,正是雍爺送給徐子楨的天機營頭目羅吉。
徐子楨不等他開口就已伸手將他拉起:“都說在我這兒別跪了……怎麽樣,老賊嚇尿沒有?”
羅吉那張亙古不變的死人臉上也難得出現了一絲笑意:“沒有,不過老賊已決意改道,明早出京後西行,至河南府再改水路往南。”
他將王黼和管家的對話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徐子楨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嘿!絕無可能?河北路義軍果然有叛徒,而且跟老賊有聯係,要不然他怎麽能這麽肯定?”
王中孚也皺了皺眉,點頭道:“看來徐兄你所料不差。”
徐子楨冷笑了幾聲,忽然問道:“王兄,河南府有山吧?”
王中孚已然會意,笑道:“自然是有的。”
徐子楨一拍巴掌站起身來:“好!王兄,勞您駕跟我出個差?”
“出差?”王中孚微怔,隨即笑道,“與徐兄同去取那老狗性命,這可是美差,何老勞駕一說?”
徐子楨露齒一笑,拍了拍羅吉的肩膀:“去給聶知府也說一聲吧,恐怕他已經等急了。”
“是,主子。”羅吉應了一聲,身形一閃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
河南的秋天很冷,西風一陣緊似一陣,車夫被吹得縮了縮脖子,看了一眼前方的路,回頭對車廂內說道:“老爺,不一會兒就繞進山道了,怕是有些顛簸,您幾位可坐安穩了。”
車簾一動,露出王管家的臉來,不滿道:“為何要入山?沒別的道了麽?”
車夫賠著笑說道:“有是有,不過老爺您要趕早走水路,若不走山道就得繞遠,這一來一回恐怕得多走大半天,等您幾位上船時怕得明日了。”
王管家眉頭一皺,剛要說話時卻聽身後傳來王黼的聲音:“那便走山道吧,多耽擱時日多生事端。”
“是,老爺!”王管家無奈隻得應了一聲,對車夫擺了擺手,不再言語。
車聲轔轔,轉入了一條幽靜的山路,這裏是河南府城外,山不算很高,山道也不長,從這裏穿行兩個時辰不到就是水路,車夫選這條路也是有道理的,因為這山從來就沒什麽猛獸,安逸得很,不少來往南北的行人都會為了方便走這裏。
王黼微微閉著眼,感受著顛簸的車身,這幾天他太累了,不是身累,而是心累,久在高位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也不知道多少人會來落井下石,這次所謂的刺殺想來就脫不了關係,什麽義匪,哼,弄虛作假,藏頭露尾!
忽然間拉車的馬猛的長嘶一聲,隨即車身猛烈一震停了下來,王黼的思緒頓時被打斷,心也瞬間沉了下來。
車夫哭喊著跳下車來,嘴裏喊道:“大王饒命,小人隻是個吃辛苦飯的,求大王爺爺放過小人!”
車外響起一個不耐煩的聲音來:“哭什麽?老爺們為的是求財,你能給幾個大錢?還不快滾!”
管家早已嚇得臉色發白,渾身抖若篩糠,但還勉強抄起一把刀來,連鞘也不摘就這麽對著車簾,嘴裏顛三倒四地說道:“山賊,此處竟然有山賊?莫要過來,莫要過來……”
王黼一行共有三輛車,他是頭前一輛,中間坐的是家中的婆娘,曾經的誥命夫人,最後那輛則是幾個長隨和他這麽多年來的財產與積蓄,王黼的眼角抽了抽,他可不信光天化日下會這麽巧碰見山賊,而且那車夫不是說了麽,這條道常年有人走動,又怎麽會有山賊?
不等他多想,車簾猛的被人扯了開來,隻見車外不知什麽時候站著二十多人,全都黑巾蒙麵手持鋼刀,雪亮的刀鋒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著光,王黼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這絕不是山賊,他們拿的刀……這不是衙門中的薄刃雁翎快刀麽?